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害怕

害怕

送走第四位想給池不故說媒的人後,洲渚讓杜佳雲趕緊把門關上。

杜佳雲看到一臉淡定的池不故和愁眉苦臉的洲渚,疑惑不解:“鄉裏人真奇怪,明明阿洲姐姐更漂亮,更有錢,他們怎麽不來求娶阿洲姐姐,反而求娶阿池姐姐呢?”

“大概是我比較年輕吧!”池不故道。

“池不故你說什麽呢?”洲渚兇巴巴地瞪池不故,後者像長年不化的冰塊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我的意思是他們不懂大兩歲的妙處。”

大兩歲能有什麽妙處?杜佳雲一頭霧水,聽出了池不故言外之意的洲渚卻暗罵池不故這個悶騷快變成明騷了。

池不故收起笑容,說:“他們之所以求娶我,還有一大原因是阿洲當初與李郎君簽訂契書時,是以我的名義簽的,也就是說,在他們的眼裏,阿洲的分紅其實是我的。”

杜佳雲恍然大悟,她就說嘛,不管是從外貌還是從富裕程度來說,阿池姐姐都遠遠比不上阿洲姐姐,大家這麽熱衷于向阿池姐姐說媒,那肯定是有利可圖,除了圖年輕貌美,更圖豐厚的家業。

實際上,不僅是鄉裏人,池不故的生母、繼父也很操心她的終身大事,最近周憑骁得了那邊的書信,也找過池不故。

“阿池娘子,你為池禦史守孝已滿三載,你已經證明了你的孝心,足夠了。”周憑骁道。

池不故搖頭:“我這麽做并非為了向誰證明我的孝心。”

“可你當初選擇來流放之地,就是出于一片孝心,如今他已逝四載,而你的生母依舊在世,你能孝順亡父,為何不能孝順生母?你是要選擇守着一個死人,還是為了活人而活下去?”

池不故語塞。

亡父與生母是她的骨肉至親,她當初舍下生母是因為母親在繼父那兒能得到好的照顧,父親卻只有她一位至親了。如今父親亡故,她的确應該回到生母身邊。

可如今,她在南康州也有了至親摯愛,有了想要守護的人,叫她怎麽舍得離去?

“阿池娘子是有什麽顧慮嗎?”周憑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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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不故搖頭:“沒有。”

她只是沒法告訴他,她離不開洲渚罷了。

其實,她真要離開這裏的話也是能帶洲渚離開的,但離開之後呢?她回到那邊去,然後将婚姻大事交到別人的手中?

她當初選擇回應洲渚的感情,便是已經想明白了要在這裏與洲渚相守,直到——

“或許我有一天會回到阿娘的身邊去,但不是現在。”池不故道。

周憑骁凝視着她,想用眼神逼退她,然而她的性子本就倔,這些年每天都受訓,不管是身心還是意志都已經堅如磐石了。

周憑骁不再說什麽,再過一兩年他或許就會調走,到時候,就算池不故不願意離開,他也會想辦法讓她回到汴京去。之所以現在不着急将她勸回汴京解決終身大事,是因為以辛防禦使的地位,就算池不故是個寡婦,也總是會有人争相娶她的。

池不故并未将這些事告訴洲渚,免得讓洲渚擔憂,所以對她來說,鄉裏這些提親的人還真算不得什麽。

回絕了這些說親的人之後,大家雖然會在私底下嘀咕她跟洲渚這些已經超過二十歲的娘子為什麽還不嫁人,但無父無母的拘束,她們将這些聲音都當耳旁風之後,生活并未受到太大的影響。

不過杜佳雲遇到了些麻煩。

她那個一直身體不好的三哥杜包在冬天的時候感染了一場風寒,這次沒能扛過去,在前不久病入膏肓,只剩一口氣吊着了。

郎中都說沒救了,應該着手處理後事了。杜段夫妻只好花了十幾貫錢,向牙儈買了一個浮客,匆匆地給杜包辦了婚禮。

杜佳雲雖說簽了契書成為夏館的奴婢,但杜包畢竟是她的至親,所以池不故給她放了假,讓她回了杜家。

杜包最終沒能撐過花朝節,他在花朝節的前兩天斷了氣。

杜家人傷心地給他辦了喪事,紙錢、紙人等明器甚至還是找池不故買的,因為整個鄉只有她那兒有這些東西賣。

洲渚很沒同情心地對池不故道:“漏澤園正屋的那兩個滲人的紙人終于賣出去了。”

池不故笑了下,告訴她:“你一開始看到的紙人早就沒了,後來那些都是我紮的,屋裏還有很多。”

洲渚便發誓,只要漏澤園的屋裏還有這些滲人的玩意兒,她就永遠都不會再踏進漏澤園正屋一步。

她還“威脅”池不故:“你不許把這些東西帶回夏館來,不然你去柴房睡。”

池不故就知道她心裏還介懷當初睡柴房的事。

“我保證不帶回來,別害怕了好麽?就算害怕,也還有我呢。”池不故道。

洲渚被她哄得心花怒放,抱着她,道:“那我現在害怕怎麽辦?”

池不故不解:“我們現在在夏館,你害怕什麽?”

“害怕……”洲渚突然想到,倘若她跟池不故相隔兩個時空,那該怎麽辦?想到這裏,她生出了一絲不願意回現代的情緒來,然而,真的有能回去的機會擺在面前,她還是會選擇回去的,最好是能帶着池不故一起回去。

但池不故會願意嗎?就像她來到這個陌生的,落後的時代,處處都不适應,迫切想要回到屬于自己的巢穴中,池不故會不會更加喜歡這裏,也不願意離開這個她生長的牢籠?

“害怕有朝一日,你不在我身邊。害怕哪一天醒來,我找不到你了。”洲渚說出了心底的恐懼。

之前的她都很随遇而安,看起來無憂無慮,哪怕遇到穿越這種驚奇的事,也能很快适應。然而近來,許是得到了太多的東西,安身立命的身份、溫柔體貼的愛人,與金錢土地,而她又變得過分貪婪,什麽都想要,什麽都不想失去,于是就變得惶惑不安起來。

池不故臉上的笑容變得凝固,她注視着洲渚,想告訴洲渚,這也是她最害怕的事。

而她說不出讓洲渚留下的話語來。

她雖然不知道洲渚來自哪裏,但那個地方必然比這裏好一千倍一萬倍,否則養不出洲渚這樣矜驕,又天真浪漫的性子。

所以比起這裏,她更願意讓洲渚回到那個地方去生活。

良久,池不故才道:“沒關系,我會去找你的,不管你在哪裏,直到生命走到盡頭,我都不會放棄找尋你的。”

言語雖輕,但藏着的決心卻萬石重。

洲渚心想,那池不故豈不得吃好多苦頭?她才不要池不故吃苦呢!

“哼,我決定,我要纏着你,睡覺也要抱着你,這樣,你就不會不見了。”

池不故看着她明媚的模樣,忍不住主動親了親她。

而這時,夏館的門開了,看到這一幕的杜佳雲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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