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離國國土廣袤，以城劃分，大小城池如衆星捧月般圍繞着最為廣闊的國都，除國都由國主親手治理外，其它城池內都由國主任命的各城城主一手打理，且每月三次上書述于國主，每隔三月需赴國都朝會，城主之地位也是因其所轄地繁華程度所定。
安陽城則是離國大小城中最為特殊的城池。
是安陽城地屬離國外圍，離國都遠，受國主照拂也最少，卻一步一步從半山半荒的窮苦地變為繁華程度數一數二的富城，而這都是得益于歷屆城主的精心治理。
因而城中之人對城主無一不是感激和擁護，也是離國中內亂最少的城。
只是再富有的地方，也總有那麽一兩個跟不上的，青平縣隸屬安陽城，位置偏僻，是安陽城中的“安陽城”，可它卻沒有安陽城那樣的運氣，遇到個好縣主，成了安陽城中拖後腿的一塊。
江绾的父親便是這拖後腿的青平縣的縣令江箴江大人，靠着祖輩積攢的財富和一點人脈，半買半求的當了個偏僻地兒的縣令，為民謀福的事沒做幾件，小妾倒是娶了不少。
好在他雖然無甚功勞，但也無過，頂多在後院裏逞逞橫，沒幹出那等徇私誤判的事來，再加上天高皇帝遠的，城主也沒空關注這等小地方，他這縣令才得以穩坐了這麽久。
江绾想着自己臨走前父親處理的那幾樁盜竊的案子，深覺再過個幾年，怕是這無功無過都難維持。
想到此，江绾輕嘆了口氣。
多思無用，平日裏父親連面都不曾與她多見，更別說聽她的話了，至于大夫人和幾個側室就更不用指望了，少些争風吃醋就謝天謝地了。
從曲溪村到青平縣得經過好幾個村鎮，雇了馬車雖快些，也花了大半天。
馬車停在一座青石圍牆的大宅院門邊，江绾掀開青布簾子，踩着馬車夫備的矮凳下了馬車，擡頭看看匾額上的“江府”兩個大字，深呼了一口氣。
不過是才離開兩個月而已，她卻像是已經走了很久，恍惚間前兩個月安逸舒心的日子竟如夢境一般，與這沉悶壓抑的宅院完全是兩個世界。
這麽一比較，江绾再次覺得離開是再好不過了。沒嘗過甜頭她尚且還能忍受，可過了無憂無慮的日子之後再讓她回到需處處小心謹慎的後院，她是決計不想的。
可惜，不能帶娘親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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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绾付了車夫銀錢，囑咐他明日傍晚再過來接她，便讓車夫先行離開，自己擡腳往江府大門走。
此時還沒到用晚飯的時辰，門前卻一個人都沒有，江绾心下奇怪，邊走邊朝門裏看。
剛踏上臺階，門內走出來一位五十歲左右，模樣敦厚老實卻微低着頭眉頭深鎖的男子。
江绾嘴角微揚：“曹叔。”
此人正是江府的管家曹德，在江府待了大半輩子，府裏人都稱他曹叔，性子也是如他的外貌一般，敦厚溫和，從不捧高踩低。
曹德聞聲擡頭，見是江绾微微一愣，随後臉上也多了層笑意，深鎖的眉頭也放松了些，加快了步子走了過來。
“是三小姐回來了，瞧我，前幾天還想着快到四姨娘忌期了，得預備着三小姐回來，沒成想這幾日事情多了，一時沒顧得上，真是不該。”曹德歉疚道，叫來一旁的一個丫頭讓她去通知五姨娘和五小姐。
江绾心裏暖暖的，她這已經等于是被逐出家門了，難得曹叔還是如以往一般恭敬待她，不由感動。
至于去通報的人為什麽是五姨娘和五小姐而不是老爺夫人，江绾也不是很在意，畢竟她以前在府裏也是與五房交好，父親和大夫人告知了也不會在意，說不準大夫人還會找她麻煩，曹叔這樣做反倒合她心意。
曹德上下看了看江绾，仿若松了口氣般道：“原先我還擔心三小姐出去了少不了要吃苦，怕不是得瘦一圈，如今看來似乎還不壞。”
江绾低頭輕笑，“曹叔不必擔心，我在曲溪村過的挺好，有屋有地的，餓不着。”
曹德“哎”了幾聲，連連道：“那就好那就好。”
“三小姐一路過來怕是累了餓了吧？快進院子裏休息一下，我讓廚房給你做些吃的。”曹德感嘆過後，瞧着江绾臉上似有倦意趕忙道，卻被江绾擡手攔下。
“曹叔不必忙了，免得大夫人又要數落。”
江绾的确有些累也有些餓，不過還不明顯。
她也知道自己的院子肯定沒人打掃，她也不想興師動衆的，休息估計還得自己動手收拾，至于吃的嘛……
江绾用手輕攏在唇邊，小聲對着曹叔道：“要不曹叔還是幫我弄些吃的來吧，還要像以前一樣。”
曹德本來聽了江绾的前一句話，似乎想起了某些事，有些心疼，可聽到後面一句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以前江绾被大夫人罰閉門思過不許吃飯時，曹德就會偷偷讓曹嬸做些東西送到江绾住的西角院給江绾吃，靠着這樣她才沒餓肚子，如今也算是江绾和曹德的暗語了。
曹德笑着道“我先把三小姐送回院子，就去給你弄來。”
江绾點點頭，笑容帶着些撒嬌和懷念的意味。
去院子的路上，江绾越來越覺的不對勁兒。
以往後院雖沉悶，可至少還有些丫鬟婆子們聊天說話的活氣，今日這沉悶間似乎還多了一些戰戰兢兢，路上遇到的丫頭家丁全都低頭老實做着自己的事，大氣都不敢出。
這可奇怪了。
江绾瞧着這些丫頭默不作聲的樣子，終于忍不住對曹德問道：“曹叔，近些日子是發生了什麽事兒麽？”
曹德頓了一下，看了江绾一眼，半晌嘆了口氣道：“唉，就是老爺前幾日又娶了一房妾室，是……長街盡頭春宵樓的一名樂妓。”
江绾睜大了眼，“什麽？”
曹德似乎也覺得這事說起來難以啓齒，說完後剛松下來的眉頭又擰了起來。
“大夫人沒有阻止麽？”江绾壓下心中的驚訝，疑惑的問。
“怎麽沒阻止？大夫人知曉後差點鬧翻了天，可是老爺一意孤行，勸不住呀！這不，昨兒個老爺把人接回來後，就與大夫人又吵了一架，僵的不行。大夫人如今火氣大，府裏的人個個都怕惹禍上身，死氣沉沉的，唉。”
曹德又嘆了口氣，也為自家老爺的拎不清憂心。
江绾不知該說些什麽，看了一眼主屋的方向神色複雜。
果然，父親這是越來越出格了。
算了，大夫人都勸不住，她去不過是讨罵罷了，還是安安靜靜祭拜完娘親就離開吧，大夫人這會兒心情不好，她那兩個姐姐也好不到哪兒去，還是趕緊回院子避免遇到她們為妙。
可惜這院子就這麽大，又遍布大夫人和大小姐的人，哪能躲得過。
江绾還沒到西角院，就見着大夫人嫡出的大小姐，她所謂的大姐姐與二夫人所出的二小姐帶着丫鬟一臉嬌矜自傲的朝着自己走過來。
大小姐江秋意見着江绾，如往常一般輕嗤了一聲，陰陽怪氣的道：“呦，這不是去守祖宅的三妹妹麽？怎的回來了？”
江绾無奈回頭，默默在心裏回了個白眼。
得，她就知道該來的還是得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