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南呂那晚喝醉後足足睡了半日,醒來後全身酸痛,靈魂好像被人給撕碎了一樣,勉強起身熬了點小粥,休息片刻就去叫柴道煌起床,站在房門口喊了很久,都沒人回應。
南呂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個所謂的兄長已經失蹤了。雖然這個兄長說的話有時候不太着調,但南呂相信他不是個壞人。
一個活生生的人,是不可能憑空消失的,唯一的解釋就是柴道煌出事了,父母已經不在了,她就只剩下這個唯一的兄長,她絕不能讓他出事,于是南呂決定外出尋親。
南風居雖然設有結界,可這結界也只能防止外敵入侵,至于南呂想要出去,還是輕而易舉的。
從南風居出來後就是甘淵,走在甘淵的街道上,總覺得那般的熟悉,好像自己曾來過此地,可是這怎麽可能呢,根據自兄長描述,她自小體弱多病,一直卧床靜養,連門都沒出過,又怎麽可能會來過甘淵呢!
“讓開,讓開,別擋着我做生意!”南呂只覺後背襲來一陣痛感,再反應過來時自己被人推倒在地,她想掙紮起身,卻發現身子異常沉重,一口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
“我怎麽一大早這麽晦氣,你先是擋着我做生意不說,現在又在我的攤子前吐血,你這樣一鬧,我今日還要怎麽做生意了!”
原來南呂剛剛是站在包子鋪小商販攤位前,看着對家的酒樓,誰知那老板竟将生意差歸咎于南呂,并借故發洩,于是就推了南呂一下,再抱怨了幾句。
卻沒想到南呂會倒在地上,還口吐鮮血,這下老板慌了,他可是在衆目睽睽下推了南呂一把,若是南呂想借此訛他,他是如何都逃脫不掉的。
于是他指着南呂罵道,“你這臭妮子,我不過就是推了你一下,你休想訛上我,還不快起來!我告訴你,我這是小本生意,我全家都靠着我養活,你可別想訛我,你說你一個小姑娘,生得這麽好看,做什麽不好,非要做這騙人訛人的勾當!”
漸漸的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人群中大家各有争論,當然有人維護包子鋪老板,也有人維護着南呂,維護老板的都是常客,這老板雖長得五大三粗,但性子很是柔和,當然也不可能對一個小姑娘動手。
而維護南呂的大都是一些婦人,原因莫過于一個小姑娘怎麽可能鬥得過大老爺們,若不是這男人動了手,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麽可能倒地不起。
“我說你一個男人,怎麽能對一個小姑娘動手,你看這小姑娘都被你打成什麽樣了。”有一個中年大媽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跳出來争論幾句,走到南呂身邊,将南呂扶起來,“我說小姑娘,你別怕,大娘我啊肯定是相信你的,大娘這就給你讨回公道,有大娘給你撐腰,什麽人都不用怕......”
這個大娘是旁邊一家賣豬肉的塗大娘,對數字有着天生的敏銳度,再加上滿身蠻力手上拿把殺豬刀,有她在的地方,沒人敢造次。
“大娘,我沒事,不是他打我的,他只是輕輕推了我一下,是我自己身子弱,不慎跌倒了,多謝大娘,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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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南呂真的只是沒力氣,身子弱,體內的血液已開始逆流,稍有不慎口中就會有一股血腥味,這種味道讓人覺得惡心難忍。
“我就說我沒打她吧,我怎麽可能會對一個小姑娘動手!”包子鋪老板又開始絮絮叨叨,口中罵罵咧咧的,比如流年不利,晦氣,倒黴等等。
見南呂沒事,圍觀的人也漸漸散了去,此時的南呂獨自一個人在街道上走了很久,身上傳來的疼痛,幾乎要将她給撕裂吞噬,不遠處的面店飄來濃郁的香味,南呂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原來出門一趟是這麽的不容易,她好像沒有任何生存能力,甚至也忘了帶碎銀,全身上下連一點值錢的物什都沒有,只好忍着繼續往前走。
甘淵的夜晚比白天還要熱鬧,街上還有雜耍團表演,什麽胸口碎大石,關公耍大刀,魔術表演等等精彩絕倫,喝彩聲此起彼伏。
“小姑娘,你這麽這麽晚還沒回家啊?是不是跟家裏人走散了?”原來是賣豬肉的塗大娘正好收攤回家,見到南呂拖着那副病體仍在盲目的行走着,就好心問了句。
“我......我是來找我兄長的,我跟他走散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人往往就是這樣,當你獨身一人時,陌生人的一句慰問,就像是黑夜中透射過來的一絲光亮,瞬間将黑夜染成白晝。
“要麽你到我家去湊合一晚吧,現在天這麽晚了,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頭不安全!”想起白日的事情,雖說那包子鋪的老板只是輕輕推了一下,若真是動起手來就自己眼前這個病弱的小姑娘,又怎麽可能安全脫身,好心的塗大娘發出了邀請。
南呂想了想,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那就麻煩塗大娘了,等我找到兄長一定會好好報答塗大娘的!”
塗大娘呵呵笑了兩聲,“不用客氣,我只是看到你,就想到我那短命的女兒罷了,你呀,一定要照顧好你自己,不然你爹娘會擔心的!”
塗大娘住在無冥村離,甘淵城較遠,兩人需要穿過護城河,爬半個山坡,再行上百裏就到了,只是山坡之上靜悄悄的,就只有一輪明月高挂在夜空。
肥碩的彪悍的塗大娘,與瘦小病弱的南呂,雙雙走在月光下,月光柔和而多情。
“今晚的月亮真亮啊!”南呂擡頭看了一眼挂在夜空的月亮,眼頭酸酸脹脹的,有些難受。
“可不是!”大娘爽朗道,“我家住的比較遠,每天都很晚才能收攤,這山坡夜深無人,若是沒有月光點亮我回家的路,說實話我一個人還真是害怕,你別看我塊頭大,一身肥肉,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其實啊,我心裏慫得很。要真動起手來,別人随便就能把我放倒。
你這丫頭現在還小,等你當家作主就會明白,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女人啊,有本事沒用,長得漂亮也沒用,還是要嫁一個好的男人,疼你愛你,有點好吃的菜都想着給你吃,有塊糕點糖果都想着留給你,會幫你幹家裏的活,這可比什麽都重要......”
講到這,大娘微微嘆了口氣,“你可別像大娘一樣,年紀輕輕就死了丈夫跟孩子,本來我一個人不配活在這個世上,可命運之輪将我帶來此處,況且我那老母生着病瞎了眼,我若是尋了死,我那老母可就更沒什麽盼頭了!”
話題越來越沉重,就像塗大娘此時的心情一樣,南呂不知該如何安慰,只是默默地走到大娘的身後,将大娘身上背着的竹籃往上提了提,以此來減輕大娘肩膀所承受的重量。
大娘心頭很是寬慰,看着南呂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自家的姑娘,眼底氤氲一片,“丫頭,你剛剛說你跟你兄長走散了,你們是在甘淵走散的嗎?”
“估計不是,其實我是在家一覺醒來就發現兄長不見了,我在家等了很久都沒等到他,于是我就跑出來找他,走得匆忙,什麽東西都沒帶,所以才淪落至此!”南呂擡頭看了一眼月亮,都說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不知此時的兄長在什麽地方,又是否會想自家一樣看着月亮想着彼此呢?
“那你父母呢?他們知道你出來找兄長嗎?”塗大娘心疼了,多懂事的一個丫頭啊,就跟自己的女兒一樣。
“我聽兄長說,我爹娘都過世了,我得了一場大病,昏睡了很多年,醒來後就只有哥哥在我身邊,也有可能是我的病需要很多銀子才能治,所以兄長也撇下我不管了。”不知為何說着說着,南呂覺得心髒之處滾燙無比,還伴随着陣陣疼痛。
“你兄長不會抛下你不管的,如果兄長真的會抛下你,就不會在你生病期間一直默默的照顧着你,直到你醒來,說不定他是找到了治好你的法子,所以外出尋藥去了,你呀今晚就好好在我家睡上一覺,明兒吃了早飯後再上路!”
“多謝大娘!”
也許是想多待一陣,所以平日恨不得馬上跑到家的大娘今日特意放慢了步子,就像是回到很久之前,她與自家的閨女也是這樣慢悠悠的走回家。
若不是那場意外,奪去了她的丈夫跟孩子,她又怎麽可能沉浸在失夫喪女的疼痛中走不出來?
突然烏雲密布,月亮隐去了光澤躲在黑雲中,瞬間雨如瓢潑,大娘擔心着南呂的身子,就拉着南呂跑進了一座廢棄的神廟躲雨。
“這座神廟是不是被火燒過?”南呂問,神廟裏狼藉一片,滿地都是灰燼,神像也被摧倒,被泥水沖刷過的神像臉上有兩條凹槽,就像是兩行淚痕落在臉上。
“唉!”大娘嘆息道,“這原本是我們這香火鼎盛的日神廟,前夜不知是什麽情況,一群躁動不已的人像瘋了一樣沖了進來,将這裏都給毀了。不僅僅是這裏的神廟,聽聞是很多日神廟一夜之間都被毀了,至于為什麽被毀,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還有一件怪事。”
“什麽?”
大娘向南呂這邊靠了靠,用手指着對面的月神廟道,“你看到對面的月神廟了沒,當時被毀的不僅僅有日神廟,還有月神廟,不過說來也奇了,這月神廟第二日就竟完好無損,可這日神廟就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大娘許是累了,靠在毀了大半的柱子上休憩,南呂看到這滿地的狼藉與灰燼,她慢慢地将滿地的灰燼擦拭幹淨,又用自己的雙手輕輕的擦拭着神像髒兮兮的身子。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樣做,更不明白,為何一邊擦一邊流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