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思附間,身後沈楚猶豫地低低嘟囔着:“你……你可是歡喜攝政王?”

疑惑地将他望着,怎地最近一個兩個的都問我這個問題,莫非是我将崇敬之意表達錯誤,讓他人直接解碼成了喜歡?這可了得!兄妹戀可是亂/倫的,即便我們沒有血緣關系,在我心裏他既然與師兄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就約等于師兄,師兄約等于老哥,和老哥戀愛就約等于亂/倫。

堅定地搖搖頭,“不喜歡。”

他眉眼間立刻有了輕松之色。

說不喜歡攝政王似乎也不妥當,我雖不是歡喜他,也不……“也不讨厭他。”

沈楚的眉又蹙了起來,讓我覺得甚為奇怪。

也許是今夜月色不錯,方才吹簫讓我想起了師兄,這會兒我竟是特別想要傾訴自己的孤寂。尋了張凳子坐在上面,我倒了杯茶捧在手心,“我有個師兄,救過我,庇護我,雖然我很廢柴,他卻一邊嘴上嘲弄着我,一邊将我惹得麻煩給收拾妥當。攝政王長得和師兄一模一樣。”

沈楚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樣,片刻後凝望着我,“你的師兄……叫什麽名字?”

“陳卓。”

他目光微閃,露出些許不可思議之色,還不待我追問,他便笑了笑,“所以你就移情到攝政王身上了?”

點點頭,“算是吧。”

沈楚卻不再說話,神色莫名,須臾卻兀自吹起了玉簫。

我從沒聽過這麽好聽的蕭聲,飄渺悠遠,如春風吹拂柳絮綿綿軟軟,又似夏日荷塘飄過的一方浮萍悠悠蕩蕩,若天邊幾縷雲絲閑适飄逸,又像月影獨照雪蓮清涼幹淨。

吹完一曲,沈楚靜靜地睨着我,突然頗為嚴肅地說道:“小球,幫我去取一樣東西,我付你五百金。你可以拒絕,畢竟……有些風險。”

我笑了笑:“我去,不過,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我好奇了好久,始終得不到正解,“你如何知曉我會偷盜的?”

他神秘地笑了笑:“古昙。”

我一驚,原來去皇宮盜取古昙時竟是被他給瞧見了。怪不得,那日總覺得有人在緊緊地盯着我,害我以為是水土不服、神經衰弱。如此這般,他怎地不将我招供出去。

他似是瞧出我的疑惑,賊兮兮地朝我眨眨眼:“不過是同道中人。”

我籲了口氣。同道中人自是不會自找麻煩地将我給供出去的,這也可說明他何故會如此歡喜翻牆上瓦,搞些特殊。然而,他提過與沈景懷關系匪淺,莫非指的是他常常光顧丞相府,是那邊較為關注的一只梁上君子?

不管他與沈景懷之間有何關聯,我心中總有那麽份奇異的私心徘徊不去,“你……你沒将我的這個副業告訴沈景懷吧?”

“副業?”他略微沉吟,不過一個閃神之間,眉梢就輕快地挑起,八卦的語氣跳脫出來,“為何如此在意他是否知曉你是小賊?”

我覺得自己臉上有幾簇小火苗蹭蹭地竄了起來,“唔,不過,不過就是……”我支支吾吾,“他,他是官嘛。被他知曉我是個賊,不是會被他給關起來麽。”對,之前我不願沈景懷知道我是個賊,應該就是怕他将我給逮住。若是我被關進監牢,師兄來尋我,難度系數就該增大了。

“哦?只是因為這個?”他的臉又湊近幾寸,晶晶亮的眸子光華流轉,灼灼然不可逼視。

心不由自主地蹦跶了兩下,“嗯,只是因為這個。”

本以為沈楚這厮得不到好玩的八卦會有些失望地萎靡下去,卻不料他突然心情很好似的嘴角微微彎起,仿若偷了腥的貓一般。

***

沈楚付了三百金珠給我做定金,要我去工部尚書府中盜取秦河堤壩修葺圖紙,時間限定在三日之後。

兩日後是蕲州城一年一度的花展,花展持續三日,白日各家各戶展出自家養的花卉,晚上在花草的旁邊打上燈籠,擺上小攤,賣賣花種、花盆、花肥。最精彩的不是花卉展覽,而是要選出花仙。與青樓選花魁類似,只不過是些官宦小姐或尋常百姓家的女兒上臺争奇鬥豔各展才藝,最後獲得花仙者會被選入宮中做妃子。即便沒被選入宮的女子,也可憑此飛上枝頭,獲得衆多才子的愛慕。北陳國民風豪放之處由此可見一斑。

之所以會選擇三日之後偷取圖紙,是因着工部尚書之女古筱兒也會參選花仙争奪賽,那夜古尚書會在一旁作陪,府中守衛雖然不會過于松懈,但還是有機可循的。據沈楚的小道消息所說,古筱兒此次極有可能奪冠。我本是對這等選美之事沒有多少興致,可聽他這麽一說,倒是勾起了我一睹美人芳姿的好奇之心。

私以為,選日不如撞日。傍晚我睡了一覺頗為清醒,沈楚走後,我略微拾掇拾掇,換上夜行衣就朝着官員住宅區疾馳而去。

工部尚書府我并不陌生,府中某個院子的一棵樹上恰恰是我與沈楚初次相遇之地。那日我不過是無聊得緊,沒事貓進幾名官員府邸練練手腳,瞧瞧北陳官員府裏的守衛是否森嚴,以備日後不時之需。剛巧轉悠到工部尚書府上肚子餓了,然後就發生了開頭那麽一出。若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夜見到與一男子私會的女子應該就是古筱兒。可惜當時他們翻覆得有些激烈,我并沒有看清她的長相,只是隐約記得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可圈可點。

翻牆而入,先找到與沈楚相遇的大樹。庭院靜谧,許是因為是小姐的閨房,守衛不算太多,我輕而易舉就掠到了那裏。三兩步爬到樹上,找個妥當之處蹲着,不遠不近地探頭望向女子閨房。

房內一女子背對着窗口,身着半透明藍粉色衣衫,三千青絲簡單梳了個少女發髻,纖臂微擡對鏡梳妝。真真是好雅興,臨睡前還要仔細打扮一番,愛美到了如此境地,她也算是一朵奇葩。

我從懷中掏出小酒壺,對着壺嘴抿了一口,唔,喝着清甜的西瓜汁,欣賞着美女入睡圖倒也是人間一件樂事。

不料,我向來豔福不淺,上天總是喜歡拿這等撩人心神的閨房趣事考驗我的耐性,不過是眨巴眼的功夫,那房裏就多出一個瘦削的男子,背影略有熟悉。

男子從背後抱住古筱兒,低低在她耳邊說着什麽,無奈我距離不算太近,一句也聽不清楚。

古筱兒嬌笑着轉過身來,面龐果如牡丹般國色天香,又若蓮花般有着一股清新的飄逸,且嬌且媚且純且真。她方嘟嘴呢哝一句,嘴巴就讓那男子給攫住,不消片刻,兩人就倒在床上滾做一團。

雖說我不介意再欣賞一遍活春/宮,但畢竟總是做偷窺這等不道德的事不是在下的風格,都說再一再二不在三四。上次在下實在是過于無聊,且恰巧碰上,秉持着天上掉下的餡餅不撿白不撿的原則,我就那麽望上一望。今日不過是來瞧瞧這古筱兒的美貌,既然已經一睹芳顏,目的達成,便就作罷。

但……就這麽一舉一得不是在下的作風,最起碼跑這一趟也要一箭雙雕。

私以為,如若沈楚想得到的圖紙很是重要,那越是花展尚書府中守衛就越是嚴密,不若這幾日閑散時候,在下将這府邸摸上一摸,或許能夠尋到圖紙的具體位置。沈楚說,與他相遇那夜他就是在這府中摸索有關圖紙的事務,本以為事已解決,那圖紙無需再取。可近來卻有苗頭顯示秦河大壩頗有問題,這才又要取來研究一番。

秦河算是北陳和南楚共有的母親河,養育着北陳三分之一和南楚五分之一的百姓。秦河上游源頭位于北陳,穩固河水的堤壩向來是北陳負責,南楚出少許銀兩支援。沈楚并沒有透露太多這圖紙對他的用處,作為一個有着嚴格職業操守的小賊,在下只要簡單知曉他讓我偷取的物事沒有危害蒼生的不良用處即可。

幽魂一般地在府中晃悠一圈,不見多少看家護院的守衛,讓我頗為為難。本以為,我只消在守衛多些的地方探上一探,不料古老兒甚懂賊心,特特将這宅子弄得跟開放的公園一般讓小賊來去自如。聽聞古老兒較擅長機關術,若是沒有守備森嚴的廂房,那這圖紙怕是放在機關密布的房間裏了。可我又不能挨個房間去搗鼓,沒引來守衛将我關押,自個兒倒是會先累個半死。

月色深沉,我也有了幾分倦意,今夜怕也只能空手而歸了。

***

翌日,除了給樂绫上課,我便蹲在一邊托腮琢磨古老兒的小心思。正想的癡迷,面前突兀地竄出一顆頭顱,吓得我小心肝撲騰兩下,血壓升高一個等級。

我幽怨地瞪了樂绫一眼,“吓死夫子,可沒人帶你玩了。”

樂绫撇撇嘴,顯然不屑,“你這等唬人的夫子随地一抓一大把。”

吆喝!雖說她所言極是,卻很是傷人自尊。我蔫蔫地趴在桌子上,做傷心欲死狀,腦袋瓜子卻不停地思索如何偷取那圖紙。

樂绫起初并不理睬我,任我在這邊混吃等死自生自滅,自己端着本書冊在一邊細細研讨。約摸過了小半個時辰,她見我依舊好死不活地蔫吧着,許是良心發現,又不怎麽好意思向我道歉,就磨磨蹭蹭挪過來,貌似随意地問:“想什麽這麽入神呢?”

我沒精打采地将她一望,瞧見她小心翼翼又靈動異常的眸子,猛然想起這小屁孩兒見解不比一般大人差,便将頭湊過去,答非所問地道:“若是你藏一樣要緊的東西,不想被賊偷去,會如何放置啊?”

她謹慎地退後一步,防備地将我望着。

我摸摸鼻子,知道這丫頭有些多疑,就裝作苦惱的樣子将腦袋又放回桌面上,“我與一朋友打賭,若是我尋到他藏起來的東西,他就允我一壺佳釀。”

她鄙視地将我一望,我不甚在意地繼續訴苦:“我這朋友吧,有兩個錢,家裏護衛不少,我本以為防備嚴實的地方就有那東西,可無奈他家處處松懈得很,讓我無從下手。”

我偷偷睨了樂绫一眼,瞧見她一副略有所思的模樣,顯然已進入推理狀态。我再接再厲道:“我朋友還擅長機關之術,家中房屋無樹,也不知他到底會将那東西放在哪裏……”

樂绫單手拄着下巴,一臉木然地僵在那裏。我也不打擾她,知曉那是她認真思考的跡象,就樂呵呵地等在一旁,準備聽我這學生的高見。不多時,樂绫便撇撇嘴,露出一抹詭異的笑來,讓我生生打了個寒顫。呔,這小丫頭是跟誰學得,笑得如此狡詐。

她皮笑肉不笑地對我說:“說服父王,帶我去花展。”

我揉了揉突突亂跳的額角,“好。”真是鬼精鬼精的,一點兒虧都不吃。

日照西斜之時,托管家禀報我有關于郡主學業之事要面見攝政王,攝政王便親切地接待了我。在我費盡唇舌以郡主需當體察民情,了解民間疾苦,以便拓寬見識雲雲為由說了一大通後,攝政王優雅地點點頭,說了聲好。他補充說明,他本就想帶樂绫去花展轉上一轉,讓她散散心,如此說來這趟花展之行倒又多了另一層意義。

為自己多費的這些唾沫惋惜須臾,在去與樂绫告別之時,樂绫高深莫測地跟我咬耳朵,“越是醒目的地方越是最容易被賊忽視。”

捧着小軍師送的良策,邊思索邊下意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尚書府最是醒目的地方是何處?書房,一般都會将圖紙放在此處,可以一試。花園……白癡才會放在那裏,唔,自然不排除古老兒專防我這等非白癡,特意将圖紙挖坑埋在某處,可如此這般就不醒目了,排除。

“小球兒……”

卧房,可以一探。

“小球兒?”

客廳?嗯,也是個很顯眼的地方,客流如雲,人多之處反而容易被忽視。還有……

“唔,如此這般在光天化日之下投懷送抱,讓淇奧好生驚喜。”

茫然地擡起頭,疑惑地瞅着盡在咫尺的容顏,嗯,黛眉桃花目,筆挺梅華唇,這男子長得甚為眼熟……這,這不是失蹤了七八天的沈狐貍麽……

俊臉成幾何倍數在我眼前放大,他似笑非笑地說道:“怎地幾日不給淇奧做甜品了?是淇奧惹小球兒生氣了麽?”

什麽叫惡人先告狀,什麽叫賊喊捉賊,聽聽沈景懷沈大狐貍的無恥之言即可知曉一二。我心裏反問,這不是您老人家更換口味了麽?嘴上卻誠惶誠恐地答曰:“沙球有罪,請沈丞相開恩。”俗話說得好,強權面前莫要強出頭,裝孫子最可靠。

沈狐貍低低一笑,聲音醇厚若幽香的古釀,虛虛實實地萦繞在我耳邊,“那……那小球兒今夜就以身相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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