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做個實驗
做個實驗
“好的!”
看着艾瑪·米勒一改以往的作風,所有人也随之神情一肅,開始四散去完成自己的任務。
“還是老樣子。”
巴力·哈德森咕哝了一句,起身想要攬住艾瑪·米勒說些什麽,卻被妻子擡手拒絕,他只能搖頭晃腦地自我寬慰。
“這真是個瘋狂的主意,不過艾米,我還是喜歡你發瘋時候的神氣。”
“是嗎?”
艾瑪·米勒回望巴力·哈德森,“你這個蠢貨,這個主意一點也不瘋狂。”
——我只是看透了,把神攥在手心裏,民意也會終會向我臣服而已。
這個世界一直都這麽運行的,以後也會這麽運行,艾瑪·米勒望着樓下的示威人群,露出不以為然的笑。
*
時間的流逝如同流水,從不因人的意志而停止,自12月13日李約柳A死後,D國便陷入一種古怪的輿論氛圍中,live24熱門話題裏,關于“B世界入侵者謀殺李約柳”的陰謀論甚嚣塵上,甚至連李約柳B在B世界的經歷也經由B世界人的口被挖了出來,她寫的恐怖小說更被人逐字逐句解讀,分析她內心的陰暗與暴力底色,已經沒有多少人在讨論神愛“直升機”事件的話題,那天的爆炸仿佛從未發生過,已成廢墟的琴海市更在D國政府的大力救援下,更成為國家英雄救援的明證。
而在“A解密”網站上,各種辱罵D國政府的消息不絕于耳,李約柳B則成為了無數心懷不滿者的精神偶像,他們制作她的海報和視頻,将她昔日小說裏的金句打印出來,成為反政府的精神格言。
她就像一道撕裂D國統治的口子,一面是文明與榮耀,另一面則是仇恨與不堪,而她本人,只能靜靜待在望湖別墅照顧父母。
艾瑪·米勒也曾致電聯系過她,對于網絡上針對李約柳B本人的妖魔化行為深表憤慨,并“慷慨”地建議李約柳B加入D國政府任職,這樣民衆們就不會誤解她了。
“你也是這樣威脅姜鬥星的嗎?拿他的大嫂和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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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手機,李約柳B冷冷問對面的女總統。
“為D國效力,是每位公民的榮耀,也是責任,這并不是威脅。”
艾瑪·米勒淡淡地回複,似乎看出了李約柳B的抵觸,她只是輕笑着表示自己的電話永遠為李約柳B等候。
挂斷電話,李約柳B面無表情,看着電視裏姜鬥星被D國政府推着出席琴海市救災現場,她看見衣着光鮮的政客們背後,是一群流離失所的琴海人正跪在廢墟上嚎哭……
艾瑪·米勒說得對,D國需要政府來集中調配資源,才能保障大多數公民的基本生存所需。
但是,少數人就不是人嗎?
李約柳B也不知道她能怎麽做。
是接受艾瑪·米勒的招攬,去做一個功成名就的幸運兒,只接受一個主子的奴役,再把更多人當成自己的奴隸去看待,視而不見他人的痛苦;
還是困在望湖別墅裏,這輩子都被周圍的特工監視,成為一個連家門都出不去的囚徒,除了堅守心底的正義感一無所有?
……
柳晴川與李鳳池夫妻一面為女兒的死傷心不已,另一面還要為李約柳B的狀态憂心,不過短短幾日時間,便已經白了一多半頭發。
D國歷158年12月16日,天氣晴朗,薄金色的陽光透過雲層照耀在神愛河上,李約柳A水葬的日子到了。
D國人習慣水葬,讓軀體共江河萬古,靈魂随流水,奔湧天地之間。
李約柳B站在神愛大橋上,親手将李約柳A的骨灰撒入冬河,她感覺自己內心的某一部分自我,也随這飛揚的骨灰一同湮滅進了奔流的河流裏。
陽光照耀在水面,星星點點的光芒折射進她的眼睛裏,也讓她突然看清了某些事情。
玫瑰、月季、繡球、桔梗……當李約柳B手中的骨灰終于撒盡,兩岸民衆悼念的花束也一同被抛進了河流中,這是D國人表達祝福與愛的一致習俗。
無論人們喜歡還是不喜歡李約柳B,但面對李約柳A,這個媒體報道裏熱衷慈善,最終為保護孤兒而耗盡最後一滴血的姑娘,人們總是樂于付出眼淚與鮮花懷念。
滿城的鮮花,仿佛都被傾倒進了這條河裏。
李約柳B聽着花束們墜入水面的聲音、父母壓抑的抽泣聲音、不遠處人群的竊竊私語聲音,她的眼神悄悄飄向了更遠處。
在人潮的最末尾端,一個穿着破爛冬襖的年輕女人左手拎着一個麻袋,右手捏着一束包紮靓麗的鮮花,輕輕地抛手投進了神愛河裏。
女人靜靜看了一會兒自己抛入水中的花束,接着雙手緊扣在胸前,閉緊雙眼似乎在禱告着什麽。
李約柳B看着,她微微笑了。
這是修女們常見的禱告手勢,這個女人,大概也是孤兒院長大的孩子。
這個世界紛紛擾擾,多得是薄情自私者,但是……李約柳B看着那個女拾荒者禱告完,拎起自己的破麻袋轉身離開,一個老婦叫住了她,朝女拾荒者遞上了一張紙鈔,女拾荒者感激地彎腰致謝。
……抛入水中的那束花,大約值這個女拾荒者彎腰致謝50次,或者撿200個破麻袋那麽多的垃圾才能買得起……
這個爛世界總是讓人覺得充滿功利與算計,上層争權奪利,中産死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底層更是活的與野獸無異。
但總有些人,又讓李約柳B覺得這個世界仍舊值得。
她轉過頭去,直視那些窺視着她的莫測眼光,引來記者更加興奮的快門聲,還有普通群衆瞬間停頓的靜谧聲。
攙扶着因過度悲痛而頭暈乏力的母親柳晴川,李約柳B并不屑于理會神愛大橋周邊的那些民衆與官方記者,她們一家三口就這麽在人群不自覺讓開的道路中走向了車裏。
過去的黑色敞篷車已經墜入神愛城郊那片新生的湖泊裏,李約柳B坐在封閉的汽車轎廂裏,看着神愛女神仍舊彎着腰,接收民衆送的感謝花束。
她現在已經不害怕坐小轎車了,因為她知道孤獨與死亡并不可怕。
那天夜裏,回到家的她趁着父母徹底入睡,再次像幾個月前一樣,拿起自己卧室書桌上的神燈。
一下、兩下、三下。
藍色的“時空之門”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
“我聽到心願而來。”
李約柳B惡趣味地搶走“燈神”的臺詞,卧室裏靜悄悄的,燈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噎住了,并不向李約柳B搭話。
她也并不在意,只是抓起書桌旁的兔兔奶糖,握在手心裏抛啊抛。
“你不是要回B世界嗎?”
燈神終于忍不住出聲問道,那扇“時空之門”也緩緩開了,李約柳B看到門的對面,是她在B世界的別墅書房,暗藍色的海浪聲悠悠回蕩。
“我不會回去的,”李約柳B搖搖頭,“我問過A,你一直都沒有開啓C世界的時空之門。”
聽到這個話題,燈神沉默。
“C世界的時空之門,永遠也打不開了。”
李約柳B篤定地陳述。
燈神聞言,終于從藍色的時空之門背面走了出來,李約柳B看了,吃驚地挑了挑眉,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小。
“你找我想做什麽?”
燈神個子小小,但是臉孔卻完全是動畫片裏燈神的成人模樣,此刻皺着眉凝視李約柳B,确實十分有壓迫感。
“我想讓你幫我做個實驗。”
“實驗?”
燈神跳到李約柳B對面的桌上,他仰起頭看着她。
李約柳B想了想,她輕輕将燈神從手中捧起,放在自己摞着的高高書堆上,這原本都是她為了籌備下本小說而買的資料書,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讀完。
“需要你用命來實驗。”
直視燈神的眼睛,李約柳B嚴肅地說,燈神聞言,依舊靜靜地看着她。
果然……
望着燈神平靜的表情,李約柳B心中陡然湧現出一陣悵然。
“你應該也試過了,光靠燈神教徒并不純淨的願力,根本無法打開C世界的‘時空之門’。我拜托A查過迪讓·尼赫魯的聊天記錄,知道你想拯救C世界的麥克·傑斐遜,但是沒有神之創造者的純淨願力,你永遠也無法打開那扇時空之門。”
始終注意着燈神的反應,李約柳B看到藍色的小小燈神依舊目光沉靜地望着自己,顯然她說的一切,燈神自己心裏都非常清楚。
“你救不了麥克·傑斐遜,”李約柳B緩緩停頓了下,她并不想對一個曾幫助過自己的神說這些話。
“但是你可以救許多和他一樣的小朋友。”
燈神擡起頭來,疑惑地看着李約柳B。
“你的實驗,可以救被家暴的小孩?”
燈神不屑地嗤笑,“能救多少個?”
“每一個。”李約柳B毫不猶豫地回答,接着又補充,“如果實驗順利的話。”
“你到底想做什麽實驗?”
燈神終于來了興趣,他緩緩站起身,走近李約柳B詢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