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顧郁清眸光一動,沒想能從林梵音的嘴裏聽到黨争兩個字,倒是有些讓他意外,他看林梵音的穿着和發髻,不能說是打扮,只能算是簡單的蔽體和挽發,他以為她就是個普通的農女。

“林姑娘懂這些?”

林梵音目光閃了閃,知道自己言多必失了:“啊……上過幾天私塾,先生有時候會說一點。”林梵音知道這一句話說出來就足夠可疑了,何況亦卿還是在逃亡中,‘黨争’二字就足夠自己失去他的信任了。

“亦卿……”林梵音欲言又止,不知道還能為自己說點什麽。

顧郁清看她忽然怯起來的模樣,不知道自己方才那句話說錯了,莫非是方才自己問她也懂這些,她覺得自己輕蔑了她?

顧郁清半點都不懷疑林梵音,想也知道,若是對方有意欺騙自己,何必在他面前說黨争二字來自相矛盾。

顧郁清将天生疏淡的聲音放得跟溫和了幾分:“你還學過什麽?”

林梵音心底打起了鼓,知道他要探自己的底了,搖頭:“沒有了。”

她小弧度的搖頭,襯着她毛茸茸的腦袋,真是說不出的怯弱,顧郁清覺得自己吓到她了。

随即又想到,或許是天色太晚,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緣故?

林梵音不知道她的美人心裏已經将她揣測了一番,擡眼便看見亦卿臉色有些複雜:“時候不早了,林姑娘快回去吧。”

完了,要趕她走了,有些失落的應:“好……”

真的挺好的,雖然懷疑她,但是卻沒有要殺人滅口的打算,亦卿是個很善良心軟的人啊。

她看着亦卿,能從他臉上看出一灘柔情蜜意的糖水來,連他說的話都要聽不清了。

“林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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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亦卿你說。”

“到了鄉裏,若是遇到有些奇怪的人,你就比這個手勢給他看。”說着亦卿的雙手交疊在面前,大拇指相勾,四指向兩邊展開,成了一個翅膀的模樣。

林梵音學了個一模一樣,連兩個大拇指向左勾的确認無誤:“這樣?那對方會做什麽手勢呢?”

“你無須和他說什麽,他自然會來和你說話,說其他的一概不用理,若是說‘鷹飛北方嗎’,你便答,鷹落山崖間,就好了。”

林梵音認真記下了,又聽亦卿說話:“還有,你小心些,要保重自己。”

一擡眼,對上亦卿的雙眼,那雙眼眸沉沉的,林梵音想他在擔心自己,心裏一暖:“放心吧。”

林梵音拎着自己的餐布原路返回了,摸回家裏她幾乎都要忘了自己崴了腳這回事,坐在床上扭了扭腳踝,發現也不是特別疼,看來只是扭到了一下,并沒有扭傷。

兩個妹妹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小臉睡得紅撲撲的,林梵音也躺下了,腦袋裏想着亦卿這事到底是什麽個情況,她現在除了這個世界有三個國家,她現在身處的國家叫毅,另外兩個國家分別叫‘真’和‘靈’。

然後這個地方是落水村,甚至連落水村在毅的什麽位置她都不知道,這個村子裏根本沒有人關心和談論這一點,她們只關心村口的寡婦是不是又和野男人抛媚眼了,隔壁村的老鳏夫想娶老婆但是一直娶不到好笑死了。

林梵音想自己要把一切都打聽清楚才行,不能落後,落後美人就要挨打,不能讓美人被雨打風吹去。

一覺睡起來,照例煮稀粥,這一份只有幹活的人才有資格吃,不幹活的人,諸如林梵音和兩個妹妹,早上是沒飯吃的。

把兩位勞動者送出門,林梵音照例要去打秋風去了,出門前在水盆前照了照自己的臉,她現在很有自覺,要用男子的行為準則約束自己,一嬌二柔,裝束得體,言談溫柔,這樣才能确保自己能打到秋風。

對于阿姐的臭美,兩位小豆丁表示了十分的高興:“阿姐最漂釀啦~”

林梵音甩出一個眨眼,扭頭出門,朝着趙滇駐紮的裏正家去,她秉持着薅羊毛心态,堅定的要把一只羊薅熟薅出感情,走專薅路線。

到了門口,屋子裏的人瞧見她來了,都已經眼熟了這個小姑娘,可憐兮兮的總喜歡來他們這裏蹭吃的,正好将軍也有幾分喜歡她,就總給她吃的,于是揚聲:“林姑娘,來找将軍啊?”

林梵音點頭,一副靜若處子的模樣,慢慢的向裏走,竹竿似的一雙腿在地上劃拉,走起來真是不比雞快。

這叫淑男步,很招人喜歡的。

林梵音自覺行為到位,十分有氣質,白生生的小臉往屋子裏望:“趙将軍在嗎?”

“趙将軍出去了,不然你等會?”

“那就等會吧,咱們聊聊天?”林梵音馬上原形畢露。

兩個糙漢子看這小姑娘翻臉跟翻書似得,剛剛還是溫柔似水,現在又陽光燦爛了,擡腳就跨上凳子坐了下來。

“說起來小女子孤陋寡聞,都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呢?兩位大哥同我說說呗。”說着林梵音把胳膊肘往桌上一放,拿起筷子開始蹭吃。

兩位大哥這小姑娘怎麽有點他們營房兄弟的氣質?得上兩壇酒兩斤白肉的那種兄弟。

不過小姑娘的眼睛圓溜溜的天真模樣,還是很不一樣的。

“你想知道什麽?咱們邊吃邊聊,我和你這小娘子說說也行。”

“你們突然來這麽多人,是來尋什麽寶貝的嗎?莫不是書裏那般的,這裏出了什麽靈芝仙草仙丹妙藥?”

大哥笑了起來:“你這小娘子哪裏看的志怪小說,咱們不做事就成天在山裏找靈芝仙草不成?自然是要找人的,但凡消息靈通一點,也該知道咱們大毅六皇子身為和親使前往大真,回來的路上遇襲失蹤了。”

……

林梵音目瞪口呆的坐在凳子上,居然是皇子?比她想得還要難以招惹。

只是聽他們說的話,顯然是來救亦卿的,為什麽亦卿還要躲着他們?

林梵音鹌鹑似的不吭聲了,坐在那兒盡顯小女兒姿态。

正是這會,趙滇回來了,身邊跟着幾個穿着黑衣的人,看樣子都是練家子,衣袖的袖口都綁了起來,為首的一個黑衣人的地位似乎很高,和趙滇并排往裏走,其餘的都是跟在他們身後。

他倆從外面進來,就看見林梵音和兩個小統領坐在一起吃飯,畫面怪異,不過趙滇被她蹭飯蹭習慣了,将她在反倒有一絲喜悅。

小統領揚聲:“将軍,林姑娘在等你。”

趙滇和身旁的人低聲說了些什麽,林梵音就趁這個機會觑那個人的模樣,是個瘦且高的模樣,仿佛全身都硬邦邦的像塊挺直的鐵板,一雙眼睛像冷淡漠然的鷹隼,兩人猝不及防的對上一眼,林梵音趕緊抽眼避開,偷偷盯着人看可不是好事情。

尤其這個大環境下,女子盯着別人看是十分孟浪的,在不想蹭飯的條件下,有必要好好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則。

趙滇看她垂下眼,側眼看向身邊的王初,這小妮子對自己是從不害羞的,蹭吃蹭喝什麽都放得開,怎麽今天第一面見着王初就羞澀了起來。

院外大榕樹蟬鳴,趙滇的嘴角忍不住的朝下瞥了,不悅在他臉上飛快掠過,只是一瞬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王初微眯起眼,神色不動,對于外界的氣息的變化十分敏銳,他是來找主子的,并不隸屬于任何一方,不過對于眼下的情況還是要一一應付。

林梵音看他和所有人都熟稔的打過了招呼,還不知道這個人是誰,那邊新出鍋的饅頭已經蒸好了,裏長老婆取了一個大盤子,摞了一滿盤,五六個堆小山的給裝出來,遞到林梵音手裏,笑盈盈的:“潔雲妹妹拿回家給妹妹們吃吧,正熱乎着呢。”

她叫林梵音妹妹,這個稱呼有點不對勁,她給林梵音當老媽都有了,但這麽叫是有原因的,将軍客氣叫她男人一聲錢大哥,林梵音整天來這裏蹭吃蹭喝将軍不止不阻攔,還讓她多準備,她看這是一段佳話,這黃毛丫頭能飛上枝頭,得是個将軍妾室呢!

林梵音不知道她的心思,看她笑眯眯的殷切模樣并不喜歡,道了謝接過盤子,轉身和趙滇道別,便捧着饅頭匆匆回家了。

腳下黃土飛揚,林梵音大步昂首甩着腳丫子跑,兩條細腿用力的搗地,這是上輩子的習慣了,要跑就得玩命的跑,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戰火與光影投下來,似乎都還在嗅到血腥氣,人常說世事變遷恍如隔世,她是真的隔了一個世,想起那些東西都覺得費腦子,只想忘了。

因為她不是一個聰明人,曾經她執長槍而立,自認是能改變朝局天下之人,到最後發現自己不過是一顆棋子,早已擺正好了位置,是規定好了職責效用的小卒。

在戰場之外,浴血厮殺之外,還有一雙大手在操控着一切,比刀槍劍戟更兇狠莫測,是含笑飲血的皇室。

林梵音鬥怕了,本想着不管女子為尊還是男子為尊,她來了這裏,有了平凡的一世,就要遠離過往那一切明槍暗箭。

沒想到一來,就給她撿到了一個皇子。

長嘆一口氣,林梵音推開柴扉門,總而言之先這樣吧,亦卿的安危要緊。

事情暫且想清楚了,往內走一擡眼,對上周潔雲老父親的雙眼,他的目光正看着她手裏一大盤饅頭,完全不敢置信。

林梵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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