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玫瑰尖刺
玫瑰尖刺
“什麽蓋不蓋過？她在這兒嗎？”
李約柳B聞言，神經質地轉頭四處張望起來，帶動身下的浮木随之晃動，引發漣漪陣陣。
“不在這兒！”
恐懼之神看着李約柳B吓得刷白的臉色，心裏隐隐感到嫉妒，覺得這個叫黃泉女神的家夥吓人本領比自己更厲害。
“那你怎麽知道……”
“你難道以為神靈之間打架都是肉搏你一拳我一拳的嗎？”
不等李約柳B問完，恐懼之神就沒好氣地反問回去，她順勢撿起水面上漂浮的樹幹當槳，徐徐朝着神愛孤兒院的方向劃着。
李約柳B看着對方的動作，也開始撈起一根河面上的浮木劃起來。
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此時兩人的眼前已經變成一片澤國，到處都是傾倒的樹木與枯枝，讓兩人劃動無比艱難。
“算了！”
恨恨甩開手中的木頭“船槳”，李約柳B半蹲起來，便想跨到眼前另一根浮木上，看樣子，她似乎是想靠着不斷更換落足點跑去目的地。
恐懼之神皺了皺眉，想說這樣子太危險，自己需要付出更多願力，去幫助李約柳B屏蔽黃泉女神的“不幸詛咒”。
可是看了看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河流與無數棵飄動的樹幹，還有5公裏的距離，真靠兩個人劃過去不現實，李約柳A也肯定等不起。
認命地嘆了口氣，恐懼之神終于還是丢掉手中的木筏，跟上李約柳B的足跡。
“你是神啊，就不能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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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好，下次別寫恐怖小說争取造飛機，這樣我就擁有‘飛行’神技了。”
李約柳B抿唇，跨步站上最後一根浮木。
緊跟她的腳步，恐懼之神也站到了浮木上，兩人各撿起一根粗壯的斷裂樹枝開始劃起來。
如此這樣重複不知多久，李約柳B感覺自己的雙手如同墜上了千鈞重擔，邊走邊劃的動作變幻也讓她頭暈想吐，她只能強忍住那股難受的感覺，拼盡全力讓自己走快點，她還有一條命要去救……
“哎呀哎呀！如此美好的月夜，竟然有人來呢！”
正頭暈腦脹間，李約柳B便聽到面前傳來一道古怪的D國語女聲，她有些迷糊地擡起頭來，只看到三條深深的掌紋在黑暗中若隐若現。
“閉上眼睛，不要看她。”
是恐懼之神，她伸手蒙住了李約柳B的眼睛。
她很快意識到了，面前不遠處說話的人就是那位傳聞中的黃泉女神！
“第一次見面，你這家夥也太殘暴了吧。”
“你不殘暴，為什麽要弄出這麽多的恐怖幻象呢？”
李約柳B并不說話，她靜靜站在漂浮的樹木上，傾聽這兩位女神的談話。
很快，她便感覺一雙手自身後推了推她的背。
——是恐懼之神，她是什麽意思？
李約柳B想着這兩位女神剛剛的對話，猶豫剎那，想到還在等待自己援救的李約柳A，終于咬咬牙張開了眼。
月色如水，灑在暗沉沉的水面上，李約柳B看到自己對面，正坐着一個臉孔雪白的和服女子，她臉上的微笑仿佛凝固了一般，整個人木愣愣地望着前方，眼睛也不眨一下。
李約柳B又回過頭想問恐懼之神，這是怎麽回事，就看到自己背後，一向表情懶洋洋地恐懼女神正滿頭大汗，雙眼暴睜地看着前方。
她在……和黃泉女神對視？
“趕快走！我把她拖進幻象裏了！你趕快去救人，我不可能長時間把她困住，太消耗願力了！”
聽到恐懼之神沙啞的聲音，李約柳B來回看了看兩人，終于點點頭。
她看了看四周，現在只有自己和恐懼之神腳下的樹幹可以落腳，而不遠處的黃泉女神落腳點實在跨不過去，李約柳B徑直脫下了厚重冬裝外套，深吸口氣就跳進了肮髒冰冷的河水裏。
還差一點點，還差一點她就可以把人救走了……
盡管渾身凍得發抖，她依舊不斷向前游着，她知道，還有人在前方等她救。
*
這是……藍山中學？
站在空蕩蕩的校園正中央，黃泉女神擡頭，發現整片天空都昏沉沉的，大朵大朵血紅色的雲朵壓得極低，仿佛下一秒就要塌下來般。而天空，則是讓人心悸的黑色。
腳步緩緩走在恐懼之神營造的幻象裏，她知道，這家夥必然是捕捉到自己心底，或者說武藤杏子心底最深的恐懼，然後拿出來想要吓自己。
也只有這點本事了。
黃泉女神懶洋洋地笑了，她倒想看看，對方能玩出什麽新花樣？
藍山中學并不太大，但設計得分外精巧。
作為旅游小鎮裏最好的高中，這所學校雲集了衆多權貴家族的旁支子弟，以及藍山鎮原住民家的優秀孩子。
武藤杏子曾經也是其中的一員。
黃泉女神想到這裏，決定去武藤杏子曾經就讀的班級去看看。
昏暗的教學樓走廊裏，突然多出來很多人。
——可都是死人。
目光直直地注視着人群最前面的白發老者，他不是被倒塌的琴海實驗室房頂砸死了嗎？
只見這個原本已經死去的家夥又再次出現在了自己面前，黃泉女神有些怔楞。
“哈哈哈實驗品來了！趕快把她抓起來！”
那個白發老者宛如尖叫雞一般狂喊道，自他的身後，無數面容不清的人也從狹窄的走廊間狂奔出來，朝着黃泉女神跑來。
教學樓走廊內部本就昏暗，黑壓壓的人影之下，一切場景也更加晦暗不清。
黃泉女神被洶湧人潮沖擊，她內心無所畏懼。
反正在這個世界上，人類的軀體根本無法傷害到神靈，她內心坦然自若。
嘶——！
一道巨大的拉力将她整個人帶倒，她感到萬分的不可思議，看着自己被一個死人撞得生疼的肩膀。
怎麽會？
……怎麽……不會？！
她突然明白過來，在外面的現實世界，她自然是不會受到人類傷害的，可這裏是恐懼之神創造的幻境世界！
不自覺地擡頭看向教學樓天花板，黃泉女神想起自己原本的動作。
她原本想去高三A班——武藤杏子的班級瞧瞧……
不斷推搡着想要抓打自己，将自己捆綁起來送去解剖的死人們，黃泉女神心髒猛地一跳。
幻境的成真，從信任産生的那一刻開始……
自己剛剛真心實意地相信，現在置身的地方是藍山中學而不是虛假的幻境世界了。
*
好冷……
冬日的河水冷徹心扉，李約柳B始終不停地朝前游着，速度倒是比她邊走邊劃要快多了，就是實在冷。
今天過後……我一定會大病一場的……
到時候我要吃火鍋、炸雞、烤肉、漢堡、披薩……
她苦中作樂地自我安慰，感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迷糊，甚至昏昏沉沉間，似乎感覺周圍都變得明亮起來。
是天亮了嗎？
李約柳B疑惑地停住了動作，任由身體漂浮于水面。
她見到了巨人。
黑漆漆的水面之上，一個巨大的女人宛如抱着一顆流光溢彩的蛋一樣，環抱着一個發光的巨大球體。
而那個發光的女人，正閉着眼睛趴在球體之上假寐。
大概是李約柳B帶動的水聲驚醒了她，她緩緩睜開雙眼，看到水面上漂浮的李約柳B，緩緩地笑了。
“你來了啊。”
李約柳B聽到一道溫柔的女聲自上空徐徐傳來，長長的尾音拖着，仿佛擁有撫平一切不安的力量。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木楞地點點頭。
眼前這個巨人很熟悉，很和善，她是……
李約柳B呼吸一窒，“你是神愛女神？”
巨大的女神緩緩點頭，她伸出巨手将李約柳B從水中撈起，捧進自己的手心。
“她一直在等你。”
女神輕輕地說，李約柳B感覺自己就像一只小小的倉鼠，被巨人握進掌心裏，一股輕柔而盛大的暖意從四面八方襲來，她感覺到自己身體被迅速烘幹，惬意也從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
“嗯！”
不論何時，溫暖與舒适都是人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與快樂來源，随着溫暖的感覺再度包圍全身，她也覺得自己晦暗絕望的心情好上許多。
果然恐懼之神那家夥沒用啊，看看大月亮創造的神愛女神，多麽強大！
望着黑夜中如明月般柔和照耀的神愛女神，李約柳B長久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來，有這麽強大的神靈庇佑，大月亮和那些孤兒不會有事了。
可是，當她就像一只小小倉鼠一樣，被放進那個流光溢彩的罩子裏，才發現一切都錯了。
李約柳A渾身是血，臉色慘白地躺在光面之上，她的周圍，還擺放着上十個同樣面容安詳的修女與孤兒屍體。
“你就是月亮小姐說的，來救我們的人嗎？”
李約柳B聽到有人似乎靠近自己問了一句。
她轉頭看了看，是一個年輕的修女，她的身邊還跟着5個小孩子，這些人正有些驚訝地看着李約柳B的臉，似乎沒想到她們倆竟然是雙胞胎。
“對，她昏迷了嗎？”
李約柳B點頭，她忍不住湊近腳步查看，同時冷靜地沉聲問修女與孩子們。
“不！”
一個金發的孩子低聲搶答。
“月亮姐姐已經去天堂了……”
六雙眼睛同時盯着李約柳B，似乎十分擔心她的反應。
李約柳B冷靜地點點頭，繼而蹲下身去，仔細查看李約柳A的屍身。
——她要自己看。
沒有呼吸，渾身冰冷。
大月亮真的死了……
半晌，李約柳B伸手，她想抱起李約柳A的身體，又立即害怕地縮回手。
她不想觸摸到死屍的溫度。
“為什麽會死呢？”
李約柳B喃喃自語。
明明已經創造了神，為什麽救不了她呢？
“姐姐背上受傷，又嗆水昏迷一直流血，修女好不容易喊醒她，讓她跟着神一起走掉，可她不答應……”
“神愛女神剛剛誕生，她的願力并不夠強大，不能保護到我們所有人，月亮小姐不願意舍棄我和孩子們……最後，她的精神越來越差……”
李約柳B聽到修女和那5個孤兒這麽說着，她情不自禁地擡頭，看着眼前巨大的防護罩，笑了。
難怪這個防護罩這麽大，神愛女神明明初生願力卻這麽強大。
——她身上彙聚的，是李約柳A兩度瀕死之時，迸發的願力啊……
李約柳B突然想起，在她脫掉棉衣外套下水時，這片水域還是那麽暗，哪裏有什麽巨大的神愛女神與防護罩。
那時……大月亮還沒死……
想明白這一點，李約柳B猛地一痛，仿佛心髒被玫瑰的尖刺碰到。
為什麽要保護其他人？
自己一個人帶着神趕快跑掉不好嗎？
李約柳B視線的斜前方，一個金發小女孩緩緩地走了過來，她攤開孩子髒兮兮的手掌，似乎想往李約柳B的臉上按。
多髒啊，李約柳B飛速轉過頭躲開。
她現在不想看到這些孤兒。
她恨她們連累了大月亮，更恨自己來得晚了……
“姐姐，擦眼淚。”
李約柳B聽到金發小女孩這麽說着。
她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李約柳B竟已經流了滿臉的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