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求婚

求婚

馬特的表情比出門前更凝重,眉心緊蹙眉雙唇緊抿着。

陸聞問:“發生什麽了?”

馬特含糊地說,“有位雄子對醫院的工作不太滿意。”

如果陸聞是剛蘇醒可能還會相信,但是他現在已經回憶起一些記憶,記憶中的雄蟲一個比一個蠻不講理,原主也是如此,對随便在城裏飙飛行器的蟲有什麽道理可講?

“他做了什麽?”

“沒什麽。”無論陸聞怎麽問,馬特都不肯說雄蟲是為什麽發怒。

陸聞看出他的顧慮,在背後說雄蟲的壞話恐怕會對工作不利,他換個說法,“假如需要我的幫忙,你随時可以來找我。”

雌蟲的眼睛瞬間亮了,好像把陸聞當成救世主,這讓陸聞更對剛剛的争吵感到好奇。

“不過你也看到了,我現在恐怕還不能幫你打架。”他聳聳肩。

馬特笑出聲,臉上愁容也消散大半,他手指摩挲托盤,原本因為飯菜溫熱的盤子早就涼透。

“雄子,我哥哥也是雄蟲醫院的護士。”

陸聞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提起,便只安靜地聽着。

“後來嫁給了一位在醫院治療的雄子。”

這故事沒頭沒尾,陸聞聽得一頭霧水。馬特似乎也沒有期待他能給出回應,眼裏醞釀着細微的希望。

陸聞垂眸,他沒有兄弟,但是有個雙胞胎姐姐。他不願意細想自己意外身亡後親人會遭遇的痛苦,推己及人,他想在蟲族多做點好事也算給家人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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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送餐的換了一個護士,他來時不止一只蟲,門口還圍了好幾個在竊竊私語。

“哎呀!雄子看到我了!”

“快讓開,我也想看看雄子。”

護士托着餐盤從蟲群裏擠出來,臉紅彤彤,幾縷碎發從發卡裏掉出。

“陸聞雄子,日安。”胸牌上寫着他的名字,“佩比”。

陸聞微笑回應了問好。

佩比紅着臉傻笑,手無意識捋着自己的頭發,“雄子,您真的很溫柔。”

真的,陸聞聽出在護士間似乎已經出現自己的傳聞。

佩比走到牆邊打開掃地機,小小的機器在室內飛快轉了幾圈,沒能找到一點灰塵,又愣愣轉回牆角。

陸聞:“他們都說我很溫柔?”

“馬特說您特別溫柔,和別的雄子都不一樣……”佩比趕緊捂住說到一半的嘴,自己這種話可能引起雄蟲不快,他又找補說,“別的雄子也很好!但是您……特別好。”

陸聞笑起來,“你才和我說過一句話,就知道我特別好了?”

“您的語氣就很溫柔,還會和蟲說謝謝,而且看上去就不會打蟲……”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佩比卻好像已經很了解陸聞,他掰着手指認真數雄蟲的優點,把陸聞誇成天上有地下無的雄蟲。

“你誇了我這麽多,我是不是也得誇誇你禮尚往來?”陸聞打趣。

可佩比卻當真了,他手握拳在胸前,“雄子要誇我什麽?”

“呃……”陸聞在室內搜尋,上午馬特都打掃過了,佩比進來除了打開掃地機什麽也沒幹,他只能說,“你工作很負責,蟲有漂亮,簡直是護士典範。”

“真的嗎?雄子您真的這樣覺得?”佩比聽了他的話驚喜交加,整只蟲都快貼到陸聞病床上。

陸聞縮着脖子後仰躲他,佩比是只身形纖細的亞雌,他們雌雄有別,可不能做這麽親密的動作。

他眼睛也不知道看哪裏,從他的角度一低頭就能看到佩比脖領上的,雌蟲都有蟲紋,盯着雌蟲的蟲紋是相當亵慢的行為,就算原主這種沒禮貌的蟲也不屑于做。

“真的真的,你快站好。”陸聞側着頭不敢看他。

佩比站直了,卻仍然腿挨着床鋪,他嘴裏像是含了糖一樣嗫嗫嚅嚅,“雄子,我聽說……”

“怎麽了?”

他看了一眼陸聞又飛快低下頭,“……雄子還沒有雌侍。”

雌侍就是蟲族對妻子的稱呼,陸聞本能地覺得這個問題對于不熟悉的兩只蟲可能有點太唐突了,淺笑着不出聲。

佩比把微笑理解成默認,他已經在雄蟲醫院工作四年了,陸聞雄子是他見過最溫和、最有禮的雄子,馬特也說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說出這種出格的話,應該先禮貌地約雄子吃飯,給雄子送禮物,但是他真的沒有時間了。

他心一橫,附身在病床前小聲道,“陸聞雄子可不可以考慮一下我。”

佩比說完就跑出了病房,甚至都忘了關門,只留陸聞一只蟲茫然無措。

自己這是被求婚了嗎?

陸聞心裏敲起鼓,他沒想到自己在蟲族這麽搶手。

像佩比長得很漂亮,有正式工作,性格溫柔可愛的結婚對象在藍星提着燈籠都難找,可是在蟲族卻毫無競争力。

蟲族的性別比失衡,實施一雄多雌制度,并且雌蟲要在婚後上交大部分財産。

對于普通雌蟲和亞雌來說,孕育蟲崽是天性追求小蟲崽,而軍雌來更需要雄蟲疏導精神力暴動。所以雌蟲窮其一生都在追逐雄蟲,哪怕雄蟲有很多暴虐無禮。

陸聞言行流露出的禮貌會讓護士們趨之若鹜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只不過他暫時沒有結婚的意向,初來乍到,還欠着錢,他不想不負責地踏入婚姻。

對于佩比突然的求婚,陸聞還是想更認真的拒絕,于是下床穿上鞋子。他踢踢腿,四肢還有點無力,比起受傷他更懷疑是原主從不鍛煉導致的,按照他現在的肌肉量,恐怕走到護士站再走回來都得肌肉酸痛一會。

走廊裏沒有別蟲,陸聞就也不确定護士站的位置,他隐約聽到有個方向傳來聲音,循着聲音走去。

他走得很慢,逐漸讓自己适應新的身體。

走到拐角,就看到一群蟲圍在一起,陸聞好奇地湊過去,結果走進蟲群才發現中間陷入争執中正是自己要找的對象。

佩比被兩只雌蟲抓住手臂,按着頭給另一只雄蟲鞠躬。

這只雄蟲非常符合陸聞對雄蟲的刻板印象,四肢細弱,肚子高聳,眼球渾濁,目光黏膩地落在佩比後頸上,嘴裏吐出讓蟲作嘔的話。

“大家都看到了,是你先沖撞的我。走廊明明這麽寬,你卻非要撞到我的身上,這難道不是勾引我嗎?”雄蟲下流地摸上亞雌的臉蛋,露出淫邪陰笑。

“你三番兩次地勾引我,不就是為了做我的雌侍?我現在給你這個機會。”

佩比抽噎着搖頭,“我沒有,我沒有……”

眼看着佩比的頭越來越低,幾乎是被壓到雙膝跪地,陸聞咬着牙伸手撥開擋不知什麽時候擋在自己身前保護的馬特。他不确定這個身體有多脆弱,可他無論如何不能對此熟視無睹,這有愧于他從小受到的教育。

在他已經走到最前排時負責的主任蟲才姍姍來遲,他的身子比被壓着的佩比佝偻得更低,一開口就對雄蟲道歉。

“是我沒有培訓好護士,導致佩比沖撞了雄子。”他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以為這樣就能保護佩比。

雄蟲不但沒有因此退讓,反而因為周圍蟲沒有像他期待的一樣站在他這邊譴責佩比,佩比也沒有低三下氣地請求自己原諒并納他為雌侍而惱羞成怒。

他揮舞着手臂,要一旁的雌侍遞給他鞭子,他準備好好“教育”一下未來的雌侍。

“我回去就要投訴你們這個醫院,連同你也一樣。”

混濁的眼睛瞪着主任,仿佛對方有多麽不識好歹。

鞭子的破空聲響起,佩比緊閉着雙眼,告訴自己只要忍下就可以了,雄蟲一般不會那麽執着的。

只是挨上幾鞭而已,自己的身體一直很好,不會像雌父那樣……

“噔!”

疼痛沒有落在自己身上,聲音似乎也也沒有落在主任身上。佩比緩慢地擡起眼去看雄蟲,卻發現自己的視線被蟲擋住了。

黑發的雄蟲隔開了對方黏膩到要吞噬他的視線,一只手向後勾着,呈保護的姿勢,另一只手則舉在頭頂。

那只手裏緊緊握着那節本該落在自己背上的鞭子,血順着指縫蜿蜒而下,染紅了雪白的病號服。

佩比感覺血好像從雄蟲的手臂流到了自己眼中,視線裏模糊一片。

他的雙手還被固定在身後,膝彎還被踩在地上,蟲卻像瘋了一樣掙紮起來,“雄子!雄子!”

那種鞭子專供雄蟲虐待雌蟲,用帶着尖刺的獸皮制成,抽在身上就會扯下一層皮肉。

對面的雄蟲從沒見過這麽瘋的雄蟲,被吓得腿軟,想躲開卻邁不開腿。

陸聞趁機胳膊使勁一揮,鞭子就從對方手中脫出,被狠狠扔在一邊。

雄蟲已經縮回雌侍身邊打顫,“他沒有說自己有雄主……”說着說着雄蟲好像找到了理由,又大起膽子,“我不知道這是你的雌蟲,但是我可以把他借給你幾天當做賠禮。華克很結實的,怎麽打都不會出聲。”說着他用力把雌侍推給陸聞。

陸聞被這種蟲渣刷新三觀,他順着推出的方向伸手拽過他的雌侍,雄蟲肥碩的身子就暴露出來,被他幾步上前狠狠錘了一拳肚子,然後繞到身後鉗制住雙手。

随着陸聞手上用力,傷口又流出更多的血沾在雄蟲的身上,。

和剛剛佩比一樣被控制的姿勢,角色卻發生了轉換。

雄蟲被那根本構不成傷害的一拳吓得腿軟,冒出一層層虛汗,光是摸着都覺得惡心。

其實陸聞根本沒想把他怎麽樣,畢竟他現在已經知道雄蟲精神脆弱,保不齊就被吓死了。

“我只警告你一次,離他遠點。”陸聞靠近雄蟲耳邊,“假如我再聽說你對任何雌蟲,包括你的雌侍動鞭子,我就廢了你的雙手。”

說罷把雄蟲往一邊推去,旁邊的雌侍趕緊扶起他。雄蟲剛想對雌侍破口大罵,問他為什麽沒保護不好自己,就感覺到了陸聞冰冷的視線,趕緊把自己縮進雌侍懷裏。

雌侍安撫着雄主,眼睛卻直勾勾盯着陸聞。

陸聞知道自己湊在雄蟲耳邊說的話其實周圍的蟲可能都聽見了,在精神力加持下,蟲族的五感遠超人類。他不甚在意,假如自己的這句話能多拯救幾個雌蟲,那也不算白挨這一下。

鬧劇随着雄蟲的離開落下帷幕,看他離開的樣子似乎也沒有向雄保會申訴的傾向。一直到一群蟲離開視線,陸聞還能感覺到對方雌侍的打量。

“起來吧。”陸聞扶着佩比起身,他的左手其實不太敢用力,剛剛握住鞭子雖然沒被刮下皮肉,但是尖刺結結實實紮進肉裏的疼痛讓太陽穴都突突跳。

小護士整只蟲像應激的貓,哆嗦着握住他的手臂,脖子整個扭過去看陸聞受傷的手,眼淚像是連上了水龍頭,淌個沒完。

陸聞只好藏起手掌,板着臉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我可都是因為你受傷的,不趕緊去幫我包紮,難道還要我一直在這裏被蟲看笑話嗎?”

雌蟲們趕緊圍簇着陸聞回到病房,期間他沒聽到一只蟲讨論剛剛他的行為。

這種程度的傷在蟲族真的不算什麽,如果是出現在雌蟲身上,那他們甚至都不會皺一下眉頭,藥都不需要上。

但是現在出現在了雄蟲身上,待遇就截然不同。

幾個醫生握着陸聞簡單包紮的手來回檢查,建議陸聞還是檢查一下是否傷到了骨骼,把陸聞煩得夠嗆。

把雌蟲們都轟出去以後,病房裏就剩下佩比一只蟲還不肯離開。他蹲跪在病床邊,把自己的臉埋進床鋪。

“陸聞雄子,”雌蟲的聲音那麽小,簡直和剛剛尖叫着撲過來的判若兩蟲,“我剛剛其實想過也許雄子是因為喜歡我才保護我的。”

“我不……”陸聞剛想辯解。

“但是我知道雄子看我和看馬特的表情都是一樣的,剛剛遇到危險的是任何一只蟲,雄子都會站出來保護他的,對嗎?”

雌蟲的紅眼睛固執地看着自己,陸聞抗着壓力沉默地點頭。

得到了回應的雌蟲就又低下頭,“我能遇到雄子真是太好了,要是我哥哥當時也能遇到雄子就好了,那樣他肯定就不會死了。

我一直想,以後我絕對要嫁給一只不會打我的雄主,我不想像雌父那樣,身上總是帶着血腥氣。

所以遇到您以後,我就想要嫁給您。”

陸聞覺得此刻應該說什麽,比如安慰,又比如拒絕,最卻像粘住一樣張不開口。

亞雌又繼續說:“不過我現在不想嫁給雄子了,雄子你這麽好,我配不上雄子。”

"你配的上。"陸聞篤定地打斷他,“沒有誰配不上誰。你以後肯定會遇到比我還要好的雄蟲,他不但不會打你,還會寵愛你。”

佩比笑着搖搖頭,卻沒有再說什麽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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