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燙傷
燙傷
陳虞山坐上車,油門一踩,呼嘯着離開。
方暹坐在副駕駛座看着沿途風景一語不發。
陳虞山心底團起的焦躁簡直要沖破開來,極是生氣,也不吭聲,堵着氣似的越開越快。
半晌,方暹才開口:“我的車還有背包,留在別墅了。”
陳虞山抽空瞧了方暹一眼,冷笑:“你這會兒還有工夫想那些東西?你先想想你這手要是就這麽廢了該怎麽辦吧!”
方暹擡起左手,仔細看了半天,淡道:“哪有這麽容易。”
這句話可算是徹底點着陳虞山窩着的火氣,猛地一打方向盤停在路邊,轉過頭對着方暹吼道:“你他媽不會反抗嗎?!他還能怎麽着你?!你的手是彈鋼琴的手!燙成這鬼模樣以後還彈個屁啊!”
陳虞山皺着眉發火的時候很是叫人懼怕,可方暹知道陳虞山不會動她,見他這麽惱火,只好軟了态度,安撫的說:“現在醫學很發達,燙傷很好治。不會有你想的那麽嚴重的後果,你快開車吧,很痛。”
陳虞山低低地罵了一句,一踩油門又朝前開去。
*
醫生細致的剪了水泡,抹了生理鹽水,又抹了些藥。
方暹一直沒吭聲,額頭的汗水倒是暴露出隐忍的疼痛。
一旁陳虞山看的也是大汗淋漓,問道:“這個會留疤嗎?”
“仔細養着,應該不會留疤。”
陳虞山緊追着又問:“她彈鋼琴的,會有影響嗎?”
醫生這時擡眼看着陳虞山,皺眉道:“你還讓我治嗎?”
陳虞山連忙閉了嘴,倒惹的方暹笑了起來。
陳虞山瞪了一眼方暹,不再說話。
等醫生上完藥,用一層薄薄紗布纏上,打了一針破傷風,給方暹開藥的時候才開始囑咐:“不要碰水,不要摩擦,注意不要感染。藥膏每隔四個小時就要擦一次,如果害怕留疤,就配合蘆荟膠。有什麽問題拿不定的,再來醫院找我。”
方暹道了謝,接過藥方單子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陳虞山,說:“回去了。”
方暹坐在車裏,手搭在一邊,看陳虞山車裏的內飾,說:“你今天為什麽去別墅?”
陳虞山專心的看着車,偶爾看一眼方暹搭着的左手,說:“你現在還待在陳友良身邊是為什麽?”
方暹轉過頭看陳虞山,笑笑:“我在他身邊還能幹什麽?”
“以後陳友良再給你打電話讓你去家裏,就拒絕他。你想扳倒陳友良報仇,我來幫你。不要再去那兒了。”
方暹盯着認真說出這番話的陳虞山,半晌不語。
陳虞山聽不到方暹的回應,扭頭看了她一眼。
兩眼一對視,方暹眨眨眼,俏皮一笑:“好啊。”
這一笑,真笑進陳虞山心裏。
要用多長的時間,來看清這個小狐貍到底有多少面。
沒關系,不着急,來日方長。
*
由于方暹的堅持,最後陳虞山實在拗不過,把她送回家裏。
還是那個小區,還是那個昏昏欲睡的保安。
陳虞山打量了一下,說道:“為什麽住這兒?”
方暹也順着陳虞山的目光打量一下小區,說:“這兒怎麽了,挺好的。”
陳虞山下車,走到副駕駛,把車門打開:“我送你。”
方暹收住正要下車的動作,擡眼看着他:“已經送到家了。”
陳虞山撐着車門,彎下身看着方暹,挑眉:“你可以選擇去我家。”
這話威脅意味兒很重,方暹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的主兒,聽罷這話,利落的下車,擡腳朝小區走去。
陳虞山提着藥,鎖了車門快步跟上。
小區路不寬,兩邊交錯着還停着私家車,更顯得路窄,兩旁梧桐開的異常繁茂,枝枝葉葉把陽光都遮住,縫隙間有被樹葉隔開的陽光碎片灑下來。
很是舒服。
陳虞山穿着一身西裝,規矩的打着領帶,手裏提着一包藥與方暹并肩而行。
陳虞山看着方暹的白紗裙,說:“你為什麽不穿外套?”
“外套放在車裏了,我告訴過你的。”
“我是說,為什麽不穿着外套進別墅。”
方暹看一眼小區路邊簡陋的籃球場,那些孩子們光着膀子正玩兒的開心:“我怕挨揍,揍髒了,我好歹還有外套能穿。”
寥寥幾句無所謂的語氣,讓陳虞山驀地心疼。
陳友良脾氣不好,養着的小孩兒早先就聽說過有被打死的。
那時候爺爺還在,動了關系給了錢才壓了下來。
那時候可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喜歡上陳友良養的小孩兒,而陳友良那些暴力怪癖,竟讓曾經根本不放心上的自己,第一次對他有了除了父親之外的恨意。
兩個人都走的很慢,陳虞山是兀自心疼,又不願意打破現在這麽安靜的氛圍。
而方暹想的卻是一會兒如果回了家,萬一林西在家,該怎麽解釋。
這兩個人,現在還走在兩個軌道上。
他們知道未來會有很多交彙,可卻不知道那些交彙又如何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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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虞山從小家境都非常富裕,從來沒有進過這麽小的房間,沒有見過這麽簡陋的擺設。
方暹打開房門,換了鞋,回頭看着陳虞山:“送到家了。”
陳虞山打量着小房子,好奇道:“你現在手裏也不缺一個公寓的錢吧?為什麽要住在這地方?”
方暹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看也不看陳虞山,擡起左手在空中揮了揮,道:“我手不方便,自己倒水吧。”
陳虞山把藥放在方暹面前茶幾上,坐在方暹一旁,說:“你能正面回答我問題嗎?”
方暹放下手中遙控器,坐正了,說:“你想知道什麽,問吧。”
陳虞山突然就沒了興致,這矯情的脾氣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可能,陳虞山心裏明白,方暹對他的那扇窗戶,根本沒有打開,目前也沒有想要打開的意思。
陳虞山深深看了眼方暹,站起身:“你記着醫生的叮囑,如果陳友良再找你,你打我電話。我走了。”
方暹看着陳虞山走出家門,目光在空無一人的鞋櫃處停留了會兒,又窩進沙發看着電視上播放的廣告。
陳虞山坐進車裏,怔怔的看着前方,沒有焦點。
陳虞山人生一直都有目标,前些年是做一個律師,後來家裏出了變故,他開始創業。
每一件事都有計劃,有目的。
方暹就是他人生的一個“橫生枝節”。
他喜歡方暹,現在很喜歡。
不知道以後會不會仍然這麽喜歡。
同時知道方暹不喜歡他,現在方暹願意靠近陳虞山,只因為陳虞山對她有用。
如果陳友良一倒臺,擺在陳虞山面前的,是對方暹越來越深的感情無法割舍,也有可能是不喜歡一拍兩散。
這些未來可能的結果都讓陳虞山沒有掌控感。
他不是陳友良,不願意把方暹強行綁在身邊不放手。
陳虞山發動汽車,轉動方向盤離開小區。
好像只有努力對她好,捧着真心給她,讓她願意打開那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