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朝堂風雲
朝堂風雲
陵國京都附近的島嶼最高處建有瞭望塔,六角古樸長鐘矗立,黃昏遲暮,忽然發出一聲沉悶渾厚的咚聲,聲音綿長方圓數裏。
“是太子殿下回來了!”
“太子殿下回來了!”
海面上漁民紛紛出來站在甲板,歡呼雀躍,這是希望的鳴鐘。
視線遠處緩緩駛來一艘大船,标志性的“陵”字旗幟迎風飄揚,氣勢凜冽恢宏如同君王莅臨。
“恭迎太子殿下回京。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
一路行駛,一路跪拜聲不絕于耳,郁南站在陵陽五步之後,再一次更身臨其境的感覺到陵陽于陵國的威信。
船只漸漸駛停,海風吹起陵陽衣訣,男人負手而立,俊美的臉龐逆着龐盛的太陽光暈,看不清臉上表情,卻讓人從心底升起不能違抗的臣服。
船上船下,盡皆跪拜,頭顱低垂。海風掠起金色陽光片片傾灑,普天之下,唯一人站立。
“平身。”陵陽右手随意擡起,太監得令立即重複了一遍,聲音嘹亮傳播出去,衆人依次起身。
着甲禁軍兩側開路,陵陽緩步而下,去往議事殿。
他多日未在朝堂,雖每日依舊處理政務一日不斷,但卻還是要先去觐見大臣。郁南低着頭也跟着在後面走,下船時卻被早已等候在側的宮女攔住,領着她回去太子船。
“郁大人,殿下讓你不必前往,您的船艙奴婢已經打掃,大人一路舟車勞頓,您可好生休息。”
“大人看可還滿意?”宮女推開郁南原先住過的艙房,郁南擡步踏過門檻,裏面整潔如新,纖塵不染,可規制卻比她當初升了不少。
肉眼可見的便是添了不少珍貴瓷器和書畫,以及黃花梨木書案,後面更添了一面牆的書籍。
“辛苦你了。”
“大人嚴重,內務府派奴婢和春桃侍奉大人飲食起居,這是奴婢的分內事。”
“那你的名字是?”
“奴婢賤名夏竹。”夏竹又道:“春桃去了膳司為大人領取午膳。”
郁南點點頭,“你先退下吧。”
夏竹應聲,關上門退了出去。郁南這才放松下來,把背着的包袱放下,本想躺在床榻好生休息一番,又想到夏竹方才說的春桃去領了午膳,想來很快便要回來,兀自淨了手做在桌前倒了杯茶水慢慢啜飲。
茶水還冒着熱氣,想來是在看到他們的船之後才開始準備,也是盡心聰慧的。
這邊一片平和,議事殿氛圍卻劍拔弩張。
“敢問太子殿下将數道屍體倒挂于惠王船艙,是何緣由?”
“殿下身為儲君,為天下萬民之表率,切不可德行有虧。”
“太子意圖恐吓親王,不顧親情,實令吾等大為震驚!”
“太子殿下暴戾恣睢,豈堪為一國之君。”這句話直接把氣氛凝至冰點,滿朝文武大多數都低着頭大氣不敢喘。
“太子殿下英明睿智,行事自然有其緣由。”
“哼!臣也想問,是何緣由讓殿下如此不顧血脈親情,殿下尚未登基已經如此,以後,怕是不敢想了!”
“哦?不敢想麽?可本宮看穆大人直言不諱的很啊。”閑散坐在臺階之上的男人五官深邃,瞳眸深幽,嗓音冷厲讓人如墜冰窟。
此刻出聲,不像是被拿捏錯處的辯解,反倒嚣張扈然,只差明晃晃白紙黑字的說,是我做的,而你,又能如何?
滿堂上下,文物皆跪,聲聲惶恐,陵陽靜靜的坐在最高處,俯瞰着底下那些大臣或是懦弱或是事不關己也或是敢怒不敢言五彩缤紛的臉,镂空窗棂打下的陰影交錯斜斜覆在他的臉上。
“臣身為谏官,匡正君非,乃臣本分。”他端的一副大義凜然不卑不亢。
“本宮曾聽聞,有人把朝堂比做本宮的一言堂,但本宮看,林大人可第一個上前反駁。”陵陽語氣玩味,話裏隐隐的冷意卻令人膽顫,不怒自威。
“微臣不敢。”
“不敢?林大人直言極谏,膽量過人,在朝堂做一言官怕是委屈了。”
陵陽以一副卿可擔大任的意味道:“林大人可勝惠王幕僚也。”
此話一出,滿堂駭然。
“太子殿下息怒。”林大人戰戰兢兢的抖着唇跪下,一瞬間蒼白了臉。
“太子殿下折煞微臣。”從頭至尾都沉默的惠王面色發青,終于被逼得不能不站出來。
卻被陵陽徑直打斷:“至于惠王,本宮日前遇刺,刺客在衆人面前口口聲聲稱是惠王所為,本宮心神哀恸,若不小懲大誡一番恐難堵天下悠悠衆口啊!”
“太子何出此言?”惠王一副蒙受深冤的模樣驚的擡頭看向陵陽。
“本宮親耳所聞。”
叔侄二人目光一人正值壯年看似儒雅随和不慕名利眼底卻有暗芒,另一人瞳眸漆黑,卻似利劍透過表象直直戳破他的僞裝。
暴露無遺。
洶湧的暗流終于被置于青天白日,霎時風雲驟起,如同雲中原本各安地盤雄踞一方的兇龍被乾坤撥弄,針鋒相對,電閃雷鳴。
沒有證據又如何?他親耳所聞,便是鐵證。
若是之前還有人敢站出來反駁,此刻卻鴉雀無聲,太子金口玉言,他們若是反駁,便是明晃晃的與陵陽作對,便是僭越。
皇權的威嚴如同大山壓在衆人心頭。
“太子殿下。”惠王跪了下去,低着頭顱,無人察覺的地方手背青筋暴起,隐忍着憤怒:“臣萬萬不敢謀害太子,許是小人污蔑,妄圖以此脫罪離間我們的叔侄之情,殿下是知道的,臣向來一心山水,有什麽理由謀害自己的親侄?”
陵陽徑直離開,身旁小太監急急喊了聲:“退朝。”
竟是直接冷落了。
朝臣看着跪在原地的惠王,依次退了下去,只有少數幾人停留,猶豫着開口:“惠王爺。”
“陵陽。”惠王從齒縫中擠出牙這兩個字,帶着泣血的憤恨,雙目陰冷。
“本王這位侄子還真是好的很啊!”那些死屍的親眷都捏在他的手裏,身上更是沒有任何标志身份的物件,為的就是萬無一失,他本以為能借此事讓陵陽民心大失,卻沒想到陵陽會玩這一出。
他不會傷害自己的親侄,而手握重權的陵陽自然也沒有任何理由去污蔑一個無心朝堂的皇叔。
他是太子,自然金口玉言,無人置喙。
這就是權利!
“哈哈。”惠王陡然笑出聲,如同陰冷的毒舌附骨之蛆般低滲在空蕩的大殿,狀似癫狂。
林大人蹙了眉尖,“惠王?”
他頭一次後悔自己的抉擇,沒想到心腹極深的惠王竟然承受不住打擊,如此無用,要不是他的女兒,他真想甩袖離開……
“林大人留下來,是想看本王的笑話嗎?”惠王緩緩站起身,嘲諷的盯着林大人。
林大人一愣,轉瞬明白了什麽,配合的低諷道:“枉我以為惠王蒙受了冤屈在朝堂上直言進谏,如今看來,倒真是我冤枉了太子殿下!”
說完,他大步離開,身旁近臣也跟着林大人相繼離去,轉眼殿內只剩下惠王一人。
“郁大人,今日膳司準備了三菜一湯,這道雞汁悶筍絲濃郁爽口、推紗望月色香味美,蝴蝶漂海肉質鮮美,碧澗羹用來解膩十分不錯,這幾道專門為大人調養身體所做,大人看是否可以?”
郁南點點頭,她一個人三菜一湯是吃不完的,這幾道菜名倒是聽上去很有文化內涵的樣子,卻是不知道嘗起來味道像不像聽起來那麽好吃。
她拿起湯匙,先嘗了推紗望月這道菜,鴿子蛋細嫩清香爆發在味蕾,郁南眼睛一亮,覺得十分開胃,裏面的灌湯更是讓人滿足,咬一口竹荪鮮美脆嫩,魚糁窗格覆上竹荪作窗紗,頗有“閉門推出窗前月,投石沖開水底天”之意趣。
春桃見她表情,知道郁南是滿意的,悄悄松口氣,太子殿下說郁大人喜歡吃喜好野奇,她還怕這個她偶然拾到的這個東西她不喜歡,她清煮過以後嘗着味道不錯琢磨出這個做法,還是頭一次給人嘗呢!
郁南又嘗了蝴蝶漂海,是魚肉,好吃是好吃的,但是天天吃,任誰也受不了啊。郁南苦巴巴的放下勺,拿起食筷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吃着筍絲,但是好歹也把鴿子蛋吃完了。
“大人是不喜歡嗎?”春桃收着碗碟,小心翼翼的開口。
不喜歡也沒有,但是總歸是不習慣的,郁南搖搖頭,不欲多說的樣子,春桃也就沒再問。
郁南休憩了半下午,直到再也沒了睡衣,便起身去往書案,從包裹裏拿出原先讨要來的碳條,開始畫起水密隔艙的設計圖,畢竟這才是她的本職工作。
《海上雜述》中記述了“烏石船”:“水密艙,木作之式,舊用竹木為之,今改用巨石。以其堅厚無水隙也”。這便是隔艙船的起源,理解下來便是在船內隔出一條寬而淺的水道,用以保證船艙內的通風和通流,這樣人也能在裏面長時間居住。
而這種船殼,便分為外板和內板,而船底的主要結構就是用中間有隔艙鋼板。
不過,鋼是什麽時候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