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兒科診室裏擠着很多人,大都因為怕錯過叫號,擠在一號科室前。

反觀二號科室,明明只有零星幾個人,也沒有人過去排。

“我是三號,也可以進去了吧,還沒完事嗎?”

門口也沒個護士,後面的一位家長拎提着孩子的手臂就要在後面跟着進去。

“你好,您得等下一位,才能進來。”從玻璃門裏面傳出來一道聲音。

大人都進來了還得退出去,特別不樂意,“你這門口也沒人啊,沒看見有護士叫號。就不能看完直接給我們看?”

“不好意思,這是醫院的規定。麻煩您在外面稍等一會兒。”

大人看一眼電腦後面的人,又領着孩子出去了,就靠在門邊,半開着門,等着她看完。

“你好,小朋友,胃疼是嗎?”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你問他他哪兒知道啊。”進來科室了,大人摸着小孩的頭,看見她這麽問,皺着眉瞥她。

她只好把落在小孩身上的眼神收回來,擡頭看向女人,“好,請問疼多久了?”

“就最近,吃完飯一會兒就肚子疼。”

她點了點頭,站起來蹲在小孩兒面前,小孩扭着屁股就要從椅子上下去,躲着她。

她安撫地拉住小孩的胳膊,說:“別怕,我就按一下你的肚子,按到哪裏疼就告訴我。很快就好。”

小孩兒掙紮着不想讓她碰,好不容易檢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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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剛出門,門都還沒關,就聽到小孩的聲音,哭哭泣泣的,脆弱害怕又充滿了小孩對事物的不喜歡,“媽媽,她的聲音像哭一樣。我害怕。”

“沒事沒事,下次不挂她的號了,看她這兒人少不用排隊才挂的,沒想到這樣的人來當兒科醫生,死氣沉沉的,病沒看成,小孩都被她吓壞了,怪不得這兒沒人。”女人的聲音煩躁又充滿了惡意。

聲音遠去,門口又恢複了空蕩蕩。

估計下一個病人又要好久了。

楚末坐在辦公椅上,手裏将剛才做的問診記錄疊好,拉開抽屜放進去,裏面一側放着一沓一樣大小的紙,她面無表情地放在上面。

喝了一口旁邊不知道泡了多久的茶葉的水,仿佛早已習以為常,情緒沒有任何波動。

她無聊的時候也不會拿起手機,沒有病人,她就看看窗外。

陽臺上的植物葉子綠蔥蔥的生了半盆,挨着盆下面的葉子有處黃了,楚末皺了下眉,玻璃上出現了晃動的影子,楚末轉回頭。

看到門口又是一個小男孩進來,楚末下意識的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水。

刻意的去改變臉上的表情,先笑,

"你好-"

“醫生,他剛吐過,很難受。”

楚末看一眼小孩兒,眼神低迷,唇色蒼白。

“最近确實是流感高發的季節,除了嘔吐惡心,還有其他的症狀嗎?有沒有發燒?”

“你給他量一下吧。”男人随意地将抱着自己腿的小孩胳膊拉開,直接交給她。

楚末下意識扶住小孩的肩膀,好像第一次見這麽放心的家長。

她蹲下去拿體溫計給小孩體溫,宋正知好像才看見她,看着她白大褂因為蹲下去在腰間繃起來的弧度,量完體溫後,擡起來的,圓到極致的臉。

宋正知眉頭向下,居高臨下的垂了垂眼,眼神又看向別處,又恢複了眼尾上挑的那個姿态,這是他排斥一些事物時下意識的反應。

“暫時還沒有燒起來,先給你開這些藥,吃的清淡一點,回家後如果燒起來的話就熱毛巾擦一擦身體。”

“直接開退燒藥不行嗎?”男人似乎嫌麻煩,冷着聲音問她。

“溫度不高的話就先不要吃退燒藥,小孩……”楚末想解釋,但突然像生吞了一口氣一樣,安靜下來,溫和的說;“也有開的,第三行這裏,你拿着這個單子去開就可以。”

男人從她手裏接過單子,小孩兒也乖巧地跟上他。宋正知卻在掃了一眼單子後,在原地沒動。

楚末感到頭頂有一道視線盯着她,慢了兩拍握着筆擡起頭。

隔了好多年,看到了一張隐隐熟悉的臉。

男人鼻梁上架着副半框的眼鏡,淺色高領針織毛衣外邊套着一件大衣,意料之中又預料之外,成為了社會精英的模樣。

男人臉上的表情怪異,薄唇抿着,眼神在她身上落着,可能是鏡片反光,楚末看不到他此刻是什麽眼神。

“楚末.?”宋正知手裏捏着配藥單,語氣緩慢,又盯着她,似乎是不想錯過念這個名字時她的反應。

有些人十年可能認不出,但有些人除了外表和氣質的變化,五官就好認多了。

看她臉上無波瀾的表情,似乎又有了當年的影子。

她不回答他。

宋正知似乎沒了剛才離開的着急了,卷着那張單子,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看着楚末現在陌生的樣子,眼神莫測。

可能是想探究什麽,宋正知将目光移到她的手上,沒有瞧見什麽東西。

手上不僅光禿禿的,白大褂裏面的灰色毛衣從袖口露出來毛邊,看着她比原來變化太多的胳膊身體脖子和臉,白大褂在她身上緊緊包裹着…

但是讓宋正知感到不痛快的,好像通通不是這些,而是她苦色的臉。

外表變成什麽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

莫名地讓人發梗。

這種滋味莫名地讓人恐慌,宋正知曾經和自己說過,再看見楚末,他不會放過她。

可現在,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突然被什麽侵占了。

沒了,就連影子都好像是勉強存在在這裏。

“楚醫生,你這裏沒什麽人,我坐一會兒沒關系吧。”宋正知連他也沒有意識到,開口時的小心翼翼。

楚末:“剛才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嗎?”

“你自己住嗎?”宋正知說。

楚末:“您的孩子在外面,小心別被人撞到了。”

宋正知:“我單身。”

宋正知:“離婚了,只是帶一個孩子。”

沒有到下班時間,楚末看了一眼電腦上的時間,很奇怪的,內心毫無波瀾。

他們的距離并不近,宋正知似乎是要坐很長時間,他伸手,“給我倒杯水可以嗎?”

“我這樣是不是不太禮貌。”宋正知摘下眼鏡,看到楚末的目光有了一點變化,他別在大衣胸口,指尖抹了下鼻梁下內眼角那邊,笑了一下,“這裏受傷了,不好看,所以一直戴着眼鏡。”

楚末拿了紙杯給他倒了一杯,也給自己續了杯水。玻璃杯底的菊花畫着旋兒飄了起來。

楚末不知道他要說多久,看着杯子裏的東西有點發呆。

“這菊花泡多久了?”

楚末發呆的思緒跟着思考了一下,搖搖頭,“忘了。”

宋正知在皺眉,看着楚末說,“在這裏多久了,每天上班通勤累嗎?”

楚末偏過頭,拿起杯子準備喝水,一邊回答,“這世界上有不累的事情嗎?”

因為習慣,楚末沒注意到她的手因為用力拿杯在抖。

她只喝了一口,很快的就放下了。

宋正知卻注意到了,某種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深,宋正知一開始因為她見到自己沒有厭惡的感覺而感到那絲愉悅沒了,什麽情緒也好,有情緒才是對的。

現在,她甚至是坐着,都好像感覺她很累。

可是他又感覺,這種累不是因為他。

宋正知:“附近一兩公裏應該都不會沾上泥土,但是你的鞋子髒了……為什麽不住在附近?”

楚末:“髒嗎,還好吧。”

楚末:“你坐太久了,我有病人要來了。”

宋正知被趕客的時候沒有繼續留着,只是看了眼她的鞋子,不明白什麽時候,她變得不修邊幅了。

她不是很愛幹淨了麽。

小男孩乖乖的在門口站着,等着宋正知領走他。

*

楚末從桌子底下拿了超市領回來的布袋子,準備就這麽回家的時候。

玻璃門打開,迎來了又一位家長。映入眼簾的是小女孩瑪麗珍鞋和漂亮公主裙。

楚末坐回來,拿回筆擡頭看,“你好。”

然後看到了一位很久很久沒見過,勉強可以稱為老同學的臉。

楚末還記得他的名字:吳越。或者說她記得清楚那個人身邊每個人的名字。

“舅舅,我不想打針。”小女孩可能是看到白大褂就覺得自己要被打針,抓着男人胸口的衣服,可憐巴巴的撒嬌。

吳越也就是帶小侄女過來玩幾天,沒想到小侄女剛被他帶就生病了,內疚地忙找了個醫院就來挂號。

也就是今天,全來了一些外地人挂楚末的號,所以才不會去看哪邊人多還是人少。

吳越抱着侄女有些為難地看向楚末,先看向她的名牌,“楚醫生,楚末。”他禮貌稱呼完醫生,又自己念了一遍名字,似乎覺得耳熟。

楚末溫柔地看了一眼小姑娘,搖搖頭,“今天不用打針,應該不嚴重,張大嘴阿姨看看。”

小姑娘不用吳越指導,就聽話地長大了嘴。

楚末:“沒事,只是扁桃體有點發炎。阿姨給你配點甜甜的糖漿。記得最近不要吃橘子這類的容易加重嗓子疼痛的東西。”後一句話是叮囑吳越說的。

吳越點點頭,接過來配藥單,同時也想起了楚末是誰。

吳越坐在椅子上,一手抱着坐在他大腿上的侄女,一手伸出來,“吳越,我的名片。楚…醫生,沒想到你留在這裏當了醫生。你還記得我嗎?要不我介紹一下。”

“我記得。”楚末笑了一下,“我們算是老同學了吧。”

“老朋友!同學多生疏。”吳越還是一樣的講話诙諧。

“是啊。這是你的侄女?”

“嗯,這時間過得可夠快的,我就這麽一個寶貝侄女。這不我剛帶幾天嗓子就發炎了,吓得我夠嗆。”

楚末:“問題不嚴重,小姑娘體質很好。”

吳越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往楚末的手腕上瞧了一眼,袖口厚重,他收回了眼神。然後打量了一下楚末的科室,像是無意間提起一樣,“楚醫生,我在這裏不常待,其實我在京城也有投資醫療事業,如果你有意願的話 ,可以随時來京城。對于醫生來說,我相信是個不錯的選擇。哦,一定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畢業就在這裏了,有些待習慣了。”楚末眼睫毛顫動了一下,開口:“吳總是看在他的情分上才向我提議的嗎?”

吳越:“他應該也是這麽希望的。”

楚末從吳越的眼神裏明白了他沒有說出來的意思,但這是唯一的一次機會,她總是貪心不足。

“過得好嗎?”

有些人不用提,但誰都知道說的是他。

吳越:“還行,就是太忙了,沒什麽時間,總是見不上他幾面。”

小姑娘拽着男人胸口的衣服說餓了,吳越也要告辭,“楚醫生也該吃飯了,那我們先走了,打擾了。”

她笑了笑,“沒有,不打擾。”

她像是等了很久一樣,笑的很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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