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好看

好看

江遇收到消息的時候還在外面。

八月份的天，盛夏的夜晚，蟬鳴和晚風都鬧人得很。

TEC幾人剛吃完一頓海底撈，正搓着肚皮坐在位子上互相吹牛皮，有幾個喝大了，非嚷嚷着去KTV再狂嗨一晚上。

杜曉橋覺得這個提議不錯，轉頭問他：“诶，R神，怎麽樣，去不去？”

江遇以前在隊裏從來不參與這些，一是覺得沒興趣，二是覺得沒意思，今夜卻比以往更寡言一些，杜曉橋差點以為他都要拒絕自己了。

結果這位爺想了想，竟然點了頭。

杜曉橋驚訝道：“稀奇啊，我還以為你又要說沒意思呢。”

桌上另外幾位也一同看了過來：“對啊R哥，這可不像你。”

他們大多是笑嘻嘻的，江遇也只淡淡笑了笑：“以前是在役，要打比賽，不能玩狠了，現在又不在隊裏。”

衆人一尋思，這邏輯也沒毛病，就又笑嘻嘻地開始商量誰請客包夜的事。

反正夏季賽結束了，想怎麽玩怎麽玩。

杜曉橋倒是發現他的不對勁了，嘀嘀咕咕地問：“怎麽的，誰惹你這尊大佛不高興了？”

江遇卻挑了挑眉：“你從哪兒看出我不高興的？”

杜曉橋指了指自己的臉：“這還不明顯？而且你最近直播也請假頻繁，是出了啥事了？”

江遇：“沒有不高興，也沒有出什麽事……只是想不通一件事。”

杜曉橋更驚訝了：“還有你想不通的事？來來來，快說出來讓我高興高興。”

江遇：“滾。”

杜曉橋哈哈笑道：“開玩笑開玩笑，不要在意——到底什麽事啊，能說出來嗎？”

江遇垂眼想了想，手指微微一撚，有點想抽煙。

“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小姑娘。”

杜曉橋：“啥？”

江遇思索了一下，補充道：“準确點來說，本來是個網友。”

杜曉橋：“？？？”

他倒水的手一抖，瞬間瞪大了眼，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江遇淡漠道：“你再大點聲，整個隊的人都要知道了。”

杜曉橋連忙收起自己的大嗓門，示意他跟自己出來一趟。

江遇明明是當事人，卻比他顯得要淡定地多。

杜曉橋八卦的心蠢蠢欲動，一出門去了走廊上就憋不住了：“大哥，你沒開玩笑吧，你剛剛說你有喜歡的人了？”

江遇頓了頓：“算是。”

他至今都不算确定自己的心意。

杜曉橋又問：“還是個網友？”

這都是他剛剛說過一遍的事，江遇耐着性子“嗯”了一聲。

杜曉橋用一種奇怪的目光上下左右将他整個人完完整整打量了一遍，啧啧出聲：“沒想到啊沒想到……江哥你平時看着一聲不吭的，竟然學現在的年輕人搞網戀？”

江遇：“？”

他解釋道：“沒在一起。”

杜曉橋：“你單相思？”

江遇又想了想：“……應該不算。”

杜曉橋一臉費解：“所以，你倆互相喜歡？”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喜歡她。”

杜曉橋撓頭：“你說到這個我就覺得奇怪……你以前不是跟神仙似的七情六欲啥也不沾嗎，怎麽一退役又是加女粉絲又是喜歡女網友的……”

他說到這兒忽然頓了下。

江遇差點以為他發現自己說的是誰了。

甚至下一秒，杜曉橋擡頭震驚道：“哥們兒，你不會被殺豬盤騙了吧？”

江遇：“？”

這跟殺豬盤有什麽關系？

“有些騙子就喜歡僞裝成清純可愛的小女生，在網上尋找目标，欺騙感情和錢財，”杜曉橋嚴肅道，“江哥，你從哪兒認識的‘小姑娘’，你确定她不是騙子？”

江遇蹙眉思索了片刻：“我覺得不是。”

杜曉橋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大哥，這不是你覺不覺得的問題……”

江遇言簡意赅地解釋：“她沒有拿過我的錢。”

杜曉橋想了想：“那其他方面呢，你倆認識多久了？”

江遇：“一個月。”

杜曉橋：“……你見過她的樣子嗎？”

江遇：“只聽過聲音，打過語音電話。”

杜曉橋：“照片呢？也沒有？”

江遇：“我們平時不聊這些。”

“那聊什麽？”

“聊游戲。”他想了想，補充，“還有日常。”

“……就這？”杜曉橋不敢置信，“沒見過面，照片都沒有看到過，每天就聊聊游戲，打打語音電話……我的天，這不妥妥網騙嗎？”

江遇為他話裏的某兩個詞而皺眉：“那她能圖我什麽？”

“圖你帥。”

“我也沒發過照片給她。”

“圖你身份出名。”

“她是我直播間粉絲，認識的時候我還是個小主播……現在也是。”

“那——”杜曉橋垂死掙紮，“你是小主播的時候她就是你粉絲？這很可疑啊，你就沒想過她這話也是騙你的嗎？”

“我說過，”江遇斜睨了他一眼，“我沒那麽蠢，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誰就給她花錢——她也從來沒有給我提過這些。”

杜曉橋傻眼了。

這聽上去，好像确實沒什麽問題可說，甚至是江遇占了人家的便宜更多。

不圖錢不圖身份也不圖長相……怎麽聽上去跟真愛一樣？

不對不對。

杜曉橋甩了甩頭，決定換個方向：“那你喜歡她什麽呢？”

江遇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下一秒，他随口道：“喜歡她為我一擲百萬？”

杜曉橋：“……”

杜曉橋：“？”

他瞠目結舌，用一種仿佛江遇就是渣男代表的眼神看着他：“……沒想到啊沒想到，江哥你是這種見財起意的人……”

江遇：“開玩笑的。我要是知道我為什麽會喜歡她，還會說想不通嗎？”

杜曉橋慢半拍才忽然注意到了重點：“等等，一擲百萬？你說的不會是……你直播間那個榜一小姐姐吧？”

江遇沒吭聲，也沒否認。

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落到杜曉橋眼前，讓對方愣了一下：“幹嘛？”

“開支煙——知道你有。”

“你不是戒煙嗎？”

“偶爾抽一支沒事……你管我那麽多幹什麽？”

“要不是你姐托我看着點你，你以為我樂意管你？”

杜曉橋一邊嘀嘀咕咕一邊從口袋裏抽出一支煙給他，自己也拿了一支出來。

兩人在走廊上對着外面的晚風點燃了煙，眼前的景色在淺淡的煙霧裏慢慢模糊了起來。

半晌，杜曉橋說：“我還是覺得，網戀這種事，不像你能做出來的。”

“說了多少遍，還沒戀。”

江遇語氣意味不明：“她前段時間告訴我，她有了喜歡的人……”

“是你？”

“不确定。”

畢竟他至今都沒弄懂，如果對方說的是他，那他“喜歡的人”到底是誰，他怎麽想不出來？

不過杜曉橋剛剛提到他姐……

江遇垂眼看了看指間的煙，心想，回頭問問是不是她說了些什麽。

杜曉橋無語道：“感情你倆這是還暧昧着呢？”

江遇不知道怎麽回答，幹脆就不回了。

杜曉橋侃侃而談：“确認你喜不喜歡她還不簡單？想說話，想聊天，想和對方分享很多小事，随時随地都會想到她……”

這些江遇都有，而且最近幾天格外頻繁。

他悶悶抽了口煙，還是不說話。

杜曉橋現在這樣子，像極了他那晚跟“糖糖”打電話。

明明都一樣，都沒經歷過，但嘴上功夫一套一套。

明明……明明聽見對方說可能喜歡某個人的時候，心裏不可抑制地抽動了一下……明明已經有了預感，卻始終無法做到正視自己的感情。

杜曉橋道：“這還不簡單。問問你自己。”

“什麽？”

“想不想和她在一起。”

江遇沉默片刻，還沒回話，兜裏手機突然震了震。

他摸出手機，習慣性想看一眼這些天沒什麽動靜的聊天框，結果看到了那兩條新消息。

這是時隔三天，對方第一次主動再發消息給他。

江遇懸在屏幕上的手指停頓了片刻，還是回複：在，怎麽了？

對方好像沒話找話一般：在幹嘛？

W：和朋友出來吃頓飯，請了假，晚上不播了

[糖糖]：哦

[糖糖]：……哥你怎麽不問我在幹什麽？

W：嗯，你在幹什麽？

[糖糖]：在和你聊天呀

[糖糖]：小黃鴨打滾.jpg

江遇忍不住笑了笑。

這一插科打诨，兩人仿佛又回到了前段時間平和安寧的日子，像兩個最普通不過的朋友般，開着玩笑，悠閑地聊着天。

W：這麽晚了，工作結束了嗎？

[糖糖]：結束了

[糖糖]：剛剛有聚會喝了杯酒，我姐說我醉了。瞎說，我酒量是一杯倒，又不是半杯倒

江遇想了想，思索她說的姐是誰，半晌想起她還有個經紀人姓梅，她在外界一直稱呼對方叫梅姐。

……如果真是醉了，這個時候都不忘對他隐瞞身份，那還真是敬業極了。

江遇笑意淡了些：那你喝了半杯？

[糖糖]：不啊

[糖糖]：一杯半

[糖糖]：快誇我.jpg

W：……

江遇又擡頭看了看前面的聊天記錄，确認對方說的是“一杯倒”。

怪不得今天晚上的對話處處都不太對勁。

再一回神，對方又發了一句話過來。

[糖糖]：你認識唐一漾嗎？

江遇神色一愣，不太明白她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W：認識。

不僅認識，前兩天還剛見過面。

不僅見過面，此時此刻還喝醉了酒正和他聊着天。

[糖糖]：你覺得……

對方遲遲沒有發來後一句話。

江遇耐心等着，差點以為她是醉得直接睡着了。

片刻，他終于等到了後續。

[糖糖]：你覺得，她好看嗎？

……看來是真醉了。

江遇失笑。

W：嗯。

他的回複緊貼着上一句話，唐一漾卻愣住了。

[糖糖]：嗯……是什麽意思？

這回她如同江遇剛剛一般等了一小會兒，但也沒有太久。

W：嗯就是，我覺得好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