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郁南,年十九,東漁鎮和田村人士,七歲時父親出海捕魚途中遇到風暴而死,同年秋,母親積勞成疾得病而亡,自此交由其叔嬸扶養,從小洗衣織網受盡打罵。”
“十日前,其嬸母劉氏接受田二力家聘禮十兩紋銀,答應将其下嫁,其不願,開始以絕食相逼,眼見近在眼前當晚撞船,卻仍被送給田二力,于當夜逃跑。”
聽着侍衛一聲聲念着“她”的生平,郁南腦中極速轉動,心下懊悔,她只顧着盡快開始系統的主線任務,卻忘了原主不僅性格怯弱更是大字不識,整日裏忙着織網做活哪有時間學習這些。
【宿主,原主父親識文斷字,是個秀才,頗有才華。】系統見郁南出現危機,稍有不慎便小命難保,立即調動查探郁南的過往生平,适時的開口提醒,言外之意,可以将這些事都推給她父親。
郁南心裏悄悄松了口氣,面上卻不動聲色,讓人看去毫無破綻。
“殿下消息靈通,那便也知道我父親讀過書,我小的時候也識得幾個字,這些都是我爹的想法,只不過礙于家境貧寒無法實施,便将就着得過且過了。”
“那你為何之前不說?”侍衛厲聲逼問。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而且我就算說,殿下覺得我叔嬸會相信我嗎?筆浮于紙,最淺顯的東西才能令他們相信,他們對我如此苛責,我又為何要說?”
“那現在又為何說?”陵陽終于開了口。
“自然是為了保命。”郁南答的很快。
陵陽:“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謝過殿下。”郁南立即應道,生怕他反悔。既然要眼見為實,那自然是允了。
“殿下,臣覺得不妥,就算她父親是個秀才,又如何能比得過我朝中無數能官才臣,更遑論一個年僅七歲的女童,又能學到些什麽?簡直荒謬可笑!”
“殿下,微臣附議,懇請殿下三思。”
一時間,殿內跪了一地。
陵陽垂眸不動,似乎沒有在聽,郁南卻敏銳的猜出他是在等自己應對,倘若應對的好,那便一切都好,可假若應對的不好……
郁南斂神,不再去思考那個可能,擡頭道:“各位是不信我能夠做到,還是因為,”
“我是個女子?”
“當然是因為你故弄玄虛妄圖期瞞殿下!”
“空口白牙一通賣弄,說些似是而非的荒謬話,我等憑何相信?”
“就是!不過一個漁家女,能有什麽震驚天下的真本事!說出去,誰人相信?”
幾個人一唱一和,唾沫橫飛的指着郁南,眼神充斥不屑和輕視。
【系統?】
【在。】
【待會你能不能做到臨時讓隔艙加固幾分鐘?】
【可以。】
郁南得到肯定的答複,心中更有把握,直面陵陽道:“殿下可否借我兩艘船只的模型?”
陵陽擡眸漫不經心的睨了她一眼,食指微擡,立即有名內侍俯身退下,不一會,兩個簡陋版的漁船就呈在郁南手邊。
“懇請殿下給我半個時辰的時間,順便麻煩這位公公留下。”畢竟工具用料她都不知道在哪裏。
“殿下,切勿聽她戲言,浪——”
陵陽手中檀木手串“砰”一聲往桌上一砸,眼神冰涼刺骨:“怎麽?梁大人有解決本宮煩惱的法子?”
陵國人口繁多海上的船只卻有限,每日裏成山成海的折子遞在陵陽面前,百姓怨聲載道,弄得陵陽煩躁無比,急切的想要尋找到解決方法,不然也不會在郁南提出的時候願意饒過她甚至不計後果的讓她試。
“身為下臣,一個個每日裏不思解國之困為本宮和父皇分憂,庸庸碌碌嘴皮子倒是利落,真是好的很吶!”
“殿下息怒!”
“息怒?”陵陽語氣陰沉莫辨,卻令底下跪着的人更加戰戰兢兢,冷汗直流,他們怎麽就忘了,滿堂上下,太子殿下脾氣最是殘酷冷戾,上一個當面質疑他的官員不就被貶去了偏遠之地戍守?前車之鑒啊!
就在幾人心中懼怕,身子匐的更低,恨不得時光倒流之際,一道清脆的女聲自外殿揚聲道:“殿下,民女準備好了。”
陵陽大踏步而出,幾人默默松口氣跟上去。
只見外殿正中,擺放一個裝滿水的諾大浴桶,上面穩穩當當漂浮着兩只小船,從外觀看和之前一般無二。
許是看到的太荒謬可笑,那幾位大臣縱使心有餘悸,但還是忍不住拔高語調,尖聲道:“豈止是一般無二,簡直就是将殿下給你的模型換在水中。”
“這就是你說的法子?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郁南任由他們說完,然後在他們斥問她是不是啞口無言時,接過太監遞過來尖銳的利器對準兩艘木船,在衆人驚滞的目光中,直接刺穿。
頓時,如同洩洪開閘水流瞬間湧進木艙,船只開始劇烈搖晃,水流漫進船艙,底下逐漸積蓄,并且逐漸上漲,木板開始崩壞,然後,四分五裂。
一人反應迅速,怒斥:“郁南!你故意損壞殿下禦賜之物該當何罪!”
郁南不動如山:“大人何必如此急躁,不如看另一艘船呢?”
随着她手指方向指去,衆人這才發現,另一艘船,雖然水流同樣漫進去,卻詭異的維持了平衡,繼續在水流中緩慢移動,行駛竟然無礙。
郁南左手邊的人似乎發現了什麽,伸手往隔開船艙的另一邊一探:“竟然是幹的?”
“什麽?怎麽可能?!”
一個個人試探下去,面上都浮現同樣的震驚,怎麽會?
船明明漏水了啊!
“這究竟是怎麽辦到的?”
陵陽眸光一閃,忽然道:“倒是聰明。”
“謝殿下誇獎。”郁南盈盈一笑,毫不謙虛的接過這句誇贊,面色坦然的接受衆人欲言又止,想問卻礙于顏面不肯開口的遲疑目光。
陵陽目光從船只上移開,話頭一轉,他微笑道:“很适合我身邊宮女這個職位。”
郁南未曾綻放的笑意僵在唇角,這下再也笑不出來了。
陵陽反倒好心情的轉身走到屏風後處理公文去了,幾位大臣面面相觑,鴉雀無聲。
郁南走出船艙,系統的聲音再度響起,【系統提示,目前任務進度百分之一,獎勵生命值一天,目前剩餘十天。】
殿內,陵陽的貼身太監躬身恭敬問:“殿下以前身邊并沒有宮女,不知将她安置在何處?”
陵陽執筆的手一頓,眼前浮現那張神色不斷變幻的小臉,起了把她放在跟前逗弄的心思,“在我的內殿後有個專門放字畫船艙騰出來讓她住。”
太監忍住心中的驚駭,殿下身邊可是從來沒有宮女的啊,眼下不僅有了還要同住一船,若是以後,他的心一跳,決定以後對郁南務必更加恭敬。
陵陽擡手一揮,太監立時靜悄悄退下,正巧遇到站在甲板無處可去的郁南,立即走過去,臉上堆着笑:“呦,郁宮女,稍等一下啊,您的住船已經有人去收拾布置了。”
“多謝。”郁南真誠的道了句謝,她是真的累的不行想要休息。
“這雜家可承受不起,而且這可是殿下的吩咐。”完全沒提是自己問的,陵陽才吩咐。
郁南有些驚訝,沒想到陵陽還記得這個,“那便勞您替我多謝殿下。”
“雜家曉的了。”
郁南略猶豫,“請問晚膳哪裏。”
“呦,瞧雜家這記性,等收拾好,便一齊着人送過去。”
半個時辰後,郁南看着布置好的房間,不得不佩服古人的行動力,完全看不出這裏之前的一點痕跡,各種東西包括衣物一應俱全。
郁南簡單的吃了兩口,便回到床上,不多時便沉沉睡了過去。
翌日醒來,郁南舒服的從薄被中探出手臂,慵懶的挺了挺身子,才慢悠悠睜開眼。
突然,一道冷聲從屏風前傳過來:“醒了?”
陵陽慢悠悠倒了一杯茶,輕啜,然後道:“本宮卯時開始早朝,然後習武見大臣再讀書處理公文,忙碌至今,滴水未進。身為本宮的貼身宮女,你直至巳時三刻方才醒來,該當何罪?”
正在郁南絞盡腦汁想如何應對時,陵陽放下茶杯,忽而松口:“算了,一刻鐘,梳洗幹淨來見我。”
說完,他便走了出去。
郁南可算體會了什麽是一瞬天堂一瞬地獄,不敢耽擱,立刻洗漱換了一身輕便的青色衣裙,她不會绾發,一頭烏黑青絲只用布條高高束以方髻,顯出幾分雌雄莫辨的利落英氣。
她匆匆吃了口桌上放着的精致的桂花糕,灌了茶水不管不顧的吞服下去,便也走出了房門,一眼便瞧見立在甲板最前方的男人。
男人迎風而立,一身簡束黑袍襯得他身形修長挺拔,黑色長發豎着明黃發冠,側顏透露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眼眸深不見底,尊貴天成。
聽見腳步聲,只見他淡淡的回過頭來,那雙眼眸古井無波,看見郁南的裝束竟然流露出一絲驚訝,但卻轉瞬即逝。
“你說的法子可有名字?”
郁南擡眼,眸光自信而篤定:“水密隔艙。”
“我父親為其命名為八艚艦。”郁南補充,實際上水密隔艙最早記載于南朝梁的《宋書》,便叫做“八艚艦”。郁南以他父親命名,就是想給水密船艙塑造一個正确的源頭。
“水密隔艙最顯著的功能就是密閉防水。現在的船只若是遭到外力沖擊或是內部年久失修損害不甚漏水,則整只船只就會報廢,若用了水密隔艙這個技術,船艙一處漏水,其他艙也不會有所損傷,船只依靠剩餘的浮力,依舊可以在海上正常航行。”
“這些都是你父親告訴你的?”
郁南頓了一下,“有些是有些不是。”
“是麽?”陵陽不置可否。
聽出他并沒有一定要她回答的意思,郁南便也沉默不語。
“你說的法子是不是要重新造船?”陵陽突然問。
郁南點點頭,當然是。
“你難道不知,陵國上下世代居于海上,木材全依賴周圍島上樹林,如今已然砍伐待盡,且沒有尋找到新的島嶼,已經近一年沒有新的船只了嗎?”
“我不知道。”郁南誠實的搖了搖頭,在這個男人面前撒謊她不敢賭,只能還用嬸娘做借口,“嬸娘不許我往人前湊。”
陵陽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卻沒再開口說話,一時間船板上寂靜一片。
【宿主,系統可以探查鎖定有豐富木材島嶼。】
對啊!郁南眼睛一亮,她有系統幫助,這些問題在她面前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啊!
正當她想開口提議時,陵陽冷酷的嗓音傳過來:“來人,拆船。”
“殿下?”迎上來的侍衛不明所以。
陵陽并不看他,只盯着郁南道: “按你所說,新建船只是不是可以以一當十。”
郁南驚訝于他破釜沉舟的魄力,還沒回過神,愣愣點頭。
陵陽唇邊勾起一個殘忍冷酷的笑容:“既然可以以一當十,那毀了其餘九只又有何妨?”
“殿下不可,僅憑一個女子胡言亂語就要毀掉近十船只,實在不妥。”那侍衛看郁南的眼神簡直就如同看一個擾亂君心的禍國妖女。
毀掉十艘船,就是毀了十戶甚至更多平民百姓的生計,這和殺了他們無異啊!
“殿下請等,我聽我父親提起過,他曾到訪過一個木材豐富的島嶼,說不定那裏未曾被砍伐,不如殿下稍後再做決定?”
陵陽目光落在郁南臉上,半晌,才說了一個字:“可!”
郁南這才松了一口氣,拱手道:“那煩請殿下下令,我随同他們一起盡快出發,最好今日。”
也不是郁南真就那麽急,實在是她生命值有限啊!
所幸陵陽點頭答應了:“着禮司立即準備,正午出發。”
“屬下尊令。”
“下去領三十大板,罰沒俸祿半年。”那士兵自覺以下犯上,恭敬的應是,下去傳達命令後自己去刑部領罰了。
“還有你,本宮下令時不得擅自開口,聽明白了麽?”
“是,殿下。”郁南還等着下文,卻只聽到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嗯?不懲罰她了?
她想着忽然又打了自己一下,受虐狂嗎?還期待受罰?搖搖頭也回去收拾自己東西去了。
郁南身無長物,只那日身上一身喜袍自然是不能再穿的,郁南把它扔到一邊準備之後扔掉,收拾多少夠呢?
郁南猶豫着,在心裏問:系統?去那個島嶼需要幾天?
【系統可定點航行,來回七日即可。】
七日?那豈不是就剩下三天造船了?
仿佛聽到她的心聲,系統又道:【宿主不必擔心,任務進度值增加,系統會自動給宿主增加生命值。】
那就好,郁南松了口氣,放下了擔憂,想了想收拾了五套不那麽繁複的衣裙扯了一塊布當包袱,又把剩下的桂花糕裝進手帕。
左右看了看,确定沒別的要帶的東西,背着包袱踏出了船艙。
又讓小太監引着她去了禮司,隔着幾米就聽到裏面鬧哄哄的,離得近了,才聽清他們似乎是在吵架,而主人公,好像是她?
“殿下這是什麽意思?竟然讓一個女子帶着我們出海?”
“出海可不是兒戲!女子無知蠢笨,怎麽能領導一群人!”
“說的對,女子淺薄,可曾知道如何辨別方向?如何應對突發險況?”
“殿下的話就是命令!這麽多年,可曾有半次出錯?君令即行!是我等應盡之責!”
“說不準殿下就是被女子迷惑也未可知!”
雙方争執不休,全然不顧官身體面,竟然動起手來,郁南面色如霜再也聽不下去,陡然推開門,霎時寂靜。
站在桌上那人沒料到外面有人突然開門,手中的力道未收。
一方硯臺不受控制頓時直直砸向郁南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