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楚铮番外（二）

第三十四章楚铮番外（二）

小球兒在皇宮中遇害，經查證卻是被樂绫綁架。這是我最害怕的事。因着我曉得樂绫人雖小，手段卻很是毒辣。對于窺欲陳韶的女子，他從不會手軟。

那時候，我不曉得自己遇到小球兒的事已經很難冷靜地思考個中緣由，也難以理性地分析這件事的詭異。聽到小球兒遇到不測，查到是被樂绫綁架，我就立刻翻牆入了攝政王府尋陳韶讓他救人。

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用如此粗魯無禮的方式來解決一件事。那天，我似瘋了似的在陳韶家裏亂竄，尋不到陳韶，我無意中碰見樂绫，差點兒就一掌将他拍死。

後來想想那天的失常，除卻小球兒的失蹤和樂绫有關讓我有些擔心外，還有一點兒便是阿珏将小球兒賜婚給陳韶的緣故。兩者都讓我害怕會失去她，很怕很怕。

樂绫說他沒有對小球兒做什麽，我不甚相信，但瞧他的樣子又不像是在撒謊。沒有與他廢話，我迅速出了攝政王府派人四處搜尋。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我幾乎都翻了個遍，但就是沒找到小球兒。

第二日，在我尋了一天兩夜之後，我尋到了小球兒。只是，是她的屍體，面目全非。

那一瞬間，仿佛天崩地裂，我的意念、愛戀、情感、執着……全部崩塌。我只能抱着她殘缺不堪的身體，壓抑着哭聲，淚流滿面。

父皇曾經教育我，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可在母後死時，父皇悶在母後的寝宮裏三天三夜，出來時眼睛紅腫，頭發花白。

同樣地，當我看到自己所愛的人死于非命時，所有的痛楚和悔恨排山倒海地傾軋而來，除了淚，我不曉得還有什麽東西能表達我的悲怆。

小球兒下葬後，我在她的家裏坐了許久許久。阿瑤偷偷地跑到我面前讓我節哀，提醒我身上責任重大，還有好多事要做。我才開口說了多日來的第一句話。

我說，你扮成沈景懷留在這裏，我回南楚。

阿瑤擔心地看了我一眼，卻是點點頭，說人死不能複生。我知道她明白我為何要恢複身份回南楚。我只是不想留在蕲州睹物思人，傷悲下去。我是南楚的太子，除了愛情，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責任。我沒有那麽多時間允許自己頹然下去。

可是……忘掉小球兒，好難。

我以獸獸沒人照應為由勸說自己将它帶在身邊，每當看到它我總是會想到同樣靈秀逗趣的小球兒。

越是想要忘記她，對她的記憶就越是深刻。每夜每夜，我的夢裏全是與她相識相處的點點滴滴。笑着的她、哭着的她、無奈的她、淘氣的她、不知所措的她……所有的所有，在我的眼前不斷回旋。不只是揮之不去，是我不舍得将之揮去。這些過去，是我最珍視的寶物，我清楚，這個寶物會陪我度過剩下的生命。

後來我常常想，我與小球兒之間定是有一根看不見的線相連，要不怎麽會隔着遙遠的時空聚到一處，彼此折磨，彼此依靠。

那日在雨中，我的馬車陷入泥窪裏。我靜靜地坐在馬車裏，感受着雨中的寧靜。忽的，懷中的獸獸眼睛閃亮起來，蹦跶着要竄出窗子去。

我怕它被雨水淋過後會生病，便用手箍住它，不讓它奔出去。但它喵嗚喵嗚地對着我叫，兩只前爪還比劃來比劃去，似是要告訴我什麽。我看不懂狐貍語言，只是想象着小球兒面對這時候的獸獸時會露出何等可愛的表情，便覺得很甜蜜，但……更多的是酸楚悲戚和後悔莫及。

車子動了。獸獸又掙紮了片刻，終是垂頭喪氣地安靜了下來。

後來，我才知道它的莫名騷動是因何而起。原來那天下午在雨中幫忙推車的路人竟是小球兒扮成的。獸獸定是聞出了她身上的氣味，知道它的主人出現了，才突然興奮。可惜，我不是獸獸，我沒有那種靈性。

不過，還好，那雨夜，我終是因着她的恐懼将她認了出來。

其實，害怕雨夜的人并非只有小球兒一人，只是當我瞧見一個男子在亭子裏抱着頭大吼大叫，叫喊的聲音偏尖銳時，我便懷疑他是個女子，心裏就下意識産生一種奇怪的念想，覺得眼前的這個陌生人是小球兒。我怕自己的期待是假的，怕一切不過都是自己的臆想，便在詢問無果後，靜靜地坐在一邊，等着他睡去。

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日思夜想以為早已逝去的人就在自己的懷裏，我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自己的欣喜。當他睡去，當我顫抖着手試探着摸索他臉上的人皮面具，當我将那一層薄薄的面具揭下來看到這張時時刻刻回蕩在眼前的臉時，我喜極而泣。以前覺着男子流淚很可恥，可那時卻真的沒有辦法阻止淚水的湧出。

我緊緊地盯着她，一遍一遍地撫摸她的臉，生怕自己是在做夢。

我好想将她喊醒，告訴她我的情感。可我怕這樣太過突兀，我的真實身份楚铮畢竟和她不熟。

不知疲憊、不知厭倦地看了她一整夜，在天将亮之時，我幫她把面具戴回去，然後戀戀不舍地回到掩蔽在樹木後的馬車裏，扮成沈楚的模樣。自己留下一匹馬，命長池駕車離去，我便帶着獸獸，往來路的方向行了一段路，準備待會兒與小球兒所扮演的男子來個不期而遇。這段幼稚的舉動讓自己啼笑皆非，卻又顯露了萬般無奈。不由想，若是将來小球兒知道我楚铮是沈景懷，也是沈楚，她會作何感想，會不會氣我騙她。不管未來她知曉真相時的反應如何，我都不會後悔我扮成過另外兩個男子，因着這不同的身份，讓我看到了小球兒不同的面貌，也讓我對她情根深種。

與小球兒扮成的男子邱少水相識後，我假裝自己不知道他就是小球兒，在他面前故意說着對她的情意，想借此看看她的反應。沒成想她卻勸我去喜歡其他姑娘。我很生氣。

我發現當扮成沈楚時，在小球兒的面前我就可以肆無忌憚地表現自己的情緒。喜、怒、哀、樂完全展現在她的面前。這是我扮成沈景懷和做我自己時所沒有辦法表現出來的。畢竟，沈景懷和楚铮都有着許多責任，也有着高高在上的身份，這些不允許我任性，不允許我脆弱。可沈楚不同，這個身份不過是我一念之間想出來的，也只是為小球兒一個人存在的身份。

小球兒見我生氣，為了哄我，就買了兩個糖人，給我一個小姑娘，她自己留了個小夥子。雖然我清楚她并無其他意思，但看到這種代表着甜甜蜜蜜的幸福組合出現在我們兩人的手上，我還是不由自主地有些竊喜。暗暗猜測，或許她對我并非全無感情。可當她毫不遲疑地把她手中的糖人吃掉時，心中的期盼破滅，我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難堪。

為了掩飾這種難堪，我裝作生氣的樣子大踏步向前走。可小球兒竟會意成……會意成我尿急。這真是讓我抑郁不已、哭笑不得。從沒見過有哪家姑娘将這等事情挂在嘴邊，說出來時還是那麽自然。

見她買了一堆簪子飾品要送給她的同門們，我有些小小的吃醋。但也只是小小的吃了點兒醋而已，畢竟她後來送了我梳子。我不曉得她是否明白，送梳子，代表着私定終身。但不管她明白與否，我都将它理解為這個意思，因着我不會再對她放手，永遠都不會。

這個笨丫頭總是愛多管閑事。有我在身邊，她管管賣梳子的孤兒寡母的小事倒也罷了，竟在我假意追蹤扛着被當作敬河神的祭品的小姑娘的那兩個人時，她又擅自跟了過來。雖說這真正的幕後之人是我自己，但怕被她知道後，會對我産生誤解，對我有更加不好的印象，我決定暫時演一場戲，待以後時機成熟再讓她知道前因後果。

說實話，一會兒扮成沈楚，一會兒做我自己，我都有些力不從心。可為了得到小球兒的心，無論多困難的事，我都會去做。

本不想吓到她的。可做回自己後，我就是忍不住想要逗弄她。

吻，是在計劃之外的事，可在我的唇貼上她的時，便發覺我已渴望許久……

她見到我殺人的樣子，怕是讨厭我了吧？我不想，可卻無奈地只能這般作為。因着我想讓她認識真正的我，意識到我的處境和無奈，清楚我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希望她能夠接受全部的我，并非僅僅是一個不完整的假象。

可，當她借口離去時，我心裏還是掠過失望。是我過于強求了嗎？還是我太過急于求成，不該逼迫方接觸楚铮的小球兒看到我這黑暗的一面？

我強壓住內心的酸楚，決定死皮賴臉地将她留在我身邊。所以，我曲解了她的意思，打算和她徒步回錦湘。

從小球兒的嘴裏得知我的命定之人掉落的項鏈上的墜子是小提琴時，我很是驚訝。因為從談話間，我能感覺出來那條鏈子就是小球兒的。雖然不知道她為何一直否認，後來也正兒八經地告訴我她不是三年前讓我一見鐘情的那個姑娘，但是，我還是認定她就是“她”。

上天真的很會愚弄凡人。而我也驚詫于野和尚的預言竟又成真。以此推斷，他那第三條預言怕也會實現。因此，我很是害怕。

但是，越是害怕，這預言越容易變成現實。

小球兒告訴沈楚，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知道她說的是真的，即便這件事很是匪夷所思。因為如果這不是真的，該如何解釋她的獨特，以及我遍尋大江南北也尋不到她的原因。

她說，她會跟着她的師兄回家，也就是離開這裏，到我永遠也無力到達的地方。

聽到她如是說，我的恐懼驀然從心底延伸蔓延到全身各處。我不能讓她走，絕對不能。可，我有什麽辦法将她留下？除了愛，我什麽也不能給她。

但，她不需要我的愛，不需要我楚铮的愛，她要的是沈景懷的愛。雖然沈景懷也是我，可他畢竟不是真正的我。而我還是希望她能愛上真正的我。于是，我想讓沈景懷在她心裏的形象完全破滅，想讓她對沈景懷死心，想讓她把對沈景懷的感情轉移到我的身上。

然而，即便我告訴她，我就是與她相熟的沈楚，而她猜測出我就是沈景懷，她還是選擇離我而去。

如果，用非常手段能夠留住她，我可以去做任何事，哪怕成魔。

我知道她被阿珏捉走了，阿珏想以她來威脅我助他一臂之力，但他小看我了。北陳皇位之争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局面，被囚禁在那裏，她反而會更加安全，這種局面剛巧是我所要的。不過，為了保證她真的安然，我還是派了幾個暗衛前去保護她。

阿珏的計劃毫無懸念地落空了。陳韶繼承皇位，而阿珏則被我下了劇毒。這是他應得的下場。凡是欲對小球兒不利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而我也早就看出昔日迷戀我的岑晗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阿珏。為了救阿珏，岑晗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

而我便順水推舟地與她做了個交易，讓她配合我在小球兒面前演一場戲，利用苦肉計留下小球兒。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在我假意昏迷當中，知道小球兒衣不解帶地在我床前照料我。除卻欣喜外，就是滿滿的心疼。可，我不确定若是我醒來，她會不會還是選擇離開。即便之前我與陳卓約定我保陳韶周全，他便會幫我說服小球兒留在我身邊，我還是不敢冒險。雖然小球兒的心思向來很淺，但都說女子心，海底針，小球兒也是女子，她的心應該也很是善變。

我耐心地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即便只在小球兒睡覺時起來活動活動筋骨，我還是覺得有一些些辛苦。可，這還是值得的。因着我終于等來小球兒的承諾。她說，她會留下來做我的妻子。

我想時機到了。我也該醒過來了。只是，在她說完這番話後就醒來未免有些突兀和蹊跷，于是我又耐心躺了兩日。

但……她的師妹的到來，讓我沒有辦法再繼續躺下去了。因為，我知道以小球兒的為人她必定會去尋找她失蹤的姐妹。我想阻止她，又怕她這般留下後會心有不甘，不會開心地伴在我身邊。而讓她離開，我又擔心她會一去不返。

左右思之，我還是決定博上一博。

但，即便我選擇暫且放她飛走，也要讓她知道我會一直等她下去……

今天是小球兒走後的第一天，蕲州下了場小雪。今年北陳的雪下得比以往都要早，不知是在慶賀新皇登基，還是在反襯我孤寂的心境。

我摩挲着小提琴項鏈，想着第一次與小球兒的相遇，很幸福，很幸福……

小球兒走了三天了，我帶着沒有恢複力氣的身體已經在回南楚的路上了。阿瑤真是女大不中留，毫不顧忌公主的責任，稱病告假，将南楚政事一扔，跟着陳卓回他們那個時空了。我好羨慕她，可以不管不顧地追随陳卓，而我作為南楚新皇卻是被綁縛在那個高處不勝寒的位子上。如果，小球兒不回來，我會不會就此孤寂地忍受着歲月的煎熬，然後慢慢死去？

七天了，不曉得小球兒有沒有找到她的姐妹。今天我停在蒲河鎮外的亭子裏，不顧臣子的勸導，任性地在那個亭子裏站了許久許久……

今天南楚也下了一場小雪，我瞅着外面飄飄搖搖的細雪，在記錄本上畫上了第三十三片楓葉。拿出那個被他們稱作萬榮囊的東西，根據陳卓告訴我的法子打開，取出那把小提琴，我輕輕地撥弄着上面的琴弦。不成調子，但卻安撫了我躁動的心。

二百四十八天零五個時辰三刻，我撫着被熱暈了的獸獸，望着窗外白晃晃的天氣，心裏也很是躁動。今日那幫大臣們又上書讓我成婚，拿出什麽生育皇位繼承人的責任壓我，我很是氣憤。曾貞淵真是混蛋，昔日不動聲色地站在一邊裝隐形人，這會兒不曉得吃錯了什麽藥，竟很是積極地鼓動他人鬧事。我一氣之下将他發配到秦河流域與工部尚書一起治水去了。現在，我卻是有些後悔了。下朝時，他明顯輕快的步伐和上揚的嘴角無不向我顯示我的旨意正中他想出游的心思，真是豈有此理。曾貞淵向來厚道，這些日子卻越發精明起來。細細想來，定是樂绫那小鬼在背後出了不少鬼主意。

楓葉又紅了，小球兒，你何時會歸來？兩年了，我等了你将近兩年。每夜每夜，我的夢裏都是你，每回醒來我都怨自己當年放你離開。我還要等多久？兩年，還是二十年？思念的味道好苦，小球兒，回來吧。

小球兒，你可知道，父皇昨日駕崩了。父皇死前頭腦一直都很清醒。他知曉我為何不成婚，知曉我在執着什麽，便以太上皇的最高權力下了道旨意，命我今生只能取一人，且這個人需得是我的命定之人。我很感激父皇。這樣，我就可以在所有南楚子民的面前堂而皇之地繼續等你了。可是，我好想你，你可會回來？

兩年六個月五日零兩個時辰一刻……前些日子，獸獸不堪皇宮寂寞，離家游玩帶回來一只母白狐。它們似是故意的一般，天天在我面前膩膩歪歪的，讓我很是抓狂。今日，它們喜得四只小狐貍崽子，獸獸得得瑟瑟地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地走來走去，直到我裝作生氣的樣子，他方才銜着一只雞大搖大擺地離去。

荊韓與談笑的兒子已經一歲半了，脾氣很別扭的一個孩子，不曉得是不是随談笑。我偷偷到他們府上逛游，見到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一個人的孤獨排山倒海似的席卷了我的全身。我偷偷地躲在角落裏看着他們的和樂，心想，若那天我沒有放你走，現在我們是不是也有個小孩子了？小球兒，我想你了，很想，很想，你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啊？

兩年九個月三日零七個時辰一刻半……在錦湘城外，我見到了阿珏和岑晗。看着他們此時平凡的幸福，我想，當時我的決定是正确的。阿珏已然不恨我了，他抱着他們兩歲的女兒，看着明顯柔和不少的岑晗，眼裏滿滿地都是滿足。他說，經歷過一場生死方才發現，一切與和岑晗在一起相比不過都是過眼雲煙。我很是贊同他的想法，因着和小球兒在一起時，我也是那麽安然。

只是，我的安然——小球兒，你還會回來嗎？連你所謂的面癱臉陳韶都已成婚，你可還會回到我身邊？

不好意思啊，本來說只請假兩天的。無奈正巧趕上找房子、搬家什麽的。現在剛開始自己過日子，感覺打掃衛生買家居用品，買菜什麽的好費時間啊。還好，這文要完結了。

寫完丞相，按計劃我會将清閑更完。喜歡我的小說的孩子們可以去那邊瞅瞅。嗯，實在不想看清閑，若是喜歡小球兒的故事，還想看其他幾個小賊的故事的，就可以到我的專欄，點擊“收藏此作者”，等我寫了墨涵或千夜的故事，你就會很快知道。

其實，她們兩個的故事，我都想過了。沒有意外會先寫墨涵的故事，因為想的比較全一些吧。

墨涵的故事呢……開頭很驚悚（乃們知道地，她被時空漩渦把衣服扒下來了……會不會有些俗氣？放心，她不會走光的，我保證），中間很溫馨，後來麽？可能夾雜着小虐，也可能一直溫馨到底，具體沒有想好。哈哈。我在此就先做個gg，簡單介紹一下墨涵這個姑娘。

墨涵與小球不同，她精明而強悍，好多管閑事，人長得妖媚，很漂亮的（小球兒也就長得清秀）。即便這樣，我也不會将她的故事寫成瑪麗蘇的文。會寫一對一吧，可能有個男配，不過應該不是炮灰。因為我會不小心喜歡上炮灰男配，所以，還是寫個喜感的吧。

要是，乃們都不喜歡（嗯，我知道現在網文千千萬萬，我的文不過是冷文而已，好文很多很多），那麽能看完丞相的孩子們，陪着我一路走過來的孩子們，我還是很感謝大家。鞠躬，致謝！！！

——201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