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惡劣

惡劣

淅淅瀝瀝的雨下了大半天,周淙不喜歡在這種天氣裏開車,既不安全又不方便,可明流歡喜歡下雨天,非得在這種時候約她。

病恹恹的還喜歡出門,乘公交嫌晃,坐地鐵嫌擠,騎電瓶車嫌濕,走路又走不動,就得讓她開車來回亂跑。

實在是太不聽話了,可她拿那人沒辦法,誰讓人家是病號。

幸虧她報了外勤早退,不然到下班時間必然得堵死在路上。

明流歡還算貼心,選的咖啡館離周淙家很近,她小心翼翼地在門口停好車,抽了雨傘正要下車,“砰”的一聲巨響突然從車後面傳來。

趕緊下去一看,一個女孩子正跪坐在她後備廂旁邊揉着腿,手裏的電話還沒放下去,不知道是沖她還是沖電話裏的人怒氣沖沖地喊着,你是不是不長眼?

周淙轉身要走,女孩子連滾帶爬地追過來拉住她,竟一把将她掖進裙腰裏的襯衫下擺都扯了出來,蠻不講理地質問她:“你聽不見嗎?我剛才問你是不是不長眼?”

周淙拿開女孩子的手,擡手指了指咖啡館門口的監控:“你要去看監控嗎?在你摔跤在我後備廂之前,我已經停好車沒在動了。你确定是我把你撞倒的?”

年紀輕輕挺好一孩子,學什麽不好學人碰瓷兒?

學還學不到重點,賴好找個沒監控的地方碰啊!

周淙還想再說一句我看是你沒長眼吧,卻見這女孩子怒氣沖沖地一轉身,正好在路邊攔了個的士鑽上去就走了。她低頭看看自己被雨水濺髒的白板鞋,無奈地嘆了口氣,黃歷上寫得對,今日不宜出門。

明流歡在咖啡館坐了小半天,這會兒正開着筆記本敲敲打打,周淙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我真是服了,你還低燒着呢,幹嘛不好好在家歇着?”

明流歡合了筆記本讨好地笑一下:“想見你啊。周編最近忙得不行,都不來催我的稿子,萬一我還沒寫完就死了,你豈不是要倒大黴?”

周淙神色不悅地瞥了明流歡一眼:“舉頭三尺有神明,生生死死的話不要亂說。”

明流歡就喜歡看周淙因為她口不擇言亂說話生氣的樣子,心裏特別滿足:“周編心疼我啊。”

周淙想起剛才那個态度極其惡劣的女孩子,氣呼呼地拿果叉戳蛋糕:“心疼有什麽用,白眼狼又不聽話,淨會折騰人。”

說罷又拿了紙巾低頭擦鞋子上的泥點:“剛才門外遇到一碰瓷兒的小姑娘,雖然沒碰上,但她居然問我長沒長眼,氣得我心情很不好。她才沒長眼,我正煩呢,你也別惹我。”

“好看嗎?”明流歡的關注點總是這麽與衆不同。

周淙簡直無奈:“我這不是沒長眼麽。”

明流歡點點頭:“那就是好看。”

服了,作家的腦回路是不是跟常人不太一樣。

周淙不愛喝咖啡,也就來陪明流歡坐坐,最近明歲南暑假來玩兒,她也不好總上門打擾人家姐弟聯系感情。明流歡時日無多,也許連今年的春節都過不上,她不能在這有限的時間裏還剝奪人家親人相聚的時刻。

“又不是網文要日更,你別太辛苦。”周淙方才就看到文檔左下角的字數統計已經是26打頭了,全文預計30萬字,這意味着明流歡這本書要接近尾聲了。

明流歡一副我心裏有數的模樣,不甚在乎地笑了笑:“我可沒你想的那麽勤奮,正好跟你說一聲,我要跟歲南回老家看看奶奶,最近一個字都不會交給你了。”

周淙有點不放心:“你這能行嗎?會不會太累了。”

“周編太瞧不起人了吧,我又不是三五天就死了,哪能虛得車都坐不了?”明流歡調皮地托着下巴盯着周淙的眼睛看,“周編,你是舍不得個把月的都看不着我吧?”

周淙抿了口冷掉的咖啡,亦定定地盯着明流歡看,從對方的雙眸中捕捉到絲絲縷縷難以抑制的溫柔缱绻的星光,低聲輕答:“明知故問。”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兩個人都低頭笑,出了門坐進車裏才輕輕地碰了碰唇,明流歡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嘆了口氣:“周編,沒想到吧,催稿還得出賣色相,我是你手上最麻煩的作者了吧。”

周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語氣溫柔:“不麻煩。”

*

明流歡回老家,周淙無人應對的周末就顯得空曠了些,她也少見地撒了個懶,周五夜裏把積攢了許久的劇看了個通宵,一直到淩晨五點才睡覺。再一睜眼的時候就已經是周六下午三點,外面樓道裏叮叮咣咣的,聽起來像是對門又來了新租客。

沒過多久就有人叩門。

周淙在背心外披件襯衫遮住前胸開門,看清門外的人時,裏外四只眼睛大眼瞪小眼地愣住,互相看對方都像潑婦。

這可真是太湊巧了,兩人在一周前的咖啡店門口相遇過,還互相質疑對方沒長眼。

新鄰居極不情願地把一兜水果遞過來,很顯然正在努力克制着要抽搐的嘴角:“你好,我叫溫且寒。房東阿姨說了,對門是脾氣很好心很善的女孩子,讓我來打個招呼以後好互相照應一下。”

周淙掃了一眼溫且寒,不知道這姑娘會不會找個什麽由頭來碰瓷兒鄰居。姑娘長了張一看就很精明的漂亮臉,放到電視劇裏妥妥的心機女配,瞅着就不是個好打發的人。

“不用這麽客氣。”周淙立在門口不動,擺明了不想接對方的水果,也不想告訴對方自己的名字。

溫且寒果然現出幾絲刁蠻的神色來,翻着眼皮把周淙上下掃視一遍。

這就很不禮貌了,周淙作勢要關門,卻無意間掃到溫且寒一瞬間閃過的某種眼神,當下心頭一跳,莫名有一種直覺,這女孩子是同類。

她不動聲色地攏住襯衫衣襟,卻見溫且寒又往前走了一小步,馬上就要踏進她家門,幸而踩到門檻就停住了:“早知道是你,我才不來呢。”

周淙簡直無語,這人還講天理嗎?

溫且寒看她神色不悅,又好心補了一句:“說你沒長眼也不冤枉你,你那天停車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劃好的車位,行人因此被障礙物絆倒,當然要生氣!”

周淙“嘭”地關上了門,這什麽人,腦子有問題吧。

人家店門口一直都是用來停車的,她又沒停到人行道上,交警都沒意見呢,姓溫的怎麽不說自己光顧着打電話不看路呢,那麽大個汽車都看不見的人還好意思問別人長沒長眼。

對門黃阿姨做了什麽孽,怎麽會遇到這樣的租客?

她又是做了什麽孽,為什麽會有這樣的鄰居?

門外的溫且寒翻了個白眼,拎着水果回到自己家,默默在心裏吐槽黃阿姨眼神不行,壓根兒就不知道對面鄰居那女的人情淡漠,根本就不像個心善的人。

長得人模人樣的,太沒素質!

雖然那天她也有錯,因為被劈腿而心情郁悶,借題發揮胡攪蠻纏,但她又不會真的碰瓷兒,她不過是想找個人吵兩句,氣氛上來揪頭發打一架也不錯,誰知道那女的雲淡風輕的一臉不在乎的模樣,看着就讓人來氣。

無理取鬧沒人搭理的時候,真是能活活把自己氣炸。

這陰差陽錯的還成了鄰居,要是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都是那張冷漠臉,那可真是太晦氣了。

不過預想中天天碰面的情形沒出現,對門那女的也不知道是什麽工作,早上比她出門得早,下午比她回來得遲,不過她這幾天出去玩兒到半夜才回來,也打不上照面兒,這樣也挺好。

周淙可沒覺得挺好,她快煩死了。

對門那姓溫的搬來一星期,七天裏有五天都是夜裏十二點左右回家,防盜門“哐”的一聲震得整個樓道都嗡嗡響!周淙經常在家裏加班看稿子,十一點半才上床睡覺,剛剛睡着就被“咣”得那麽一下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什麽工作得天天加班到夜裏十二點?就算是個別行業有白班夜班的,也不會連着一星期都讓人夜班吧?猝死了算誰的?

那姓溫的該不會是做什麽不正經的工作?還是天天在外面鬼混到半夜?

周淙在電話裏跟明流歡抱怨:“我對門新租客生活習慣很不好,天天半夜才回家,生生把我的入睡時間給拖延到後半夜,我都出黑眼圈了。”

明流歡在電話裏笑:“是嗎,等我回去以後,你去我那裏住吧,我的鄰居很安靜。”

“我去你家住,歲南睡哪兒?”周淙拿着筆在紙上随意寫畫,好半天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寫明流歡的簽名,一張紙上橫七豎八寫了一堆“随珠”。

明流歡像是沒聽懂她的意思,繼續沿着自己的思路走:“你跟我睡主卧,歲南睡次卧,有什麽問題?歲南都二十幾的大小夥子了,又不會半夜來敲我的門。”

周淙輕輕地笑出聲音來:“歲南要問我是誰呢?”

紙上的字變成了一個個筆鋒淩厲的“凜”字,周淙漫不經心地像是在說笑:“編輯催稿都催到一個屋去了,說是閨蜜這也太不正常了吧?歲南又不是傻子。”

“是啊,歲南不是傻子。他知道的。”明流歡又補充一句,“我跟他講過,他也很喜歡你。”

周淙眯了眯眼把筆放下,打量着她寫下的幾個凜字:“嗯,小夥子眼光挺好,随他姐。”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