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隔天，周聞褚罕見的全天都待在學校裏，數學老師難得收到一次他的作業，批改時發現不僅題目全做對了，解法還新穎許多，臉上的表情頓時多雲轉晴，這些日子積攢的不快也都消失了一大半。

數學課上，周聞褚被叫上去在黑板上解題，站在旁邊做另一道題目的就是林月。這兩道都是往年高考數學卷的壓軸大題，對很多人來說都不輕松，但他們兩個卻游刃有餘。

唯一的問題是，黑板就那麽大，數學最後一道大題的解題內容卻不少，兩個人寫着寫着，空間就不夠了。周聞褚比林月要高出許多來，他握着支藍色筆，站在林月身邊，壓低聲音：“我在你上面做？”

林月點點頭，她用的是黑色筆，刷刷刷在白板偏下的位置寫的滿滿當當，兩個人默契的換了位置。

藍色字跡遒勁有力，揮灑在上方，黑色字跡秀美，整整齊齊排列在下方，數學老師抱着保溫杯游走在教室裏，一邊盯着其他人在演算紙上寫步驟，一邊抽空看看黑板上的标準答案，心裏滿足又熨帖，總算覺得周聞褚還算個人了。

早上課程結束，林月和陳樂樂去食堂吃飯。陳樂樂雖然跟蔣鋒在一起了，可畢竟學校現在嚴抓早戀，脾氣暴躁的王主任每天都在樓道裏來來回回打轉，竭力掐滅所有愛情的小火苗，因此，他們在學校十分低調，當然，這個低調是陳樂樂要求的，蔣鋒本人并不把這項規定放在眼裏。

她們兩個人先打了飯，不久之後，蔣鋒和周聞褚就過來了，四個人同桌，買的都是不同的菜，可以混着吃。林月看到周聞褚還有幾分意外，她以為來的會是向秦他們，但她還是沒說什麽，安靜夾着眼前那道幹煸豆角茄子。

這道菜做起來雖然簡單，可要做的好吃，還是需要點技巧的，林月覺得，食堂大師傅炒的最好吃的，就是這道幹煸豆角茄子了。

蔣鋒和陳樂樂這對情侶肯定是要坐在一側的，方便他們說說話聊天，林月不得已坐在周聞褚旁邊，跟對面相比，他們兩個沉默許多。

飯吃到一半，林月盤子裏的豆角茄子都見了底，周聞褚不動聲色把自己的盤子往前推了下：“一起吃。”

蔣鋒剛給陳樂樂講完一個笑話，那倆人正笑的開懷，沒人注意他們。

林月糾結幾秒鐘，才從周聞褚盤子裏夾過來一塊茄子：“謝謝。”

“沒事，”周聞褚輕咳一聲，打破這沉默的氛圍，“聊聊天？”

“好呀，”林月吃飯的時候也很認真的低着頭，坐姿卻依舊挺拔，她握着筷子，想了會兒才找到他們之間的共同話題，“那你能不能跟我講講，你早上寫的那道題，有沒有別的解法？”

周聞褚：……

下午，秦老師占了美術老師一堂課，來給他們講寫作。這樣的天氣，沉悶的教室，枯燥的內容，衆人都有些昏昏欲睡，後排甚至有膽子大的，已經支着胳膊閉上了眼睛，發出輕微的鼾聲。

到最後，那位同學大概睡熟了，鼾聲越來越響，隐隐有蓋過秦老師聲音的架勢。老師最容易捕獲學生們的這點小動作了，果然，秦老師站到講臺上，一邊講解一邊環視衆人，正好一個小節講完，她停下聲音，那位睡熟了的同學不知道夢到什麽，鼾聲中夾雜了一聲響亮的豬哼哼。

教室裏爆發出一陣熱烈的笑聲，就連原本差點睡着的陳樂樂，也哈哈哈哈笑出眼淚來。林月跟着回頭去看，那個同學大概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社死當場，正迷迷茫茫的揉着眼睛打哈欠。

周聞褚本來在低調的打着游戲，正好贏了一把，他心情頗好的擡頭，就對上了林月沒來得及收回的目光，她觸及到他的視線，片刻都沒停留，又轉過頭去翻書了。

“好了，這位同學看來對寫作很有自信，那我們請他朗讀一下自己的作文吧。”

剛才睡着的人已經徹底被吓醒，又羞又後悔的拿起自己的“文章”，結結巴巴念起來。

這位是班裏有名的偏科生，數理化次次滿分，語文英語從未及格過，引得老師對他又愛又恨，不過他突出的科目太突出，到時候靠單科還是能提前被錄取個不錯的學校，以後去專攻某一學科，說不定也會有不錯的成績。

只是這作文，寫的實在有些潦草，連基本的流水賬都不如。奈何秦老師對待所有學生都是一視同仁的耐心，她聽完之後推推眼鏡，認真給出一番評價。

反面教材念完了，秦老師準備再點個作文寫的不錯的學生讀一篇，她視線在林月和周聞褚身上轉了一圈，心裏默默搖頭。

林月作文寫得好，總被選去公示欄展示，沒必要在這裏念，周聞褚成績雖然遙遙領先，可作業肯定是沒寫的，秦老師這會嫌棄到不想敲打他，幹脆挑個別人好了。

“孟希菀同學這次的作文完成的也不錯，感情充沛，下面我們請她朗讀一下，大家從中學習。”

秦老師話音剛落，孟希菀就站起來，翻出本子開始念。

她的作文題目叫做《我和我的爸爸媽媽》，文章寫的的确感情充沛，她并未回避家庭的特殊性，寫了自己跟着媽媽生活多年，又在最近有了新的家庭，新爸爸很好，她終于體會到了父愛。

孟希菀這次寫的的确不錯，尤其她用了自己的故事，成功感動衆人，大家都聽得沉浸其中。

作文念完沒多久，一節課也結束了，陳樂樂揉揉眼睛，小聲跟林月說：“平常看不出來，原來她家裏以前這麽困難啊，月月，我把包裏的巧克力拿給孟希菀幾個吧。”

陳樂樂單純簡單，被故事感動到了就想着要對對方好，畢竟大家都是同學。

林月松開剛才一直攥着的拳頭，悶聲點點頭。她不能左右陳樂樂的行動，但此刻心裏的不愉快也是真的。

孟希菀口中的幸福，建立在林月家庭的破碎之上。昨天晚上，她才悄悄跑去小區後面，給媽媽燒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冥幣，原本，這應該是個比較重要的日子，可現在，林康成每天聽着孟秀雯成哥長成哥短的，早就忘記了曾經共同生活近二十年的結發妻子。

都說感情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可林康成薄情至此，還是讓林月心寒。明明媽媽病重的時候，他也願意拿出家裏全部的存款，去賭一個不光明的未來，可人死燈滅，他忘卻往事的速度，也快的令人發指。

如今只聞新人笑，哪顧舊人亡。

只是沒想到，林月打算冷處理，孟希菀竟然還主動湊上來。她拿着自己的作文，跑到林月這桌來：“林月，老師說作文要讓大家傳着看看，麻煩你在這裏簽個名字吧，代表你看完了。”

這是六班的習俗，向來如此，前面已經有好幾個人的簽名了。

林月沒拿筆，她坐在原地，仰頭看了眼孟希菀，對方眼神清澈簡單，仿佛真的只是讓她簽個字而已。

還沒等兩個人再說什麽，陳樂樂已經過來了，她輕輕碰了下孟希菀的胳膊：“巧克力記得吃哦，我爸爸特意托人帶過來的，一點都不苦。”

孟希菀笑着：“好的，謝謝你，樂樂你真好，我以後能跟你做朋友嗎？”

陳樂樂大喇喇的，雖然覺得這話怪異，卻沒深想：“大家都是一個班的同學，當然是朋友啦。”

孟希菀希望的卻不止于此：“那我們也能一起去食堂吃飯嗎？”

這……陳樂樂犯難了，食堂的桌子都是四人的，現在她跟蔣鋒正甜蜜，只要他在學校，就會陪着她去吃食堂，再加上月月和周聞褚，旁邊沒有別的位置了。不過孟希菀大概也就是這麽一說，陳樂樂點點頭：“好啊，不過食堂的飯每天都是那個時間做好的，每次都是好多人一起去排隊吃飯呢。”

孟希菀被這話噎了下，不好再說什麽，她低頭一看，林月還是沒簽字：“林月，你快點簽字吧，馬上上課了，我還要找其他人簽的。”

林月很輕的嗤笑一聲：“抱歉，不想看，也不會看，你找別人吧。”

遲鈍的陳樂樂總算覺出不對味來。是了，平常有其他同學過來說話，月月也會跟着聊兩句的，可剛才孟希菀甚至提出要跟她們一起吃食堂，林月卻一聲不吭，她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對勁，可孟希菀還在這裏呢，她不好直接問林月。

氣氛沒法一直膠着，孟希菀把作文本放在陳樂樂眼前：“那樂樂，你先簽吧。”

陳樂樂打着哈哈：“你先找別人吧，我要跟月月一起的。”

上課鈴聲響起，下一堂原本是音樂課，化學老師卻已經帶着講義進來了，衆人立馬哀嚎起來，不情不願開始換書本。

陳樂樂正要戳戳林月胳膊問她是什麽事情，桌上就被扔了個紙團過來。

“林月跟那個女生怎麽回事？

——周聞褚”

陳樂樂瞪大眼睛，等等，這個周聞褚又是怎麽回事，他管的是不是有點太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