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朝陽殿，這時正是下了早朝的時候。

殿中，宮女太監都已經被遣下去了。

傅清忍不住開口再度确認沒聽錯：“陛下真的在門口睡了一個晚上，還被葉貴妃發現了？”

蘇起頭一回這樣丢人：“那杯酒實在烈，朕本來想着飲下這杯酒再進去，誰料……”

誰料一喝就醉倒了，還未到門前，就已是不省人事。

傅清難得瞧見蘇起窘迫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臣當時只不過是開玩笑，哪裏想到陛下居然當真了，當時陛下不也說不需要麽？”

蘇起有些尴尬的移開了目光，他原本是真的以為不需要的，可心中總覺着有些膈應。

要是心頭沒有她人也就罷了，可他心中是有一個姑娘的。

在醉了稀裏糊塗完成任務和第三章不喝醉清醒着痛苦的完成任務之間，蘇起稍稍猶豫，選擇了前者，只是沒有想到出了點意外。

“說來說去都怪父皇，留下這樣一道旨意幹什麽，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當皇帝還附送個貴妃的！”蘇起完全想不明白老皇帝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他生前不是最為厭惡葉家的人麽，既然如此當年為何要留下個葉家遺孤？

更關鍵的是 ，他留着也就罷了，為什麽還要要求自己封貴妃，明明是他的貴妃又給子嗣算是什麽道理？

蘇起确實對此事有不少怨言，還未等傅清開口又道：“還有母後，封了貴妃朕好吃好喝待着就是了，竟然說什麽先皇聖旨讓善待朕，一定要做出樣子來？”

“太後這話也不錯。”傅清知道這事讓蘇起頗為氣惱，但還是道：“陛下登上皇位本來就難以服衆，要是連先皇特意說明要善待的葉貴妃你都不寵着的話，那就讓那些有心之人有了可乘之機了。”

蘇起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陽穴：“朕知道，若不是為這些，昨夜朕就不去了。”

“只要等陛下這皇位坐穩了，到時就沒人敢說什麽了，若是陛下實在厭惡，随便找個由頭打入冷宮就是了。”傅清知道蘇起自從兒時見了葉款冬便起了厭惡之心，如今要讓他寵愛這位貴妃着實也有些為難他了。

“也只能如此了。”蘇起端起眼前的茶淺淺的飲了一口，又長長的嘆了口氣，起身往外頭走去：“好了，你回去吧，朕得去書房批奏章了。”

“好。”傅清答應着也起身出了門往另一邊走去：“我去一趟太後娘娘那裏。”他想去看看當年那個狂妄又不守規矩的葉款冬現在變成了何種樣子了。

況且今日是十五，他本也得去一趟昭華殿的。

蘇起聽了這話沒有停下腳步，邊走邊道：“随你去吧。”

傅清沒有再猶豫很快轉身往另一邊走去。

此時時辰尚早，陽光還不算是太烈，在露水的滋潤下，禦花園的花花草草難得的有了幾分生機。

葉款冬帶着絮兒一路上也聽到不少宮女太監嚼舌根。

也是，她本是一個廢妃，沒被葉家牽連致死已是幸運，如今再封貴妃，并且是新帝的貴妃，這誰能接受得了？

那些太監宮女多是看不起她茍且偷生，新帝一登基，都等着看她被賜死，現在那些人都在議論着，這葉貴妃是不是使了什麽妖術？

雖然那些人見到了葉款冬還是乖乖的過來行了禮，但她還是能很清晰的看見他們這些人眼底的鄙夷，他們是打心眼裏看不起葉款冬。

絮兒也聽到那些人說的話，見葉款冬一直是沉默不語，有些擔憂：“娘娘這些人就是妒忌您能再登貴妃之位，您別與他們一般見識。”

葉款冬聞言笑了：“從前比這個更惡毒的話本宮都聽得多了，哪裏會在乎他們現在說的這些。”葉家剛出事那會，葉款冬是真的嘗遍了世間冷暖，現如今聽到這些話都沒有什麽感覺了。

她沉默不是因為聽到這些人的話，心裏難過，而是因為聽到他們所說的讓葉款冬重回貴妃之位是老皇帝留下來的聖旨有些感慨罷了。

如若要是沒有蘇烨對于葉家，對于姑姑的愧疚心，她早便死了幾百次了吧，這回新帝登基，更是個個都恨不得馬上處決了她，但蘇烨偏偏又是一道旨意，保住了她。

絮兒也不知該怎麽安慰葉款冬，只能道：“娘娘往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葉款冬也長舒了一口氣，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抛開輕輕的點點頭：“會的。”

很快到了昭華殿，周姝自從被封了皇後就住進了這裏，到了太後之位也沒搬離。

殿門前的宮女見葉款冬過來，猶豫着過來行禮。

“本宮今日來拜見母後，麻煩去通傳一聲。”葉款冬還有點不習慣這樣稱呼周姝，她從前都是直呼周姝的名字的。

那宮女的神色有些古怪，糾結一會才小聲道：“太後娘娘今日去重山寺禮佛了，您要來拜見恐怕得換個日子了。”太後篤定按照葉款冬那個性子，今日不可能會規規矩矩的前來請安，卻沒想到她還真的來了。

葉款冬有些意外道：“母後有說什麽時候回來麽？”今日是她封貴妃第二日，拜見周姝本就是宮中的規矩。

宮女一臉為難：“今日正是十五，每月此時太後娘娘都是要在重山寺住下的，多則五六日，少則兩三日，一時半會怕是回不來了。”

“既如此，本宮就先回去了。”葉款冬也并不是那麽想以兒媳婦的身份見到周姝：“勞駕母後回來時告知本宮今日來過。”

宮女聞言才算是松了口氣：“是，奴婢明白。”

葉款冬轉身正要離去卻正好見一男子從外頭進來，走近了一看身穿的是官員早朝時穿的官服，怕是朝中的哪位大人，眉目清秀，年齡約莫十七八。

剛剛與葉款冬說話的宮女也瞧見了來人：“傅大人，今日可是十五，太後娘娘去重山寺禮佛的日子，怎麽連您也忘記了呢？”

葉款冬明白了，看來這位是昭華殿的老熟人了，與自己沒多大關系。

傅清聽到重山寺禮佛幾字神情有些不對勁，但又很快反應過來，見目光放在葉款冬的身上，笑道：“今日這裏撞見阿起的寵妃也不算是白來啊。”

性子如何暫且不說，這葉貴妃倒是生了一副極美的容貌。

葉款冬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知他說的是自己，覺得有些好笑：“大人怕是說錯了，這兒哪裏有什麽寵妃。”蘇起不是被迫封的她為貴妃麽，這寵哪裏來？

傅清以為她說的是昨夜的事，略有些窘迫的想替蘇起解釋：“陛下昨日夜裏大約是太緊張了，沒有它意的。”

這解釋似乎參雜了些別的意思，一旁幾個不知昨夜具體發生了何事的宮女瞬間腦補出一些壓根不存在的事。

葉款冬也不想多做解釋，只道：“昨夜的事兒就讓他過去吧，既然太後娘娘不在，本宮就先回去了，傅大人也早些回去吧，後宮本就不是前朝官員應該呆着的地方。”

傅清倒是沒想到從前聽說極為嚣張跋扈的葉家小姐居然是這樣的性子，看來傳聞倒也未必屬實。

見她已經出去又轉頭看向剛剛告知太後行蹤的宮女，臉色微寒：“太後這回要在重山寺呆多久？”

“可能……會呆久一些吧，這段日子一直忙着新帝即位之事，許久沒有去了。”小宮女低聲說着。

傅清握緊了拳頭，眸中隐含怒氣，轉身往外頭走去。

“傅大人。”小宮女急忙叫住他：“太後娘娘吩咐了，讓您這回別去了，您去，她該生氣了。”

傅清聞言腳步一頓，但又很快離開。

小宮女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希望這回傅大人不要再跑去攪局了。

葉款冬回去時正當正午，好容易到了徽香殿身上也已薄薄的出了一層汗，剛進殿門她正好看見芳姑姑怒氣沖沖的出了殿門，見了葉款冬也行了禮，只是臉上神情變扭得不行，就好像是裏頭的人給了臉色一般，行了禮就走了。

回到殿內，小太監新送來的冰塊正在銅器中緩緩融化，散發出來的涼氣讓殿內涼了許多，蓮兒已經在這等了有好一會兒了。

見她總算回來，蓮兒也是急忙行禮，滿臉喜色道：“蓮兒恭喜娘娘。”

葉款冬将她扶起：“咱們也算是共患難的情誼了，你既然願意來徽香殿，日後就在本宮這裏呆着吧。”

“好。”蓮兒也沒有客氣，笑着答應了下來。

葉款冬突然想到剛剛滿臉怒氣離開的芳姑姑，有些奇怪：“你剛剛見着芳姑姑了嗎？本宮進來是見她出去了。”

蓮兒想起方才的事兒便有些生氣：“娘娘您就別對她那麽客氣了，她這樣的人不配！”

她從前确實是提醒過，葉款冬心中也是一直有數，只是那會的她能夠掙得一點銀兩就謝天謝地了，就沒有與她計較。

“那她今日來，又是為了什麽事？”她想起了之前的事，覺得有些奇怪，按道理來說這芳姑姑是沒有上門來讨罵的道理吧。

蓮兒一臉嫌棄：“還不是見娘娘如今風光了，不要臉的過來讨活幹，被奴婢罵出去了。”

聽到這話葉款冬忍不住笑了，難怪剛剛看見的芳姑姑臉色如此難看呢，原來是被蓮兒罵了一通。

絮兒也笑了：“日後有蓮兒姐姐在，咱便再不擔心受欺負了。”

“對了，還有一件趣事。”提起芳姑姑蓮兒又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兒來，招呼兩人附耳過來，低聲細語了幾句。

絮兒聽完臉上有些發燙：“她這膽子也忒大了些。”

葉款冬卻不覺奇怪，這芳姑姑膽子一向大，深宮寂寞，怕是難以避免。

正在這時，外頭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行禮道：“娘娘，禦膳房的人送午膳的人過來了。”成了貴妃這飯食自然不同往日，徽香殿沒有設立小廚房自然是由禦膳房的人送過來的。

“讓他們進來吧。”聽到這話葉款冬才意識到是有點餓了。

小太監答應一句，回頭去與禦膳房的人說了一聲，禦膳房的人便端着一些吃食走了進來。

粗略一看來人竟是有十來個，每人手中或是一道或是兩道菜，每道菜數量都不多，卻異常精致，葉款冬不是沒有過過這樣日子的人，禦膳房的人也正是因為從前伺候過這位，知道她性子如何，所以也不敢糊弄她。

絮兒和蓮兒兩人見了這陣仗也趕緊幫忙布菜，将一道道菜端上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