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發
出發
“殿下,冬生如何處置?”東生就是方才那名小太監。
在東生說完那番話時變立刻有人将他所說的話一字不漏的彙報給了陵陽,也并沒有刻意避諱大監,所以此刻大監才順着問。
陵陽望着暗潮洶湧的海面,嗓音隐含殺意:“既然有人一直不死心想要安插眼線,那就讓他如願。”
與其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陵陽束袖盤扣冷光折射進眼底,襯得那雙幽深的眼睛如同冰刃,血光一閃而逝,前兩日剛剛處決一個宮女,今日便買通了他身邊的小太監,還真是,好的很啊。
既然暗流不止,不如從源頭拔除。陵陽薄唇勾起笑意,瘆人的可怕。大監保持着侍立的動作,連面部表情都平穩如常,恭敬的應:“是。”
陵陽眼角掃過,隐含命令:“不要讓他有任何察覺。”
“謹遵殿下谕令。”
兩人談論片刻,遠處忽然走來一陣急促淩亂的腳步聲,陵陽擡眸望去,只見郁南重新換了一身淡紫綠梅襦裙,襯得整個人溫逸雅韻,但她同色披帛卻被不知道抛到了哪裏,鬓發上也滴答着水,就這樣流在衣襟上,不管不顧的走過來。
陵陽看着她繡花鞋落在甲板上的一個個鞋印,恨不得撫額,隐忍的怒氣一壓再壓,大監趕忙開口:“郁小姐,殿下方才說推遲到酉時三刻出發,此刻時間足夠,不若你先回去梳洗再回來。”
郁南随意擺擺手,低頭看着自己的裝扮,還好啊,看他的目光落在她滴着水的鬓發,沒明白他的眼色,不在意的捋了下,開口:“沒事,吹着海風一會兒就幹了。”
……
果然,不出大監所料,下一刻。
一道暴呵傳出。
“郁南!本宮命令你,立刻去整理幹淨再滾出來。”給了她時間,還弄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哦,郁南這才注意到站在左前方的陵陽,忘了這個潔癖了。
郁南自己沒覺得有什麽,但看着陵陽漆黑陰沉的面色,只得回去用帕子把額前垂着的鬓發一點點細細絞幹。
陵陽又道:“去找個人給她梳髻。”
整日裏只用布條挽發,像什麽樣子。要不是只有她能解決陵國目前的難題,他真想讓她滾去他再也看不見的地方,省的讓他見了心煩!
“是。”大監奉命去辦了,雖然陵陽不用宮女,但皇宮之中自然奴才宮女多的是,沒一會大監手底下的小太監就找了個擅長梳發髻的嬷嬷帶去了後面郁南的艙房。
陵陽不在,大監的提醒也就更明顯了些:“殿下極其注重潔淨,以後郁小姐出現在殿下眼前時,一定要特別注意,千萬不要一而再犯同樣的錯誤。”
“殿下沒有開口問時,不要擅自接話。”
“還有退下時一定要按照規矩以品位自稱告退。”
大監說着,郁南始終認真聽着,在心裏告誡自己,一直站在那的嬷嬷等靜下來才恭敬開口:“請問小姐想梳什麽發髻?”
“簡單、利落就好。”郁南輕聲應着,同嬷嬷道了謝。
“小姐折煞老奴了,小姐是殿下看中的人,小姐的謝意老奴豈敢承受?”嬷嬷一下下梳着發,目光始終盯着手下的動作。
“殿下的心思豈容你猜度?”大監冷了面色,厲色怒斥。
“是是是,老奴失言。”嬷嬷連忙跪下來,連連認錯。
郁南眉心微蹙,卻也沒有擅自開口,她在心裏無數次說服自己,古代階級就是這樣的,卻還是沒辦法坦然接受這樣動不動就下跪,卻也只能适應。
畢竟,她只能改變自己,卻不能改變時代。
大監擡了擡手,嬷嬷才重新站起來,重新淨了手替郁南绾了個簡潔的朝雲髻,連散碎的鬓發都齊整的梳進裏面,露出幹淨纖細的脖頸。
“好了。小姐看還滿意嗎?”嬷嬷雙手搭在一起,問道。
“我不是什麽小姐,只是普通的漁家女,只是殿下青眼讓我做了身旁宮女而已,嬷嬷不必如此稱呼。”郁南解釋道。
嬷嬷眼眸露出驚訝,顯然并沒有想到她是個宮女,面色雖沒變,态度卻不似之前恭敬。
甚至直接開口道:“既然沒問題,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郁南也沒說什麽,拎着自己的包袱走了出去,這時,船即将開拔出發。
遠遠的,郁南就看見船上高處站着一人,長身玉立,冷峻威嚴,前方跪着數不清的文武官員和侍衛。
“臣等恭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路順風,平安歸來。”
“平身。”陵陽一身黑色太子儀服,圓領繡金絲大襟廣袖,錦緞金龍其上,巍峨端肅,袍角下擺海水遼繞,腰間黑色緞帶,白龍镂空佩點綴。
郁南弓着身子提着裙擺悄悄從後艙溜上去,自以為不引人注意,實際上卻全被高處那人盡收眼底,陵陽嘴角抽動,不再看她,道。
“即刻出發。”
“恭送太子殿下。”
舟頭破開海浪,挂在桅杆上張開的帆布迎着海風獵獵作響,身後千百只漁船盡數倒退。
陵陽回艙內換了常服,想到什麽,命人去叫郁南。
一刻鐘後,奉命出去的小太監戰戰兢兢的回:“太,太子殿下,奴,奴才沒有找到。”
陵陽英挺的眉頭微蹙,新跟上來的小太監只聽說過太子殿下暴戾殘忍的名聲,生怕一個不甚就被拉下去,懼怕之下便抖的更厲害。
陵陽睇他一眼,沒說什麽,揮手讓他退下,小太監如蒙大赦下去的時候差點摔倒趕忙冷汗涔涔的下去了。
“海一。”陵陽說完便想起來沒讓他跟着。
“來人。”
“殿下。”暗處忽然閃出一個人,恭敬的跪立在陵陽三步之外。
“郁南在哪?”
天衛略有遲疑。
“嗯?”陵陽放下手中卷宗,這下對郁南在哪還真升起了疑惑,究竟她在做什麽能令天衛都吞吞吐吐的。
“郁小姐在船外壁扒着船舷,似乎在研究什麽,很感興趣的模樣。”
“在船外面?”不要命了?
“嗯,不過郁小姐有拽着鐵鏈。”
“我還當她真的不要命了。原來也不過如此。”陵陽薄唇溢出一絲嗤笑,不置可否。
“別管她。人別死了就行。”
“是,屬下讓随風去守着。”
“嗯。”陵陽沒說什麽,揮手讓他退下。
“系統,這艘船我在現代收集的船典中沒有見過。你能搜索出設計圖嗎?”郁南眼中帶着興奮,摸着船壁不舍得放手。
這艘船比起現代同尺寸船艙的沉重,硬是在重量上有所減輕,在海中卻更加如魚得水,輕巧靈便。
系統:【可以,只不過可能時間需要久一點。】
那沒有關系。郁南擺擺手,已經完全沉浸在即将獲得新圖紙的興奮中。
看來外公說的果然對,在海上生活的漁民有時候确實比他們這些設計船只的更加知識豐富,陵國世代居于海上,是為海國,雖然後人的知識體系經過改良之後确實在安全性等方面更勝過古代,但也不可否認古代人的聰明才智。
正在此時,頭頂忽然傳來一道語氣陰森的男聲:“郁南。”
郁南恍然擡頭,猛然一吓,握着鐵鏈的手指松開,整個人尖叫一聲向海中墜落。
随風剛要出手,就看到有一個身影比他更快一步,是殿下。
他瞳孔一縮,手指抵在唇邊發出短促的一聲奇異的聲音,暗處立即有三五人朝這邊過來,等着接應,以備萬一不時之需。
陵陽臉色極差的看着緊緊抱着他腰身的郁南,輕功差點洩氣,穩了穩,黑着臉帶她上去。
郁南驚魂未定的拍着胸口,擡頭就看見那人像是沾染了什麽髒東西,拿着太監遞過來的帕子擦拭。
郁南臉黑了黑,心裏咒罵,沒看見人抓着鐵鏈,懸空在外邊嗎?還突然出聲吓她!
“郁南,你想死嗎?”
郁南一口氣哽在喉嚨,不上不下的,還反過來質問她。
“回殿下話,婢女沒有。”郁南裝的一臉溫順,語氣卻不弱,有一絲蒲葦韌草的堅持。
“沒有你是在做什麽?”陵陽嗓音淡漠,語氣裏含着的情緒比之前冷了幾分。若說方才還摻雜那麽點算不上的關心,現下便一點不剩。
“回禀殿下,殿下留婢女一條命在,婢女自然要回報殿下,時時刻刻斷然不敢忘記。”
“所以你方才是在為了回報本宮?”
“回禀殿下,自然是。”郁南乖覺的跪在那,一問一答,句句不落。
“婢女是在摸索船只結構,以便更好的為殿下分憂解難。”
“行啊,好得很。”陵陽大步離開又折返,盯着郁南道:
“既然你這麽能幹,今日晚膳之前,把船艙繪制圖交給本宮,沒問題吧?”
此時距離晚膳還有半柱香的時間。
陵陽擺明了刁難,郁南卻道:“回禀殿下,婢女會按時呈上。”
一句句回禀殿下,不知道的以為她有多恭謹溫順,陵陽卻明白她暗裏的倔強和不服,臉上神色頓時更冷。
“來人,給她備筆墨紙硯,現在就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