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蘇玄警覺的緩住腳步，但是并未停下來。

他拿出手機像是随意拿出來瞧一眼般，快速的打開了攝像機點開前置攝像頭，手往上一擡，瞬間就排到了後面跟上來的人。

是熊星星。

蘇玄一愣，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就行動，立即不悅的擰起眉毛，啐了一口，當做什麽也沒發生，在馬路邊攔了輛車，打算趕緊回去，不讓他查出自己的交際關系。

黑壓壓的烏雲挂在天邊，雲層裏一兩個黯淡的星星發着微弱的光芒。

蘇玄在車上把剛剛熊星星跟蹤自己的事和其他幾個人都說了遍，叫他們小心些。

過了幾分鐘傳來幾個人稀稀拉拉的回應，蘇玄看了就把手機塞進口袋。

沒一會，就到了蘇玄小區大門口，他付了車錢走下來。

還挺巧，他剛下來伸了個懶腰就看見不遠處轉彎處，一輛出租車從他來的方向緩緩駛過來。

陰魂不散！

蘇玄有些不快的啧了聲，扭頭正要進去。

哪知道熊星星下車，熱情的朝他打招呼，那樣子哪有半分反應遲鈍的模樣，甚至健步如飛，反應神速。

蘇玄聽到他聲音，放慢腳步，扭頭擠出了一個微笑：“你好。”

“好巧。”熊星星笑了笑。

不過說真的，熊星星雖然怪了一點，這長相還算不錯，笑起來更好看了，劍眉星目微微一笑，沖淡了不少的冷硬，顯得柔和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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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玄心想他竟然不要臉成這樣，跟蹤自己到家門口還說巧，冷笑一聲，“是呢。”

“你住哪棟樓呢？”熊星星不疑有他，熱情的湊上前問話，“我就住六棟，就第二排的那棟。”

“？？？？？”蘇玄怒極反笑，“你認真的嗎？”

熊星星不理解他意思，撓頭：“是啊。”

蘇玄覺得他在故意耍自己，幹脆閉嘴不說話了，扭頭就走，這麽多年，他生氣的時候可少之又少，但熊星星來了以後，他感覺熊星星每一句話每個動作都在自己生氣的界限來回亂踩。

熊星星見他突然生氣不明所以的趕緊跟上去，毫不氣餒的繼續示好，“你也住這個小區嗎？還是來找朋友啊？”

蘇玄不理他，徑直往前走。

熊星星到了樓下頓住腳步，昂聲向走到前面第一棟的蘇玄提醒：“我住在這樓哎，就201，你可以來找我玩。”

蘇玄充耳不聞，拐過去就準備上樓，他其實就住在熊星星對面的201。

走到電梯門口的時候，他側頭往對面的窗戶望了一眼，見二樓的聲控燈亮了起來，不由啧了聲。

熊星星···他真的住這裏？？？

蘇玄又氣又羞，他上了樓，進了屋子，開了客廳的燈，正要去關窗戶，一擡頭發現對面的熊星星站在窗前，扒着窗臺朝他熱情的揮手打招呼。

蘇玄：“······”

艹，正對面啊！

蘇玄啪的一聲關上窗戶，拉上窗簾。

失策失策···

今天就不該回來的。

——

今天本來是輪到江烏值班，但是張雀看着他抱着書來來回回的走，一臉焦急等着狄簡回來，看他樣子一晚上也就這樣了，非常不忍心的說：“算了，要不你回去找局長吧，我給你值班。”

一開始，江烏還不好意思，委婉的撓頭，“不好吧？”

張雀忍俊不已，看他越來越有個人樣了，拍拍他腦袋說：“走吧你，反正我沒事，我也不用每天回去。”

江烏被張雀說的動心了，望着他咧嘴笑說：“那好，明天我替你值班。”

狄簡本來說會盡早回來，沒想到出去了一整天，現在已經快半夜了，江烏出門給狄簡打了個電話，沒有人接。

江烏抱着書蹲在安全局前面的馬路上，開始猶豫要不要回去，要是回去狄簡不在怎麽辦？

況且沒有狄簡，那個大房子也沒什麽意思。

想着，江烏就覺得心酸，格外的想狄簡。

倒也不是特別想，就是覺得要在他身邊比較好。

他揉揉鼻子，擡腿往管理局的方向走去。

從安全局到管理局路程不遠，也就十多分鐘的車程，就算走過去也就半小時。

江烏自恃腳程快，抱着書就往那邊跑，兩個地方之間有一座大橋，正好夏日水漫上來，水流很急，嘩嘩聲不絕于耳。

剛走到大橋上，江烏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夜裏的風好涼。

他白天出了一身汗，所以貪涼只穿了短袖短褲就出來了，想不到夜裏會這麽冷。

他趕緊加快腳步，想快點從橋上過去。

但是經過大橋中央的時候，擡頭打了個噴嚏，正好看見有個女孩子獨自一個人，靜靜的伫立在橋欄杆邊，遠遠眺望着橋下的河流，看起來很奇怪。

江烏忍不住好奇的多看了兩眼，一仔細打量才女孩子穿的比他還少，只有無袖小背心和短褲，半舊不新的模樣有些拉他，而且頭發胡亂的紮起來，後腦勺還有好些頭發沒紮到，亂糟糟的拖着腦後。

他經過那女孩後，心裏怪異不已，一時擔心，便頓住腳步往後看了眼，這不回頭還好，一回頭發現女孩作勢要往欄杆上爬。

江烏吓得趕緊轉身就向她跑去，一邊跑一邊喊：“等一下！”

但是那女孩子卻完全不理會江烏，迅速爬上欄杆，想也沒有想，直接往下跳，一心求死。

就算是江烏那麽快的速度，也只撲了個空，幸虧他眼疾手快跟着跳下去，敏捷的小腿勾住一邊的柱子，往下使勁一撲，這才撈到了女孩。

但情況還是十分危急，江烏只抓住了女孩子的右手，看起來随時可能掉下去。

盡管如此要命的情況，女孩十分古怪，從始至終一句話也沒說，一個眼神也沒有留給江烏，只是呆呆的盯着下面烏漆嘛黑的河流。

江烏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完全不知道怎麽辦了，他只能緊緊的握着女孩的手，想用自己的力量把女孩硬生生的拽上去。

可是那個女孩根本沒有抓住江烏，只是江烏單方面的下狠勁兒的攥着她手腕，這樣的情況下，很難把兩個人都弄上去。

江烏死死咬牙強撐着，縱使他力氣再大，也稱不了太久，如果女孩不采取行動，很可能兩個人都會掉下去。

想着，他忽然想起白天蘇玄做的事，也忍不住朝女孩搭話，試圖喚起女孩的注意力。

“你跳下去之前，想不想聽我的事？”

但情急之下，江烏完全不知道怎麽說，才能引起女孩的注意力，腦子一蒙，幹脆完全照搬蘇玄的話。

女孩還是沒有擡頭，望着下面湍急的河流出了神。

江烏趕緊又換了個說法，“我以前···我以前也和你一樣，都有不好的事，但是你跳下去也解決不了什麽，你先上來好不好，把另一手給我。”

女孩不說話。

見這樣完全行不通，江烏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他只能緩聲安慰女孩，說：“會沒事的，會沒事的，你相信我好不好，把手給我。”

江烏看着像是木偶一樣呆滞的女孩，只能崩潰的不斷重複一句話：“抓住我好不好？”

也不知道江烏喊了多久，女孩豁然擡起頭，她的眼神不像是将死之人的迷茫和痛苦，反而滿是光芒，在大橋路燈下面，亮的一瞬間讓江烏失了神。

她看了一會江烏，忽然說：“對不起，我不能。”

在她說完的一瞬間，女孩發力掙脫了江烏，直直的掉進了河裏，随即水面之上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江烏瞬間害怕起來，那雙澄澈的眼睛充斥着畏懼的光，他顫抖着閉上眼睛，一想到女孩死亡以後的慘狀，他的內心産生了一種不可名狀的巨大的畏懼感。

沒有什麽東西比死亡更加讓他害怕。

江烏咬牙，将心底裏的害怕壓制下去，縱使渾身發抖，身體裏的力氣也抽空，腦子也一片空白，但是他想也不多想，直接松開了小腿，也朝着河流跳下去。

其實，抓住女孩的時候，江烏就反應過來，她是人類，從這樣的地方掉下去，幾乎不可能生存下來。

但是江烏不願意相信，他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跟着跳下去。

漆黑冰冷的河水裏什麽也沒有，嘩啦啦的水聲幾乎淹沒了他的耳朵，他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只是機械般的一直喊出聲，讓女孩注意到自己。

他喊了一遍又一遍，順着河流往下游了很久很久。

久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上岸了，身邊都是來來往往的人，還有管理局的那些妖怪在，甚至還有拿着攝像機的記者，一個個不要命的往江烏身前沖。

他還沒緩過神來，那些人的攝像機和話筒全部對準了江烏。

問出的問題大同小異，問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他為什麽會在這裏？剛剛自殺的女孩是誰？

江烏發怔，不禁往後退了一步，緩緩搖了搖頭。

見他不答。

媒體記者便換了個思路問話，直接往江烏心窩子裏戳。

“請問你為什麽在這裏？你為什麽沒有救到她？你是不是看着她掉下去的？”

這話一出，江烏眼前好像又出現了剛剛女孩直愣愣在自己手裏掉下的景象，光想起這個，江烏只感覺胸口湧出一股強烈的嘔吐感。

“別拍了！”

狄簡剛剛趕到就看見一大堆記者圍着自己的心肝寶貝，頓時暴躁起來，直接沖進來，對着鏡頭吼起來。

他本來就在氣頭上，又發生了這種事情，什麽也顧不得，大步走到記者面前，逼着衆人只能往後退。

和江烏柔弱又可憐的模樣不一樣，狄簡就沒差把‘老子不好惹’幾個字刻在臉上，他充滿戾氣的眼神掃過每一個人，随即轉身把江烏抱在懷裏，帶着他往外面就走。

事情發生的莫名其妙，女孩的屍體也在下游找到了，按理江烏要被帶進警察局去問話的。

但是狄簡把老子不好惹直接表現出來了，強硬的帶走了江烏，留下管理局的去擦屁股。

狄簡開着車回去，路上經過了漢堡店，進了買了幾個漢堡，塞給江烏。

江烏呆滞的搖搖頭，“我不餓。”

完了完了。

連漢堡都不吃了，事情大了。

狄簡沒有理會他的拒絕，拆開了包裝紙，把漢堡塞到江烏的手裏。

江烏握着漢堡，面包的小麥香和炸雞塊的肉香味撲鼻而來，他禁不住的難受起來，懊悔的扭過頭去，低聲說：“當時她只要握住我的手就行了。”

狄簡嘆口氣，輕輕撫着江烏的頭發，他知道這一關他幫不了，只能江烏自己度過，“人類就是這樣，有時候會崩潰，無法做出正确的判斷。”

“我以前從來沒這樣過。”江烏咬了一口漢堡，大口大口的咀嚼起來，“妖怪會更堅強嗎？不會崩潰嗎？”

狄簡想安慰他一句，但話到嘴邊，卻搖搖頭說：“不，人類和妖怪是一樣的，都不堅強，都會崩潰。”

江烏的表情瞬間變得奇怪起來，他涉世不深，對生離死別的感觸不深，對人類妖怪關系感觸不深，他只想救下每一個人，每一個妖怪，他以前從來沒有救援失敗過，也從來沒有見過失死亡後的人或者妖怪。

“你知道為什麽我們在工作的時候要穿上制服嗎？”狄簡輕輕問。

江烏想了想，“因為要讓他們認出我們是救他們的嗎？”

“不止如此，制服也是保護我們的，因為我們在一天的救援工作後，要脫下制服，把所有見過的瘋狂的難受的事情都放下。”

江烏搖搖頭，“我不明白，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但是我知道你在安慰我。”

狄簡無奈的捏眉，啊，忘記了這傻龍腦子不行，“算了，知道就好，回去吧。”

江烏點點頭，又咬了口漢堡，其實冷靜下來想象，今晚的事情格外蹊跷，就連發生的地點也格外蹊跷。

他之前聽說過，那座大橋是之前人類和妖怪共同出資建造，象征了人類與妖怪的友好往來關系，那個女孩還是人類，在人和妖共同友誼見證的大橋上自殺實在太奇怪了。

還有女孩掉下河裏之前，那雙明亮的眼睛。

她···或許不是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