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分家
分家
變富有後,洲渚的煩惱也多了起來,主要為不死心來找她說媒的人變多,也越來越遭賊惦記。鄉裏經常有生面孔出沒,有一天夜裏,夏館有幾個賊人翻牆進屋偷東西,被起夜的池不故發現,雖然她的身手不錯,但雙拳難敵四手,險些受傷,幸好洲渚聽到動靜也趕出來幫忙。
事後雖将賊人送官,但她們知道,随着世道愈發動蕩不安,為了錢財铤而走險的人會越來越多,而且最近南康州西北邊的幾個羁縻州都不太安穩,有好幾起由兵卒掀起的兵禍。
洲渚決定雇些仆役奴婢回來震懾那些賊人。
如今她跟池不故結了“金蘭契”,也不再懼怕旁的流言蜚語,所以就算被奴婢仆役發現她們的事,也無所畏懼了。
很快,她就面試招了三個看門打掃幹重活的仆役,還有三個洗衣做飯的粗使婆子,加上在地裏照顧農田和在糖寮工作的雇工,也有四十來人了。
她跟鄉裏說,自己已經是新福鄉的一份子,她理應為新福鄉做貢獻,為了維護鄉裏的治安,她會自發組織一支巡邏隊在鄉裏巡視。
組建巡邏隊的支出全部由洲渚承擔,鄉裏自然是樂見其成的,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只是洲渚參與到管理新福鄉行列的伊始。以她的身家,當鄉裏負責管治安的耆長也是完全沒問題的,只可惜她是女子,被人下意識地排除在外了。
唯一察覺到不對勁的耆長也因輕視她的女子身份,不想多管閑事,反正他管着鄉裏的治安,只要洲渚不跟他作對,他們相安無事最好。
漸漸地,鄉裏人發生矛盾和糾紛,找不到裏正和耆長為他們主持公道的時候,就會去找洲渚,畢竟她拳頭大、家底厚、很多鄉民都受雇于她,她的話能起到很好的威懾作用。
洲渚倒是不介意幫忙調解鄉裏矛盾,而且随着她的地位越來越高,她在鄉裏的話語權也變重了,裏正、耆長等人開會時,她不在場的話,就有些鄉民要鬧起來。
尤其是在繳納兩稅的時期,裏正他們在度量工具裏動些手腳,好将他身上的負擔下移到鄉民那裏,鄉民們什麽都不懂,懂的也不敢反抗勢大的裏正、耆長等人,他們早就受夠了。
洲渚識字、聰慧,而立場中立,裏正收稅的時候,就找她在旁邊幫忙做個見證,就算裏正要發飙,洲渚也不怕。
洲渚沒有将裏正取而代之的意思,畢竟裏正也是受縣裏剝削的,不過鄉民的忙又不能完全不幫,只能調解,讓裏正別做的那麽過分。
在這種情況下,乾山村杜家鬧分家的時候,洲渚也出現在了調解人員的行列裏。
“你怎麽在這裏?”杜段至今都仍看洲渚不順眼,洲渚跟池不故兩個女子,結“金蘭契”的事他已經聽鄉裏人說了,這在他看來是完全違背倫理的,只有陰陽才能調和,也只有跟男子結合才能子孫綿延,才會老有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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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分擔心杜佳雲在夏館當奴婢久了,也學了她們的“毛病”。
其次,洲渚身為女人,本就不該掌握那麽多財富,她現在守得住,以後可就未必。
最後,洲渚更不該介入到鄉民的家事中來,比如此時此刻。
“這裏不歡迎你。”杜段板着臉,絲毫不掩飾眼神中的嫌棄與輕蔑。
洲渚翻了個白眼,道:“你不歡迎我是你的事,你既然要求鄉裏來幫你勸解兩個兒子,希望他們不要繼續鬧析産,那你就沒有資格讓我走。”
耆長在一旁看戲。
“吳耆長。”杜段想讓耆長幫忙施壓。
吳耆長揶揄道:“洲娘子身手不凡,等會兒你兩個兒子打起來時,她能及時勸阻。”
杜段:“……”
他不敢想象兩個兒子打起來時,洲渚去阻攔的畫面,到時候兩個男人都打不過洲渚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人,這傳出去,多丢臉。
不過到底是家裏頭的事比較重要,他只好努力忽略洲渚的存在。
杜妻抹淚:“怎麽就鬧到要找耆長來調解了呢?”
随着杜三的病逝,而杜三嫂不停地利用利益來誘惑杜家次子一房,杜家長子和次子的矛盾便越來越深,杜段不是沒有察覺到他們相争的事,但自大的他認為,兄弟間有争執,還會為了家産而紅臉是正常的,他靠威嚴就能震懾他們。
然而他低估了財帛的可怕之處,他那嚴父的威嚴在利益被觸碰的情況下,很難再繼續保持下去。
相反,因杜段始終認為長子才是正宗,就算繼承遺産也會繼承大頭,次子以後會作為旁支,所以遺産少一些是理所應當的。
他将這種理所當然的觀念灌輸給了兩個兒子,杜大為此也越發驕傲自滿,認為家裏的一切都是他的;次子杜二則愈發不忿怨怼,認為他們家又不是什麽高門大戶,為什麽要搞嫡長子繼承制這一套?他在家的貢獻也不少,力氣也沒少出,憑什麽他只能撿大哥不要的?
杜二說好話哄住了杜妻,在杜妻不知情的情況下将杜妻拉入了他的陣營。在杜妻的偏袒下,兄弟倆的矛盾越來越深。
杜段罵也罵過了,打又打不過,甚至還找了杜嘉娘、馮佑民、梁姻來給兄弟倆當說客,但是都沒用。
前不久,兄弟倆為了收成的事而大打出手——他們當然不是為了争搶着幹活而鬧矛盾,相反,幹活的時候杜二一家消極怠工,在讨論到如何處理收上來的糧食時,杜二十分積極地發表意見,引來了杜大的不忙。
杜大的意思是将糧食都賣了,只留晚稻的谷種和家裏半年的口糧。杜二偏偏要跟他唱反調,說今年鄉裏很多人家都種了甘蔗,糧食的産量大大地降低,所以留着糧食,以防哪天鬧糧荒了,他們就可以高價出手。
兄弟倆各持己見,最後大打出手。
杜大被杜二打斷了一顆牙齒,杜二的鼻梁被打斷,鬧到見血的地步,杜段意識到,不讓外界的力量介入調停,那真的只有析産一條路可走了。
于是他為了保住杜家明面上的面子,選擇找耆長來調解,而杜嘉娘認為,現在洲渚在鄉裏也挺有話語權的,有她在,說不定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殊不知,兄弟倆鬧分家,就少不得洲渚在背後給杜佳雲和杜三嫂出主意。
杜家兄弟倆吵架的時候,洲渚一直保持看戲的狀态,她甚至還帶了瓜籽過來嗑。
吳耆長說到口幹舌燥,把兄弟倆都教訓了一頓,但兄弟倆表面上溫順恭敬,實則誰也不服氣。
“你別光看着,也幫幫忙呀!”杜嘉娘着急地對洲渚說。
洲渚道:“這好辦,誰鬧分家,就告官呗!律令申明,父母在不分家,分家的話得被判徒刑。”
她這話一出,滿堂皆靜,因為誰也沒想過一樁家事還得去報官。杜佳雲和杜三嫂有些疑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幫忙出主意,倘若杜家長子和次子沒法順利分家,那她之前出的主意不都沒有用了嗎?
衆人心思各異,只有杜段是高興的。是呀,兩個兒子誰敢鬧分家,他就用報官來威脅,看他們誰敢不聽話!
馮佑民、梁姻夫妻卻意識到,杜段假若真的以報官來相要挾,那麽必定後患無窮。因為這個辦法并不能使的兄弟倆握手言和,一味地施壓、掩嘴,只會令他們的矛盾更深,都說堵不如疏,還不如現在析産了,讓兄弟倆都留一份體面。一旦報官,他們的父子情分斷了不說,兄弟倆只怕往後餘生真的要斷絕往來了。
果不其然,衆人都看到了兄弟倆眼中對杜段和彼此的怨恨。
洲渚又道:“不過,哪有當父母的真的去報官告兒子,要讓兒子坐牢的呢?真這麽幹,這父母得多不合格呀!鄉裏析産而不分家的人家大有人在,越早析産,兄弟之間反而越能相處融洽。一旦報了官,兄弟倆前程被毀、名聲全無不說,子孫将來想要考科舉,這名聲一關都不好過。”
杜段的臉色拉了下來,這是真心實意來調解的嗎?為什麽淨拆臺!
杜家兄弟倆心中有了計較。
杜段若真的以報官來威脅兩個兒子,他們即便會忍讓一時,卻不會忍讓一世,積怨越深,到最後越無法收場。
這次的調解,兄弟倆表面上和好了,衆人見狀,就離開了。
杜佳雲和杜三嫂對視了一眼,決定先按兵不動。
這是持久戰,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而且她們還需要加重在杜家那邊的籌碼,将來才有更多的話語權。
倒是池不故,本來擔心洲渚搞不定,于是悄悄去圍觀了,回去後,她心情複雜地問洲渚:“你對兄弟阋牆這事似乎挺有感觸的?”
“我有兄長的事不是騙你的,實際上我有兩個兄長,大哥叫洲陸,二哥叫洲島,從前他們倆就沒少為家産明争暗鬥。不過,我們那兒沒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說法,所以我爸早早地處理了家産……”
這大概是這麽多年以來,池不故第一次聽洲渚提過自己的家事。
“為什麽現在願意告訴我了呢?”池不故問,她以為,洲渚可能會将這個秘密掩埋在心底一輩子。
洲渚苦笑了一下,剛見池不故那會兒,池不故不信任她,她又何嘗完全信任池不故?所以沒提過。後來,她為了适應這個時代的一切,避免自己時常回憶現代的美好生活,所以盡可能地不去談論那個時代的一切,包括她的家人。仿佛只有這樣,她就不會因為思念家人而憂思過重。
現在,池不故是她的家人了,而她對于能回到現代這件事也不再抱有那麽大的期待,逐漸放下,在池不故的面前,自然不會再避而不談。
“因為你也是我的家人呀!”多麽希望有那麽一天,能帶池不故到她家人面前,介紹給他們認識。
系統: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