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高一年級統一月考那幾天整個年級的氛圍照舊輕松，少年的青春氣張揚肆意，因為沒有分文理，大家好像對這場考試沒有那麽的看重。
考場都是按考號随機分配，監考老師也很随意，因為周圍都是居民樓，非大型考試，大範圍的屏蔽器都沒有開，看上去似乎沒有傳言的那麽嚴肅，煙霧彈一般的效用，讓即将到來的現實顯得異常殘酷。
每一屆的新生無疑都要經過一場這樣的意識改觀。
沒經歷過之前，沒有人料到在一中，試是周五考完的，排名是周末出的。
沒有人料到原來半個月前随便填填的文理意願，就是真正的文理分班。
更不知道他們上交的家長的電話號碼，關聯的校園通，是會在周末晚上給他們的家長手機號發九科成績和排名的短信！
每一個消息對于高中生都是炸裂的，完全忽略了中式精英教育下的殘酷篩選是否有人不能承受。
陰天，傍晚沒有落日，返校路上的公交車似乎也一直等不到。
楚末望望四周，看到路邊停着的共享單車，騎單車去也就二十多分鐘吧。這個念頭一出現，楚末便沒什麽好糾結的，走過去掃碼開了鎖。
站在那兒等公車的風都好像是幻覺似的，一路上，風都和按了靜音鍵一樣，耳邊沒聲音皮膚沒感覺。
楚末邊騎邊注意着車輛，幾公裏下來額頭就出了好幾層汗。
好不容易快到了學校的那條路，卻因為路窄更加堵了。楚末走走停停，視線突然落在了一家奶茶店上好久。
“你好，點什麽？”
店裏面的位置平時都坐的滿滿的，奶茶店無疑是學生最青睐的店之一。就算今天不上課，店裏面還是有人。桌上随便放着奶茶薯條坐着聊天。
楚末站在門口看上面的菜單的一會兒時間，就莫名覺得拘謹和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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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喝過，不知道這麽多種類都是什麽。或許是擔心念出來的名字點錯，楚末擡起手，在奧利奧奶茶上向上移動了一下，“招牌珍珠奶茶，可以嗎？”
“好的，小杯中杯，還是大杯？”
楚末飛速看了一眼，“中…中杯吧。”
“幾分糖？”
“……”
小哥視線像是向下瞥了她一眼，問：“全糖可以嗎？”
楚末：“可以。”
捧着一杯珍珠奶茶出來的楚末，默默地盯着它看了一會兒，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可她看着變換掉的紅綠燈，插進了那一支吸管的時候，便明白是彌補無意識寄住在她胸腔裏的渴望。
又花了三分鐘停好車，楚末到校門口感覺自己快要汗流浃背了。扯松了一點身上的書包，去拿車把上挂着的奶茶時手一疼。
楚末下意識倒吸了口氣，然後将手拿近了發現食指前頭破了一個口。
楚末又看一眼插着吸管的奶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才那種麻麻的疼痛是來自哪兒。
只是騎車路上颠簸了點，吸管就将手指戳破了。
楚末甩甩手，不再去在意這點痛。剛拿出手機準備從校門進去，看到有人給她發的消息：
【楚末，我看到你還沒回來。你要是沒吃飯的話記得在外面吃完飯再回學校。學校停電了，水都沒有，食堂還沒開門。服。】
楚末停住腳步，這才看到學校門口推拉門上的燈今天沒有亮。
楚末：【好。那你吃飯了嗎？要不要我幫你帶什麽東西回去？】
楚末發過去的同時，向另一個方向走着，停電水卡肯定是打不出來水了，她在家吃過飯了，不餓，但是去準備找家超市買點水。
隔壁女生也回過來消息：【剛吃完回來，沒事，你看看你買點什麽，指不定什麽時候才來電呢。】
楚末：【好。】
楚末回完就将手機抓着，進了一家小超市，“你好，有沒有大桶水？”
“有啊。”老板娘從櫃臺裏面站起來，出來指着地上的幾桶說：“這都是，你要哪個？”
楚末指了下地上的綠桶水，“這個多少錢？”
“這個十五。”
“啊？”楚末下意識說：“我上次在對面那家店，說是六塊錢。”
老板娘原本低着頭，又擡起來，聽到這話的下一秒，嗑瓜子的手一擺，“那你可以滾了。”
這句話是在楚末剛說完那句，中間一點間隔都沒有就說出來的。
可能是她太累了，老板娘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大腦沒有反應。
她甚至還停留在自己說的那一句裏面，看着幾種純淨水，“哦不是，不是六塊，是十二，我說成六塊了。”
如果這是一個普通的場面，她的後半句是微微帶着尴尬的聲調揚高，現在她無波瀾地把這句話說完了。
後面的事情發生的很快：老板娘的瞬間改口：“哦，那十二我可以賣給你。”以及調笑的尖削的臉頰，混不在意的拿起二維碼，“我還以為你說六塊。”裝模作樣的拍拍胸口，“六塊你都吓到我了。”
“……”
一切發生的又快又遲鈍，楚末依舊沉浸在為什麽素未謀面的人會因為一句說錯的話，直接惡語相向，她不知道那一句是把她罵懵了，還是累到神經反應不過來，因為她只是發愣，很疑惑她為什麽平淡地拎着水走出來，接受這些倒黴的事情發生在她的身上。
一切好像都昭示着一種不好的預感。
“真夠倒黴的！怎麽還上晚自習啊，學校知道幾點來電？”
楚末借着走廊裏備用電源的燈光，走進去将東西都放在桌上後，關上了門。
黑漆漆的宿舍裏只有手機發出亮光。
【8：43】
門外的聲音逐漸變小，楚末抱着被子睡了一覺。
後來電沒有來，晚自習也取消了。她意識越來越沉，直到被一陣敲門聲叫醒。
楚末睜開眼，窗戶外面射進來的一道光落在對床上，她第一反應看了一眼床頭的手機幾點了，然後坐起來，走過去開門。
“楚末，你家長來電話。”門外站着的是宿管阿姨。
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事，他們好像忘了她有手機，電話打到了宿管阿姨的座機那裏。
楚末走到二樓門口，在玻璃窗這裏，阿姨從裏面把座機遞給她。
楚末：“喂，媽？”
“末末……”
“她還敢接電話？沒用的東西，考的什麽東西還有臉說話？”楚母剛說了兩個字，還沒說話，那邊沖進來另一道憤怒至極的聲音。
罵罵咧咧的嗓音隔着電話線傳過來，楚末右手壓緊了耳邊的電話，大腦嗡嗡地滾動着電流聲。
她張了張嘴，說出一個字，“媽。”
“剛才收到你們學校發的短信了，成績……”楚母一句話頓了又撿起來，她可能是覺得不可思議，“……是倒數的—”
“—你tm是給我去學習的？你問問她，尖子班掉出去了，每天都是幹什麽吃的！還有什麽用！”
楚安國暴怒的聲音越來越大，楚末壓着電話的手也無意識越來越緊。
氣勢洶洶，震耳欲聾。
楚母阻攔那邊又安撫她的聲音顯得像水一樣淌進她血液裏
楚末嘗試了幾次，發現自己說不出話，心髒墜落的一段時間裏那一個字一個字的解釋都沒了意義，“媽，我…”
怦—怦——怦
親眼看着眼淚在她毫不知情的時候滾下去，楚末一面慌亂地擡起手，嗓子眼裏突然就酸痛難忍，但凡多說一句就會露餡。
她這邊的靜默，讓楚母早已不忍，罵了一句對面，“行了！非要打電話，打電話你就是來罵她的？”
楚末擋着臉，仰起頭，吸氣的聲音應該是被楚母聽到了，楚母的聲音很緩很低，“考成這樣了還能怎麽着呢，就算過去了。只是去了普通班……你也……”
“媽……對不起。”楚末用低下頭偏過身子來遮擋從門口路過的女生的目光。
挂掉電話後，楚末彎腰和宿管阿姨說了聲謝謝，發尾擋住她半張臉。宿管阿姨回，“诶，沒事沒事。”
楚末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宿舍的。
頭痛欲裂，可能在剛才的夢裏有人狠狠地打了她一拳。
伴随着那時的耳鳴，她也震驚地眼懵。楚末人生中，第一個，她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倒數第四出現在了她的身上。
她做夢也沒想到過的結果，前一周的努力填補現在看來更像是一個笑話，上天對她投機取巧的懲罰。
“怎麽會這樣呢？”怎麽會倒數呢？
楚末有一天在自己最不怕的領域遭到了挫折打擊，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從默默地埋在枕頭裏，到失聲痛哭。
哭得喘不上來氣。
這一天的遭遇通通有了緣由，有了唯一的一個洞口。
原來她不是運氣不好，而是天生的倒黴。
原來被罵這件事是不會習慣的。
原來就算她買一杯奶茶，也改變不了她配不上一杯奶茶的現實。沒有天賦沒有資格沒有條件。
楚末哭得越來越難過，剖開自己的結果就是自己也不願意去接受。
——
重要的是那一杯珍珠奶茶嗎？
她知道不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