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往事

往事

方暹是在五年前,陳虞山與陳友良反目成仇時,依附在陳友良身邊的,那時她才20歲。

方暹長得很漂亮,五年前同現在氣質又有些不同,父母剛離去兩年,身上那股子藝術生的孤傲氣質還沒散透,眼底還尚存一分清澈。

陳友良一見她就非常歡喜,要什麽給什麽。

恒興當時剛成立兩年,全公司上下只有三個人,一個方暹,一個林西,另外一個就是前些時候給韓時送口信的徐凱。

那時候陳友良可從未想過這孤傲的小孩兒心裏想些什麽,恒興的幾個大單子都毫不猶豫的送了她。

可陳友良脾氣很爆,動怒的時候往死裏打。

方暹蜷縮着身體挨着打的時候,就在想,打吧打吧,只要打不死,遲早有一天讓你跪着來求我。

方暹把車鑰匙遞給來給他開車門的保安,剛走兩步,想起什麽似的,轉回車旁,叫保安開了車門,把外套脫下,放在後座。

別墅裏的擺設一如既往充滿古香氣息,這是陳友良喜歡的。

喜歡裝作文人,在滿室的古香擺設裏放一壺茶。

方暹走進來的時候,陳友良正斟滿一杯茶,轉回頭來看她。

方暹站在原地叫了聲“陳叔”。陳友良應了一聲,方暹便走過去。

陳友良讓方暹坐下,捏起燙好的茶杯放在方暹面前,斟了一杯遞給她:“恒興最近在商界也算風頭盡出,連中盛都願意幫扶一把了。”

方暹握了茶杯在手裏,小抿一口,說:“都是陳叔的提攜,不然那寫字樓還不知道哪年才能落好。”

陳友良一笑,道:“你在我面前不要用對付生意人那套來客氣,小暹,老實和陳叔說,什麽時候和虞山好上的?”

方暹連忙放下茶杯,坐正了身體說道:“陳叔,我和陳虞山也就中盛五周年的時候見過,沒有什麽太多交集。”

陳友良拿了桌上煙鬥,點燃開來:“虞山是什麽性子?你代我去中盛,他心裏一定是憎恨你才是人之常情。這轉而卻出席恒興的剪彩,不覺得你解釋也是有些牽強?”

方暹不敢擡頭看陳友良的眼睛,微垂着頭低聲道:“這,也許是陳虞山故意這麽做,挑撥我和陳叔你的關系。”

陳友良笑笑,掂了剛燒開的茶壺,給方暹斟上。

方暹伸出手扶着茶杯,可茶水滿了陳友良卻沒有停止的意思。

滾燙的開水流在方暹手上,灼烈的疼痛鑽心而來。

卻不敢縮回手,就這麽任茶水流滿一手,直燒的滿手通紅。

陳友良就這麽看着,知道紫砂壺裏水全都倒完,陳友良才恍然回神一般說道:“哎呀,我走了神,可礙事?”

方暹疼出一身汗,額頭細汗滿布,卻強笑着說沒事。

陳友良從一側桌上取了一方巾遞給方暹,方暹接過,剛要擦,陳友良卻一把拽着她剛被燙過的手,疼的她幾乎要一手抽出。

陳友良擡眼看她一眼,緩慢但用力的給方暹擦着:“小暹,陳叔最讨厭身邊的人背叛我,你不記得你爸爸了?”

方暹不可控制的一抖,咬着下唇不發一語。

“虞山是我侄子,出了任何事,我不會對他痛下殺手,可我不會放過引他誤入歧途的那個人。你可千萬別辜負了陳叔的厚望,讓陳叔傷心。”

方暹點點頭,眼底因為疼痛而起的霧氣凝結成眼淚,要掉不掉的圈在眼眶裏。

陳友良突然間覺得方暹變了,以前養在身邊,總當他是一條溫順的貓,而如今,利爪是否按捺不住了?

從一開始陳友良沒想過方暹想幹什麽,但是相處不久,就知道方暹來他身邊是為什麽,她想報仇。

報當時陳友良設計令她父母喪生的仇。

可陳友良從不擔憂,方暹一舉一動都在陳友良的眼裏。

可自從收養陳邡,精神都從她身上轉來陳邡這孩子上面,管的松泛了就要惹事,真是叫人操心。

陳友良拉着方暹站起來,牽着她受傷的那只手往小花園走去。

小花園裏種着一棵樹,是方暹剛到別墅時,陳友良帶着她種下的,五年的時光一閃而過,小樹從小臂大小已長得郁郁蔥蔥。

陳友良指着這棵樹對方暹說道:“我當時帶你種它,就是告訴你,我把你帶到家裏,就不怕你成長。長得再高再壯,等着院子都容不下的時候,我就砍了它做成家具放在屋裏。”

方暹擡頭看着樹葉之間散落的陽光,圈在眼底的眼淚終于還是滴了下來,順着臉頰流進脖頸間。

原來在陳友良身邊已經這麽久,久到這小樹都長得這麽茂盛,小花園的天空都要被它遮了一半去。

慢,太慢了。

陳友良松開方暹,轉身離開的時候說:“地上有落葉,太髒了,撿撿吧。”

方暹左手被開水燙的皮膚已漸漸有水泡浮起,原本修長漂亮的雙手已紅腫不堪。

方暹卻感覺不到疼了。

*

陳虞山開車很快,一路上想了許多陳友良有可能對方暹做的事,但是最終都不得所以然。

陳虞山并不怕和陳友良攤牌,卻顧忌方暹。

他不知道方暹到底想做什麽,陳友良對方暹又了解多少,拿捏多少。

想到這兒,猛地踩了剎車,停在原地。

如果真是要去別墅,那也得找個由頭。

陳虞山一進別墅,就從落地窗那邊看見小花園蹲在地上撿落葉的方暹。

背影看來好像完好無損,沒有發生什麽。

陳虞山提着的心微微落地,轉身上了書房。

陳虞山一看見陳友良,陳友良就笑着問:“剛才上樓的時候,看見小花園的小暹了嗎?我還沒給你介紹認識,你自己倒和她熟悉了。”

陳虞山拉開陳友良面前椅子,坐下:“叔叔那麽喜歡她,我自然也要多多出力幫忙,免得叔叔一個人辛苦。我之前中盛五周年見她的時候,沒交流多少,想着以後也沒什麽機會見面了。可誰知,有人給我了一份資料,很詳盡的寫着叔叔這些年對恒興的良苦用心,連黑幕交易都擺在明面上去了。我這一好奇,就去剪個彩,把她吓得不輕。”

陳友良原本淡然的眼神慢慢的淩厲起來,看着陳虞山一言不發。

陳虞山從一旁書櫃拿了個擺件兒把玩,道:“我确實很讨厭叔叔,可是我卻不想陳氏集團受連累,今天我得空來找叔叔,就是說一聲,如果有人把這資料給了別人,陳氏破産是小事,叔叔锒铛入獄可不好看了。”

陳虞山說完,站起身把手裏把玩的物件規規矩矩的擺好,說:“我覺得方小姐挺有趣的,就跟叔叔借走了。”

話說完,轉身就出了書房。

全程陳友良都沒再開口,只是手裏握着的鋼筆應聲而斷。

陳虞山走到小花園,站在臺階上看方暹蹲在地上認真的撿着落葉。

白色連衣裙被汗水濕透,貼在後背上。

右手一片片的撿着落葉,撿了一些摞好擺在一邊,蹲着再往前挪一點,慢慢撿。

陳虞山走到方暹身邊,說道:“這麽大熱的天氣,你蹲在這裏撿這個東西幹什麽?我叔叔這兒還缺傭人不成?”

方暹頓了手,卻沒擡起頭。

陳虞山皺皺眉,彎下身拉起她胳膊拽她站起來,迎面看見她眼底微紅,像是剛哭過。

陳虞山正要說什麽,目光朝她身上一掃,看見原本白皙的左手竟紅腫起着水泡。

陳虞山一驚,捉了她的手腕擡起來怒道:“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不叫醫生來看看?!”

方暹沒接話,右手用力的想扯開陳虞山的手,但他力氣很大,方暹氣急:“你快松開!一會兒陳叔就過來了!”

陳虞山眼底含着怒氣,不管方暹掙紮,拽着她的手腕朝外走去。

一直把方暹塞進自己的車裏,方暹還要打開車門下車,陳虞山堵着車門看着方暹,含着幾分狠意:“你老老實實給我待在車上,你要是敢下車,我現在就在這兒上了你!”

方暹聞言不敢再動,眼神往樓上書房看了一眼。

陳友良正站在書房窗戶邊,朝下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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