第25章 信任問題
信任問題
“老公!”
“孟田!”
“噗嗤!”
客廳裏,衆人看着李約柳B猛踹李孟田的好腿,反應各異。
李約柳B看着對方跪在地上,拖着一條瘸腿的樣子,忍了忍沒上前繼續上前反扣對方雙手按在地上。
畢竟這是她爸的親弟弟。
不管李約柳B口頭說得有多狠絕,但其實這麽些年來,她一直愧疚于自己未能主動現身,幫助李孟田夫妻洗刷謀殺罪。
特別是在B世界,當李孟田夫妻被判終身□□,堂弟李家寶自殺的消息傳來後,她的心頭,始終壓着一份不願直視的悔意。
爸爸媽媽教她做個正直善良的人,可她卻坐視叔叔嬸嬸坐冤獄,更讓那個無辜慘死的女屍,再也找不到真正的家人與兇手……
下意識伸出左手,李約柳B想将李孟田拉起,但一股巨力突然将她朝後整個人推得踉跄。
她勉強穩住身形看過去,正對上叔叔站直起身後,暴怒的通紅臉孔。
“沒教養的小口口,誰讓你踢我的!”
盡管李孟田這麽些年對外一直自豪稱“一條腿換一個教授很值”,但他內心深處,依舊十分遺憾自己沒有健全人的雙腿。
如今自己最讨厭的晚輩竟然将他踢到地上下跪,更是讓他氣到發狂!
揮舞着拳頭,李孟田直直朝李約柳B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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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李約柳B打鬥經驗豐富,但在沙發桌椅等家具的桎梏下,也難免挨上幾拳。
手臂、腰側……一下重過一下的拳擊打在身上。
李約柳B本就受傷的身體更被打得冷汗直冒。
她可總算是知道自己的大力基因來源了。
世世代代都居住大蒼山種地的李家人,個個臂力驚人!
“媽媽,你們快出去!”
在絕對力量面前,什麽戰鬥技巧都沒用!
李約柳B一個躍身翻過沙發跳到更空曠處,心知自己拖不了李孟田多久,只能高聲催促爸媽趕緊打開大門逃走。
柳晴川看了看腳步飛快的女兒,又下意識朝樓上欄杆處看去。
大月亮躲在房裏不出聲就沒有危險。
再待下去,自己和李鳳池都會成為小月亮的拖累!
她咬咬牙,拉起身旁的丈夫就開門逃走。
“哎呀!不能走!”
劉婵娟看着大哥大嫂的想跑,趁着站位優勢,她趕緊攔在大門前阻攔。
“大嫂!孟田說了這是冒牌貨,你們可不能跑啊!”
“讓開!”
柳晴川還沒動手,劉婵娟就感覺整個人被一股大力推開,平日裏最是斯文講禮的李鳳池竟突然變了臉色,拉起柳晴川就朝外沖出去。
“想錢想瘋了吧!”
路過劉婵娟時,柳晴川看着這個心思不正的女人,惡狠狠地咒罵一句。
劉婵娟聞言下意識想撒潑,可對方卻連看都不看她便走了!?
緊接着,李約柳B也腳步輕快地飛奔出去,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施舍給劉婵娟一點!
李孟田提着跛足,也緊緊跟在後頭。
此刻,他手心染血的匕首已再次拿了出來,顯然是沖着認定的“B世界入侵者”李鳳池去報仇了!
一行人走遠之後,整棟望湖別墅瞬間安靜了下來。
唯有遠遠的,警笛聲越來越近。
誰報的警?
劉婵娟站在大門口,腦子裏飛速閃過這個問題。
可是很快,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湧現她的腦海裏。
——警察來了要抓李孟田怎麽辦?
不怕!
劉婵娟想起和丈夫搭列車來神愛市的路上,也有一對雙胞胎兄弟被群情激奮的路人當成“B世界入侵者”圍毆。
那對兄弟被打得頭破血流,哥哥弟弟解釋不能,還被路人辱罵他們是“帶路黨”打得更狠。
最後警探終于到了現場,也不過是口頭教育了路人幾句罷了。
畢竟傑森·鮑威爾将軍都說了:
為了我們及家人的人身安全,殺死B世界入侵者無罪!
只要咬死這個李鳳池是B世界入侵者,不管是不是,李孟田都有正當理由,這是為了維護家人的人身安全!
飛速想好辯解的理由,劉婵娟趕緊跑出別墅大門,朝着李孟田他們的方向追去。
當她的身影終于消失在大門口後,許久時間過去,李約柳A終于試探着從二樓走廊處走了出來。
抱緊無毛貓小公主,她一路走到一樓客廳角落處,拉開別墅地下室的隐門,她低頭探身鑽了進去。
阖上門扇的最後一眼,李約柳A看着家裏宛如被洗劫過的客廳。
最是橘黃橙綠時。
今天的天氣很好,适宜一家人坐在沙發上靜靜欣賞天窗上的樹影秋光。
可叔叔嬸嬸把一切都毀了……
李約柳A抱緊懷中同樣害怕的小公主,它的貓眼已瞪成圓溜溜的形狀,像小獸一樣充滿畏懼地望着四周。
脾氣暴躁的叔叔,惡意十足的嬸嬸。
小月亮12歲到14歲那兩年,就和這麽一家人住在一起嗎?
為什麽親人和親人間,會比死敵更多惡意與算計?
空無一人的望湖別墅裏,沒人解答李約柳A心中的這個問題。
*
接到接線警報稱神愛湖畔的別墅區出現精神病傷人事件時,吉爾·麥克斯韋與新來的實習警探正巧在周邊進行案件調查。
遠遠的,當實習警探所駕駛的車輛離狂奔人群越來越近時,吉爾驚訝地發現:湖畔逃命的人群中,有一個格外瘦弱的華族女孩,是自己之前在金發公寓見過的李小姐?!
她的身前,一位身材高大的魁梧中年男子,正舉刀朝她的胸口刺下!
“砰!”
吉爾·麥克斯韋想也沒想,整個人探出車窗,便舉槍瞄準持刀兇徒的手部射擊。
太晚了!
一陣令吉爾·麥克斯韋懼怕到渾身汗毛直立的驚懼感,自四肢百骸中襲來。她的雙眼此刻宛如慢速攝影機,看到那位李小姐緩緩朝後倒下,她的身後——始終被她以身體遮擋的男人臉孔緩緩露出,同樣是一副驚懼到變形的神情。
而那個持刀兇徒,他顯然被吉爾·麥克斯韋的子彈擦傷了手腕。
手心拔出的血刃也随之“噗通”一聲,以小圓弧形曲線飛入神愛湖中。
湖畔一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無邊的恐懼感在每一個人心頭彌漫。
幾秒後,緊挨李小姐身旁的中年女人尖叫一聲,她死死地将中刀女孩抱入懷裏,那悲痛欲絕的表情,足以令現場每個人都感同身受。
“抓人!”
吉爾·麥克斯韋顫抖聲音說道。
下一秒,她疑惑地轉過頭,看見身旁的實習警探臉色慘白,竟然吓得動彈不得。
都是怎麽從警校畢業的?
吉爾·麥克斯韋內心不滿,可眼前的情況下,她也實在沒空指責這位新人,只能搶先下車,用槍瞄準那個明顯呆愣的兇手,黑洞洞的槍口始終指着他威懾。
“還有救!快叫救護車!”
吉爾看了看湖畔草地上躺着的女孩,真的是李小姐,這都是怎麽回事?
她內心飛速閃過一個疑問。
但是指尖強勁的脈搏告訴她,這個人還有救!
“哎呀警探!我們是在抓B世界入侵者!”
劉婵娟看着黑發女警突然沖出來,□□一直對着自己的丈夫,她吓得趕緊解釋,從李鳳池兩個月前的古怪行為,到團圓夜晚會的B世界殺人直播,再到自己和丈夫決心為兄報仇的感人動機,聽得柳晴川冷笑不已,恨不得跑上前撕了她的嘴。
李鳳池比她的動作更快,他幾個快步沖上前,揚手就朝弟媳的臉上抽了兩個耳光。
“你!”
“你再不閉嘴,我就繼續打!”
依舊拿槍對準李孟田,吉爾·麥克斯韋毫不關心這家子親戚的撕逼大戲,身後腳步虛浮的實習警探呼叫完救護也終于走了過來。
“B世界入侵者,抓起來吧?”
他聲音難掩興奮地問道。
“抓你爹呢?證據呢?”
作為一線工作者,吉爾·麥克斯韋已經受夠了近一周來因為“B世界入侵者”引發的各種傷害事件了。
遇見雙胞胎,懷疑是B世界入侵者打一頓;
懷疑女朋友和自己分手是被B世界入侵者取代,在互聯網直接挂人洩露信息;
……
打人不算犯罪、人肉搜索不算犯罪、殺人也不算犯罪,合着現在在D國,只有B世界入侵者有罪,其他人犯罪都不需要負法律責任的嗎?
連日超負荷工作下,吉爾·麥克斯韋簡直氣得要噴火,她怒瞪着實習警探,低吼:“拿好你的手铐,把傷人的罪犯铐起來,這才是警探的責任!”
看着上級憤怒的臉色,實習警探終于不敢再幻想抓什麽B世界入侵者了,他老老實實走上前拷住那個雙手染血的魁梧中年人,警告他身旁的妻子“不要再擾亂公務”後回望吉爾·麥克斯韋,以眼神無聲詢問:下一步該怎麽辦?
“把李教授也铐起來。”
黑發雙馬尾的女警探看了看李約柳B身前圍繞的父母,冷聲對實習警探說着,将自己腰上的手铐解開抛給對方。
“你們放心,我們會調查清楚一切的。”
望着李家父母,吉爾·麥克斯韋難得柔聲。
同時,她內心暗暗補充:
起碼這一周來,我見過幾十起圍毆舉報事件,但沒有一起,與B世界入侵者真正有關。
艾瑪·米勒總統說得對,這件事本就不應該洩露,“格殺勿論”、“殺人無罪”這種言論更不應該向民衆傳播,她望着李約柳B身前染血的睡衣。
她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起因懷疑導致的傷人事件了。
甚至……望着李約柳B胸口的血量,吉爾內心嘆息:這更可能是殺人事件。
“呼叫總部,城郊神愛湖別墅區發生兇案,請求一名蛙人下水打撈兇器,呼叫總部支援!”
掏出腰間的黑色對講機,吉爾·麥克斯韋望着陽光下波光粼粼的神愛湖報告道,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她深吸了一口氣放下對講機,摸摸了胳膊上一直未曾退去的雞皮疙瘩。
不知道為什麽。
她一到這個地方就感覺到強烈的恐懼感從心裏油然升起,那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但不停地催促着她趕緊離開才行。
腳步緩緩走近神愛湖,吉爾·麥克斯韋試圖直面湖水,探索內心恐懼的源頭。
水面之上,黑色雙馬尾的女警探右臉頰邊,臉色慘白的李約柳,正湊得極近地貼住她的臉,雙眼惡狠狠地瞪視着她!
“啊——!”
吉爾·麥克斯韋吓得一抖,神經質地快速轉頭看去。
空空如也,她的右臉頰邊什麽也沒有,身受重傷的李小姐仍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剛剛的女人鬼臉,是自己的錯覺嗎?
吉爾·麥克斯韋凝神望向水面,這次只有她自己的臉孔出現在水面。
果然加班太多會出現幻覺是吧?
吉爾內心暗暗嘲笑自己。
真的不能再追斯科特的恐怖小說了,現在連幻覺都冒着鬼氣……
*
同一片天空下,D國星娛市某個老舊小區裏,一樁兇殺案也在門後悄然發生。
挂滿cos服的客廳裏,兩個血人纏鬥成一團。
他們手上各拿着一把刀,身上被戳開的刀口裏,鮮血如水流般,在黑白色地磚上任意流淌。
程恺知A強撐起身體,渾身因劇痛打着寒顫,他的嘴也被程恺知B割爛了,如今說話都漏風。
“我好心好意收留你。”
他痛得一字一頓,“你恩将仇報,你們這些B世界入侵者都是魔鬼!”
“呵呵,你收留我!”
程恺知B恨得冷笑,“那你背着我打電話做什麽,你舉報老子當我不知道?”
想到剛剛躲在房裏聽到程恺知A打電話時鬼鬼祟祟的姿态,還有口中報出的自己身份信息,程恺知B簡直想笑。
這個僞君子,想找人抓我進琴海實驗室,我寧願帶着你一起下地獄!
“你想什麽呢?我只是給你訂登臺紀念日的蛋糕!”
程恺知A氣得渾身顫抖,就為了這麽簡單的誤會,這個變态竟然想直接拿刀殺他?
自從團圓夜晚會之後,程恺知B精神狀态一直很差,睡眠障礙嚴重,因此他才壓低聲音打電話,并特意提醒店家送貨時小聲點不要吵醒屋裏的人。
“是嗎。”
程恺知B并不相信。
早在團圓夜當晚,看到琴海人體實驗室那些B世界人的慘狀,他就吓破了膽。
相信,他嗤之以鼻。
程恺知A和他談相信,他可是要玩命!
還要把全身人體器官拿出來賭!
這些A世界的人,各個都不可信,他誰也不該信,誰也不能信!
望着程恺知A張嘴想呼喊的動作,程恺知B提起一股勁兒縱身飛撲上去。
他不能讓人發現自己的身份,決不能!
他不要進實驗室做人體試驗的祭品,寧願死也不進!
一刀!又一刀!
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在客廳血泊裏翻滾,牆壁上兩人昔日拍下來的親密照依舊清晰,相中的人正微笑着看地上的兩人互相殘殺。
許久之後,當傍晚的夕陽透過玻璃窗打在地上,照射着地板上至死仍糾纏在一起的兩人身上時。
“叮咚——叮咚——”
一陣悅耳的門鈴聲在客廳回響。
“您好,是夢幻蛋糕店,您訂的蛋糕到了!”
“先生?程先生?”
寂靜的客廳裏,程恺知A為了照顧程恺知B睡眠質量,特意調成靜音模式的手機屏幕猛地閃光,照在架子上金黃色的神燈之上。
“砰砰砰——砰砰砰!”
門外的店員用力敲了敲門,依舊得不到回應。
“人不在嗎?”
提着慶祝的蛋糕,店員罵罵咧咧地走下樓梯,腳步聲漸漸消失在樓道裏。
程恺知A雙手抱緊程恺知B,右手的水果刀直直刺進對方的脖子,他的心髒也同時被對方刺穿。
兩個死不瞑目的人,在漸漸黑暗的客廳裏。
他們的眼睛都死死瞪着對方,沒人知道死前那一刻,他們倆在想着什麽?
是不該相信對方嗎?
還是不該不相信對方呢?
到底是什麽,讓原本親密的兩個人走到這一步?
他們到死也沒時間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