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寂寥無人的夜裏,鎮中大雪已經落滿了每個角落。
從樹林深處蜿蜒留下的一層淺淺的腳印再度被後來的風雪遮蔽。
一抹小小的身影從樹下起身,沿着月色悄悄靠近不遠處的教堂。
愛蕾莉亞并沒有離去,她順從澤費魯斯的意願解開的風雪壓制,營造了一種自己已經離開的狀态。
風雪重新降臨的幾日裏,她躲在樹林之中,聽着鎮中的人唉聲嘆息。
從認識到現在,澤費魯斯從未與她提過這個鎮子的事情,就像自己同樣有不可言說的隐秘一般,她與澤費魯斯,從未真正正視過對方。
親人嗎?
這種從自己口中說出的詞彙,竟然這般陌生。
愛蕾莉亞思索着,她悄然推開了教堂的門。
教堂比以往要冷清的多,納凡老者的木棺已經下葬,空曠的禮堂處放置着一個火盆,愛蕾莉亞靜默一會,她從衣服中掏出一朵白色的絹花。
這朵遲來的絹花原本應該在火盆裏化成灰燼,卻因為她和澤費魯斯之間的問題,獨自留存到現在。
愛蕾莉亞嘆口氣,重新拉上兜帽,沿着階梯一路向下,她摸索着牆壁,最終在角落裏停下腳步。
她記得這裏留着一道裂縫,像是一個隐藏的石門,之前只是輕輕觸碰,便被澤費魯斯有意無意中攔了下來。
牆壁內傳來輕微的聲響,愛蕾莉亞咬緊牙關,用力一推,整個人被帶了進去,她跌坐在地上,身後的石門重新閉合。
石門後是一條長長的隧道,愛蕾莉亞點燃了一根燭火,摸索着隧道一路下滑。
“教堂裏竟然還有這種地方。”愛蕾莉亞心想,“澤費魯斯那個家夥一定是故意的。”
隧道并不像外面一樣,陰暗潮濕,相反它有着修好的臺階,牆上也挂着一串照明的燭火,愛蕾莉亞細微的腳步聲在隧道裏顯得格外清晰。
隧道的深處,有一個木門。
愛蕾莉亞瞧了一眼木門,門的邊緣處有一條長長的繩索。
這在愛蕾莉亞面前幾乎構不成威脅,她輕而易舉的将繩索解開,木門吱呀一聲自己打開了。
房間內擺放着幾個書櫃,一個還算整齊的書桌上放着幾根羽毛筆,金色的字跡在紙上還未幹透,愛蕾莉亞只是看了一眼,身子瞬間僵硬。
“歡迎您的到來,愛蕾莉亞小姐。”
愛蕾莉亞迅速轉身,木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重新上鎖,她拿着的扉頁被風吹到了半空中,一只手從旁邊的角落裏伸出,輕輕捏住了它。
“果然。”澤費魯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您是精靈王的孩子。”
愛蕾莉亞驚愕的看着他,視線在他手裏的扉頁徘徊。
“那是失傳已久的精靈語,你怎麽會知道!”
愛蕾莉亞已經顧不得質問澤費魯斯為什麽在這裏了,她的秘密已經被揭開,大腦高負荷運轉,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澤費魯斯。
為什麽是他?
為什麽偏偏是他?
她明明最不想讓他死的。
澤費魯斯嘆口氣,他随手解開自己身上的牧師服,露出半邊肩膀。
“因為我是萬惡的半精靈,聖女大人。”澤費魯斯眼裏帶着哀怨,“我是您的臣民。”
那半邊肩膀上全是燒傷的痕跡,盡管已經痊愈,但皮膚的瘡疤仍然讓人心疼。
愛蕾莉亞顫抖的伸出雙手,一點點撫摸着那些瘡疤:“你還活着--你是如何活下來的?”
半精靈從一出生起,便不會被任何人接納,這一點愛蕾莉亞最為清楚,當初精靈國度還未亡國的時候,國度裏最底層的奴隸便是人與精靈結合的半精靈體。
他們天生結合了人類和精靈的血脈的優劣點,聰明卻貪婪,身子又弱,是不可多得的可控品。
“亡國那天,是神女大人和老師救了我。”澤費魯斯輕拭去愛蕾莉亞的眼淚,“同我一起活下來的,還有莉莉絲大人。”
難怪他們如此親密。
愛蕾莉亞收回指尖,繼續問道:“所以你就願意為她們效勞,一輩子守在這個地方?”
澤費魯斯點頭:“在今晚之前,我确實是這樣想的。”
“現在呢?”愛蕾莉亞期許道。
澤費魯斯淡淡的回望着她:“在我發現您并沒有離開的時候,我在想,或許我可以離開這裏也說不定。”
“我只是精靈,做不到完全解除風雪這種事情。”愛蕾莉亞道,“你應該也能察覺,我不過是将你們拖進了一個夢境之中,你若跟我一起離開,這裏的風雪不會暫停。”
澤費魯斯唇角笑意分明,垂眸盯着她,眼中流光溢彩,似是望見一彎溫和的月。
“和您一起離開嗎?”
愛蕾莉亞頓時燒火了臉:“我不是那個意思--”
“嗯。”澤費魯斯輕笑,“我知道。”
愛蕾莉亞緩了口氣,試圖讓自己安靜下來:“我的記憶有些混亂,只記得在亡國那日,有個人特意保留的我的性命,等我回過神來,周圍沒有一個人活着,加上我還年幼,對你們的存在已經抛在腦後......”
“能堅持到現在,辛苦你們了。”愛蕾莉亞鼻子一酸,差點再度流下眼淚。
“愛蕾莉亞小姐。”澤費魯斯安慰道,“您身份尊貴,離開精靈王庇佑的日子,一定不好受。”
“我自見到您第一面起,我便知道您與我們是不同的,您不該卑躬屈膝的在這裏成為神女大人的傀儡,更何況--”
澤費魯斯頓了下,他目光深沉,不知道要不要将接下來的話繼續說下去。
愛蕾莉亞好奇的擡起頭:“怎麽了?”
澤費魯斯先于她一步,将愛蕾莉亞擁入懷裏。
他的聲音從上空傳來,令愛蕾莉亞呼吸一促。
她被藏在臂彎裏,無法擡頭,更不清楚澤費魯斯在做什麽,只是聽見一陣風聲和四周書頁翻來翻去的聲響,最終幾本書落在書桌上,金色的羽毛筆隔空在書上圈出一個又一個圓圈。
幾個字拼藏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具有威懾力的名字。
澤費魯斯忽然一笑,他溫和的聲音裏帶着清澈的狠意。
“我想,我們的神女大人應該更清楚,我們的國度為什麽會滅亡。”
羽毛筆停留在半空中,它投影出一抹小小的身影。
女人披散着金色的長發,在投影中懶散的躺在椅子上,聽見澤費魯斯的聲音,她波瀾不驚的擡了下眼皮。
澤費魯斯第一次沒有對她進行尊稱,而是沿着書上圈出來的字呼喚了女人的本名。
“普裏斯特利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