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童磨7
童磨7
第七章
劉洪有着一把的好力氣,在普通人當中,也理應算得上是出衆的那一種。若是他當年沒有當個水賊,而是去從軍了,那說不定如今也可以混出個模樣來。
只是這一把的好力氣、以及被這一把好力氣所揮舞的長刀并沒有能夠當真如劉洪所願的一樣砍在童磨的身上,那把刀被一把金色的扇子給架住了,穩穩當當的,哪怕是多的一點都不得寸進。
“哎呀哎呀,好危險。”
童磨口中大驚小怪的叫着,如果不去看眼下的情形而光聽他的聲音的話,幾乎要以為是他處于劣勢、正在被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和手段殘忍的對待着。
然而事實是,童磨手上用力——
輕而易舉的就将那一把長刀、連帶着握刀的劉洪全部都給掀飛了出去。
這是什麽怪物?這真的是人類可以擁有的力量嗎?
劉洪趴在地上,因為受到了太過于強烈的撞擊,因此一時半會兒沒有辦法爬起來。他勉力的仰起頭,看着那個在朝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來的少年郎,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向來都膽大包天、陰狠而又毒辣的男人覺得自己居然開始微微的顫抖和害怕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像是劉洪這一類的惡徒,在真正的遭遇了死亡的時候,同樣也是會感到害怕的吧。
童磨在劉洪的面前蹲下,伸出手,扳住了劉洪的下巴,将他的臉擡了起來,與自己四目相對。
片刻之後,劉洪看到那個少年朝着自己露出一個笑容。
“就是你嗎?”
在這漆黑寂靜的夜晚裏,他的聲音像是擁有着某種極為獨特的魔力一樣:“殺了我的父親、強奪了我的母親,對我數次痛下惡手。”
“你的所作所為,即便并非是加諸于我的身上,但是也完全能夠被歸類到【惡】當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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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洪聽見少年人發出一道極快樂的笑聲:“那麽,就讓我來試試……”
試什麽?
劉洪想要詢問,但是很顯然,那或許永遠都只會成為他心頭的一個疑問了。
因為在這之後,他的生命便被永久的停止了。
李彪幾乎是渾身發抖的看着那個擁有着神佛之子的少年人合攏了手中金色的扇,輕描淡寫的、“啪嗒”一下敲在了劉洪的額頭上。
而下一秒,從扇面同劉洪皮膚接觸的那一點開始,有紛紛揚揚的、美麗到根本沒有辦法用語言去描述形容的冰晶從扇子下被揮舞了出來。
這一片冰霧在劉洪的身邊蔓延開來,乍一看上去有如銀屑散落。
在星光般的冰霧當中,劉洪一頭栽倒了下去,再沒有了呼吸。
“您殺了他嗎?”
李彪顫抖着詢問。
童磨轉過頭去看他,忽而一笑。
“我只是送他去往極樂之地罷了。”
他扇面半開,掩了自己的下半張臉,唯獨只露出來了那一雙五彩的琉璃瞳,有着灼灼的華光,在那一點從窗戶當中照射進來的慘白月光下,無疑顯得更加的詭谲。
“怎麽了,這難道不應該是一件值得為之而感到高興的事情嗎?”
李彪注視着童磨那一張笑的毫無陰霾的臉,卻只覺得更加的膽寒。
同時,他也終于确認了一件事情。
這個少年,與他的外表是完全不同的……那是真正的、遠比他們這樣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還要來的更加兇狠和可怕的某種存在!
如果輕易的觸怒了他——不,甚至都不一定要達到“觸怒”那樣的程度,或許只是一個不經意的、甚至自己都不一定意識到了的小小的冒犯,都有可能迎接來死亡的結局。
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李彪更不敢說點什麽、做點什麽了,恨不得自己變成一個不被人注意到的蟲蠅飛走才好。
劉洪倒下去的那一下,聲音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算小,至少這州府小院裏面還是能夠聽的清清楚楚的。
不多時,只聽“吱呀”一聲,從旁的後院內傳來了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在一陣窸窸窣窣的走動聲之後,便見一位大丫鬟手裏提着一盞燈籠,打開了側門望着他們,語氣帶了些不善。
“這大晚上的吵吵鬧鬧,成何體統。”那丫鬟蹙了眉峰,“平白惹得夫人無法安寝!”
因為劉洪平日裏對殷小姐十分敬重,所以連帶着這些服侍殷小姐的丫鬟在府裏也很是有些臉面。
然後這丫鬟一低頭,就看見了倒在地面上的劉洪。
“你、你們……”
她終于意識到,事情或許與她原本所以為的,有那麽些出入。
“噓。”
童磨豎起一根手指來,抵在自己的唇邊,朝着她露出來了一個笑容。
“乖孩子。聲音輕點,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
“大晚上的,如果被吵醒了的話,大家都會很困擾的吧?”
這位丫鬟其實心裏清楚,自己是不應該按照童磨說的去做的。
無論是地上躺倒的知府大人也好,還是跟在對方身後誠惶誠恐的李彪也好,似乎無一不是在用一種隐晦的方式說明,這個少年的危險和可怖。
真正正确的處理方式應該是現在就立刻去喊人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被那一雙眼睛注視着的時候,這名丫鬟卻發現,自己根本不敢動一動,也不敢說出任何的、忤逆對方意思的話來。
然後,她眼睜睜的看着少年走到自己的身邊,伸出手來,捏了捏她的臉頰。
“乖孩子。”
對方含笑着、又這樣重複了一遍。
可是這丫鬟卻并不當真就覺得那是誇獎了。
正好相反,她的身體不受自己控制的哆嗦了一下。
她覺得自己幾乎都快要哭了出來。
眼前的少年就像是一條冰冷的、劇毒的、偏偏又擁有着過于美麗了的外表的毒蛇,讓她本能的覺得危險、害怕和……想要逃離。
“你剛剛說夫人?”童磨問,“帶我去見一見她吧。”
“你、你想要做什麽?”這丫鬟鼓足了勇氣問,“你不要想着加害夫人!我會叫人的!”
“呀。這個可就是天大的誤會了。”
童磨的語氣裏帶了些驚奇和訝異,像是根本不能夠明白和理解,為什麽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可是懷抱着絕對的善意來的哦?”
地上的劉洪要是聽了童磨這如此不要臉的話,那可當真是死不瞑目。
這丫鬟雖然懼怕,但卻是最忠心護主不過的,立時便梗起了脖子瞪圓了眼睛,用極為防備的目光看着童磨。
“我不會讓你靠近夫人的!”
她看上去完全是一副随時都打算英勇就義的表情。
“哎呀。”童磨聞言,便有些苦惱的皺起眉來,“我真的是沒有惡意的哦?”
漂亮話誰都會說,所以這丫鬟并不讓步。
這畢竟是大晚上的,人們都入睡了。四周寂靜無聲,于是愈發顯得這邊的争執吵鬧了起來——即便他們已經在有意的控制音量。
原本就已經被從睡夢當中驚醒的殷小姐見自己得力的大丫鬟出去看看情況,卻久久的都沒有回來,終于是忍不住,自己撐着身子從那绫羅軟帳當中坐了起來。
“碧痕。”她問,“究竟怎麽了?”
童磨面上露出笑來。
她輕松的将名為碧痕的丫鬟撥開,讓出了後面的路,随後邁開大步朝着殷小姐的閨房走了過去。
“等等、等等!”碧痕一驚,就要撲上來攔住童磨。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可能夜半三更的、讓這樣一個明顯是來意不善的陌生男子進去夫人的房間呢?
就算對方還只是一個未長成的少年也不行!
而殷小姐也已經自打開門,要看看境況。
“你……”
她與童磨在門口遇上了。
只是在對視的那一剎那,殷小姐便覺眼中酸澀,在自己都不覺的時候,便已經先落下淚來。
那是非常奇怪的、突如其來的預感。分明殷小姐此先與這人從未見過,可是她就是莫名的覺得親近。
“你……是誰?”
童磨看着面前的女子。
他看的非常非常仔細,像是連對方眼角的一點皺紋、面頰上細微的絨毛都全部納入了眼底,收攏進了那一雙五彩的眸子裏面。
終于,他笑了起來。
“童磨,江流兒,這位夫人想怎麽稱呼都可以,全憑您的喜好來。”
他的容貌同那位倒黴的狀元郎陳光蕊年輕的時候極為相似,就算是殷小姐,也能夠從他的臉上看出一點丈夫的影子來。
她的心底于是隐隐約約的,有了那麽一點莫名的預感。只是那種猜想實在是太過于奇幻和不可思議,以至于即便殷小姐再如何的期待,也不敢一口咬定。
“真是個漂亮的好孩子啊。”她說,“你今年幾歲了?”
童磨就報了一個數。
“……如果我的兒子還活着的話。”殷小姐低低的說,“應該也有你這麽大了吧。”
童磨就“唔”了一聲。
李彪在做狗腿這方面還是極成功和具有素養的,當下就上前一步,朝着殷小姐讨好道:“夫人,這正是您的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