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城中大亂

城中大亂

窄巷口一時死寂,李藥袖與沈檀對視片刻,心虛地将爪子收回腹下,小聲道:“對不起。”

一個縮小的蛇腦袋鑽出從沈檀腰間鑽出,驚喜地嘶嘶道:“哇!石頭怪,你會說話啦!”

李藥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喉嚨,試探着再次發聲:“咦?”那聲音短促沙啞,像石頭摩擦發出的沙啞聲響,可的的确确是清楚的人言,而非嗷嗷嗚嗚的獸語。李藥袖怔了一下,時間太久了,她差點都快忘記如何說話了。

就在李藥袖百感交集之時,沈檀頂着個滑稽的梅花爪印捏起她那對石耳,将黝黑光亮的石獸拎到眼前冷笑道:“會說話了,讓我看看,現在這開了七竅的皇陵鎮墓獸能值幾個錢?”

李藥袖:“……”

晃蕩在半空的李藥袖先是一怒,後又想起昨夜遇險後現在卻安然無恙,應是眼前這人救了自己,再看看少年臉上鮮明的爪印,不由半是心虛半是愧疚嗫嚅道:“打人是我不對,”她昂起腦袋凜然道,“你,你,打回來吧!”

沈檀:“……”

小蛇看看小石頭怪,又看看沒動靜的沈檀,體貼地伸出躍躍欲試的尾巴:“要不,我來打?”

李藥袖和沈檀:“……”

正僵持間,巷口忽然刮進一到涼風,卷起無數張黃白相間的紙錢,隐隐的哭聲伴随鑼鼓聲由遠及近傳來。

沈檀當機立斷将好奇看去的鎮墓獸塞進懷中,同時按下黑蛇的腦袋,一行披麻戴孝的人馬随即從街角轉了出來。為首的是個總角孩童,手中捧着個牌位,李藥袖從沈檀胸前的衣襟扒拉出個腦袋,定睛一看一字字念道:“王燕茹?”

“……”沈檀想将它塞進去,未果,還差點被咬了一口,遂作罷,他半邊身子隐于陰影中看着哭天搶地的王財主夫妻,“是要與杜家秀才定親的那個王小姐,昨夜剛死的。”

李藥袖愣了一下,左右看看,發現沒有旁人,反應過來是與自己說話。她見看熱鬧的人群也往這邊走,往小心地往裏縮了縮腦袋,聽見此言不免驚異:“啊?”昨夜遇到妖物的不是她和杜秀才嗎?哦對了,杜秀才也不是人……

她沉默了一下,說起來她現在也不是人了。

看熱鬧的鄉親三三兩兩跟着送葬的隊伍走,閑言碎語也随風飄來:“這王家小姐昨夜才遇難,怎麽今天就急着送殡了,雖說芳年早逝,但停靈連三天都沒有也是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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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你小聲點!”一人打斷那話,“我今早去買豆汁時聽鋪子老板說這王財主家的閨女昨夜是被妖物所害,你沒看見今天城裏巡邏的差役和民兵都變多了?”那人啧啧道,“王財主請了推堪司的人來相看,說是王小姐的屍骨留了妖物的妖氣,得立刻下葬,否則那妖物還要折回來繼續殺王家的人。這不,昨夜王家就派人去壽材鋪買了最好的壽材,請了鎮長親自主持儀式,得趕在正午前入土為安才好。”

沈檀淺淺聽了一耳,轉身便從竊竊私語的人群中悄無聲息的穿過,無一人留意到他的動靜。

大白天的李藥袖不敢在人前冒頭,雖然對容身之地頗為不滿但也無可奈何,她蜷在沈檀破舊的衣襟口小聲道:“王小姐是被昨夜的,妖物吃了嗎?”

沈檀點頭:“是。”

李藥袖低頭便不再說話。

忽然又聽沈檀淡淡道:“在你遇到它之前,王小姐就已經死在它口中了。”

李藥袖悶悶“哦”了一聲,昨夜的情形她已經記不太清了,只隐約記得那是個人形的妖物,和“杜秀才”有些相似,卻又不同。

江陽城不大,沈檀腳力極快,在幾條街巷中穿梭一番後便到了李藥袖熟悉的巷口,正是阿杜娘他們家。

此時杜家大門敞開,裏頭傳來絮絮的說話聲,沈檀略一思索見四下無人,靈巧的身姿便輕盈地躍至門口的槐樹之上,再從槐樹兩步貼到了杜家瓦片上。

“……”李藥袖小聲叨叨,“你好熟練哦。”

沈檀:“……”

李藥袖佯作無事地從他衣襟又探出腦袋,循聲往下一瞧。

只見杜家逼仄的小院中一坐一站兩個婦人,正是阿杜娘和田秀娘,東邊屋裏的窗戶紙上隐約透着“杜秀才”的影子,和往日裏“讀書”時一樣。

田秀娘此時全然沒有往日裏尖酸模樣,殷切地對坐着的阿杜娘道:“我的好姊姊,如今王家那個小姐是個薄命的,可見沒有福氣配上我們家阿杜。”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拉着阿杜娘粗糙的手掌,親親熱熱地說,“你看阿杜與我家秀兒是親表裏,從小知根知底,秀兒樣貌不差,性格也好,将來一定會孝順你的。”

阿杜娘沉默許久,依舊搖搖頭拒絕了田秀娘:“是我家阿杜命硬福薄,你別再說了,我也是為了秀兒好。回去吧,秀兒還小,你還能好生相看。”

田秀娘的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那一瞬間她的眼神幾乎像野獸般,要将阿杜娘吞吃入腹。

“娘。”杜秀才忽然在房中叫了一聲,“我餓了。”

阿杜娘如夢初醒般,立刻道:“來了來了。”她看也不看田秀娘便彎着腰進了小廚房。

也就一天一夜沒見,李藥袖覺得阿杜娘仿若已是風燭殘年,随時便油盡燈滅。

田秀娘扶着腰在院中站了許久,才終究滿是不甘地離去。”

李藥袖不由喃喃開口:“她走路的姿勢,好生奇怪。”

沈檀已悄無聲息地從瓦片上滑回樹冠中,他懶散地就地靠在樹杈上閉目養神:“她肚子裏有‘孩子’了。”

李藥袖懵懵懂懂:“哈?”

沈檀卻不做解釋,睡意朦胧道:“睡吧,晚上有的忙呢。”

他的睡意仿若能夠傳染,又或許昨夜的疲憊還未消散,李藥袖趴在他結實的胸膛上眼皮也漸漸打架……

……

午時剛過,江陽城中再度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哭聲,光天化日之下,城中又一年輕女子暴斃在家中。僅僅是一個午睡的功夫,母親喊那姑娘起來做繡活,進屋便看見地上牆面濺滿了鮮血,自己的女兒開膛破肚地躺在床上,空蕩蕩的腹腔晃晃悠悠拖着沒吃幹淨的腸子……

婦人當即暈了過去。

推堪司的司長帶着司中所有人,連同青壯年一同在城中尋找那吃人妖物的下落。

城中錯亂的腳步聲響起在每條街巷中,沈檀藏身在田杜兩家門口的槐樹上巋然不動,他似睡得極沉,沉到李藥袖被叫嚷的人聲吵醒都未曾睜眼。

……

李藥袖醒來時已經入夜了,江陽城中燈火通明,家家戶戶大門敞開,人聲鼎沸,無人敢入眠,也無人敢在家中獨處。

自中午那名未婚女子遇害了,那妖物似乎吃飽喝足收手了,到現在也未有異動發生,但城中巡防卻更為嚴密。府衙的差役和戍衛隊的人拿着火把挨家挨戶地搜尋妖物的痕跡,但那妖物來無影去無蹤,別說普通人,連推堪司的司長陳恒也未能尋到一絲線索。

陳恒看着燈火點點的深重夜色,對身旁的矮胖男人嘆息道:“我本以為我們乃萬物靈長,即便天變我等也得天垂憐,能引靈氣入體修行法術,終有一日能走坦蕩仙途。”他望着燈火點點的深重夜色,如那個叫沈檀的少年所言,這個江陽城果然成了妖物的狩獵場,他喃喃道,“我想不到有朝一日,我們會反過來成為那些畜生的獵物。”

“咚咚咚”安靜巷子裏響起彬彬有禮的敲門聲。

李藥袖正聚精會神地聽着城中動靜,突然被這敲門聲吓了一跳。

兩根手指恰到好處地抵在了她剛張開的嘴巴上,示意她不要出聲。

“咚咚咚”杜家大門仍舊被有節奏地敲了三下,這次敲門人開口了,聲音輕柔如水:“姨娘,我娘見您整日不出門,頗為擔心,便讓我來瞧瞧您和杜哥哥。”

這聲音分外耳熟,但李藥袖卻不敢确認,她用力頂開少年的手指,悄無聲息地探頭看去。

月光下,一個纖弱少女提燈而立,她面容嬌俏,鬓邊一朵黃花更襯出一絲妩媚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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