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林梵音原本以為道姑應該姿色平平,所以才如此的有才學而沒有美名,聞名不如一見,實在長得不怎麽樣,姿色平平都不算。
想來姿色卓越已經成了紅顏禍水,玄機薛濤一流,哪裏還有人家敢把女兒送來求學。
道姑貌若三十多的樣子,五官都普普通通,但端坐在那裏,十分淡然的氣質,擡頭瞧了她一眼便道:“請坐。”
林梵音坐下:“不知道姑如何稱呼?”
人人都說是道姑學齋道姑學齋,都無一人提起這位道姑的名字。
“姓名不過一個稱號,就叫我道姑又何妨。”
“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無事,怎麽是你送兩位妹妹來求學,家中沒有長輩了嗎?”
“這……卻是沒有了。”
道姑目露了然,有些憐憫,二妹在一旁弱弱的道:“有的……”
雖然爹娘在很遠的地方,雖然爹娘對她們不好,但還是有的。
“哦?”
林梵音尴尬扶額:“确實有……不過不在身邊,如今就我們三姐妹相依為命了。”
“父母在不遠游,怎麽會和血親分隔兩地呢?”
“倒也無他,過不到一路就各過各的了。”林梵音不和這個道姑多啰嗦了,虛情假意換來給二妹三妹上學齋的機會,最後再把二妹三妹教得虛情假意的,沒這個必要,和道姑想不到一起去也沒必要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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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張大了嘴,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聽見這麽荒謬的回答,過不到一路?
還能和父母過不到一路的?
道姑也沒想到會是這種答案:“我生平三十年,第一次聽見有人敢說這樣的話,當真是驚世駭俗之言。”
“過譽。”林梵音是十足的冷血種,在意便在意,不在意的也能當真一絲一毫都不在意,所以她無親無故的活在世間,卻也能為師傅的遺志赴死。
“好一個過譽。”道姑一下笑了起來,猛的一拍桌子:“世間女子,卑微如塵的,嬌蠻無禮的,什麽樣的都有,不過全憑那一點命,如何生長也早有定數,但我還從未見過你這般嚣張的女子,當真是好!”
林梵音:“???”
歪打正着了?
道姑的笑尤未收起,十分滿意的模樣:“你這兩位妹妹,我收下了,我看你年紀尚小,是少女之态,也可來讀一讀書的。”
“我就不了,我如今在郁王府當丫鬟,哪裏有時間來讀書。”
道姑頓時感慨起來:“你在郁王府當差呀?”
“是啊。”
道姑也不為她可惜,想了想道:“那倒也是個好地方,吃穿用度也好,月錢也多,聽聞郁王是謙謙君子,溫和之人,是十分好的差事。”
這道姑這麽會說話,給林梵音都要說得不好意思了:“那什麽時候我兩個妹妹可以開始聽課呢?”
“現在便可以。”
“那真是太好了,那我明天帶着東西來拜師。”
“倒不用在意那一套,量力而為就好,筆墨紙硯我們這裏都是現成的,閑置不用的庫房裏一大堆,至于酬金,我也不缺這一筆,留着給你妹妹花吧。”道姑想她就那幾個月錢,也就不霍霍她了,終歸是個值得欣賞的女子。
林梵音有點不明白了,這道姑是什麽都不要的意思?就因為她是個‘嚣張’的女子?
“這……”
道姑看出她的顧慮:“日行一善,功德積萬,今日你來得早,第一善便用在你身上罷。”
“那就謝過道姑了。”林梵音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這樣的好運氣,本來她還在發愁通過考驗之後的酬金去哪裏找,現在有了道姑這句話,她也不用憂愁了。
喝完茶,道姑站起身:“那便先來瞧一瞧學齋吧。”
林梵音拉住二妹三妹,跟在道姑的身後走,長長的走廊挂着竹簟,竹簟外是庭院假山風景,嶙峋和灰白石頭和淺窪水池,池中種白荷,綠多白少。
過了走廊,一轉彎便是學堂,裏面讀書聲夾雜着嬉鬧聲。
看進門內,裏面都是一群小女孩,大的七八歲,小的五六歲,道姑拉起二妹三妹,讓她倆進去:“我這裏有兩個小學堂,這個學堂多是教年幼女孩的,一般讀書寫字,誦讀經典,學得好了便可以進入另一個學堂,由我親自教導了。”
“另一個學堂似乎還沒開始早課?”林梵音只聽見有這個小學堂的誦讀聲,另外一個完全都沒有聽見。
“是還沒開始,另一個情況不太一樣,早課的時間要晚上一些,都是些出身高貴的少女,讓她們天還未亮便到學堂,她們的意見多着呢,時不時要和我打商量,拿她們無法,早課要晚上一個時辰。”
“那現在倒也差不多了。”林梵音看了看天色。
“是差不多了,想必都已經到門口了罷。”
說曹操曹操就到,林梵音和道姑這裏才說着,那邊就傳來聲響了。
“怎麽會有郁王府的馬車停在學齋外面?當真的太奇怪的。”
“果真嗎?我下了馬車便進來了,沒細看外面的馬車。”
“騙你做什麽,當真是。”
滿心疑窦的兩位名門少女一轉過走廊,和林梵音還有道姑撞了個大眼瞪小眼。
“先生好。”兩位衣衫華麗的少女對着道姑揖手相拜,拜完擡起頭用餘光瞟林梵音。
“先生,這位姑娘是新入學齋的?瞧着好眼生,是哪家的姐姐?”
“她不入學齋,是送妹妹來的,你們快些進去溫書,待會要是回答不上問題,可別再巧言狡辯。”
兩位少女在道姑嚴厲的态度下像淋了雨的小雞崽子,應了一聲是往學堂裏走。
道姑扭頭看了過來:“梵音姑娘,你放心便是,我會照顧好令妹,我這裏走不開,便不送了。”說着便叫來少女,命她帶林梵音出去。
“勞煩道姑了,若是我妹妹不聽話,還勞您多包容了,有事便叫我來,勿要氣壞身子,我親自教訓她們。”
“我瞧令妹十分溫順,定能一點就通,梵音姑娘多慮了。”
客套完了林梵音正要走,就聽嬌滴滴的一聲喝:“等等。”
扭頭看,正是剛才那兩位少女中的其中一位,雖然只一人發聲,但兩人都在目光灼灼滿是疑惑的看着她。
“你就是林梵音?”
“是,怎麽了……?”林梵音上下打量這兩位少女,別說她們看她眼生,她看她們也很眼生啊,基本是從未見過。
“門口的馬車是你的?”
林梵音敏銳的感覺到她問的是剛才她們議論的郁王府馬車:“是我的。”
少女看向身旁好友,壓低了聲音:“果然是她。”
果然?
這個語氣,難不成她還很有名?
“沒什麽事我先走……了?”林梵音指了指外面,眼看着這兩個小姑娘的臉色越來越不對勁,開始有了一種要對她同仇敵忾的氣勢,很不妙啊。
“你說什麽?”少女整理表情,輕聲的問。
“我說我要走了。”林梵音重複一遍。
“若我知道的沒錯的話,你是郁王府的奴婢吧?雖然郁王尊貴,但你始終是奴婢,怎可自稱為‘我’?”少女輕聲細語,眼睛卻是要把她上上下下剮個遍了。
“那很抱歉,我沒簽身契,沒入奴籍,就算是奴婢也只是郁王一人的奴婢,在你面前,還真的就是‘我’,有意見自己回家去告老爹。”林梵音看她也不是七八歲的小女孩了,來勢不善,沒打算讓着她。
“你!”少女被氣得絕倒:“你可知道我是誰?便敢如此和我說話?”
“我瞧您總歸不是郁王妃。”
“你……”少女狠狠的深吸氣:“你好沒教養。”
“姑娘先來同我論長道短,果然好教養。”
少女身旁的友人見狀,站出來給少女撐腰,美目一瞪:“巧言善辯,國師說得沒錯,你果然是禍星,你這樣的人呆在郁王身邊,遲早要把他害了,若我是你便早早走開了,哪裏還會死纏爛打做奴做婢非要呆在郁王身邊。”
“你說什麽?”林梵音聽她莫名其妙的說什麽國師什麽禍星,還涉及會害到郁王,馬上意識到了不對勁。
“你竟還不自知?若不是郁王瞧你可憐保你,你現在已經在大牢裏了,還不好好呆着,四處亂跑。”
林梵音略懂兵法,但對占星一竅不通,沒人告訴她原來自己成災星了,還是專克顧郁清的災星。
少女輕哼一聲,看她無可辯駁了,十分得意。
林梵音還在疑惑中,不和這兩個故意挑釁的少女多費嘴皮子,扭頭看向道姑“我先走了,還請道姑照料好我兩位妹妹。”
“好的。”道姑自然應諾,林梵音走遠了,道姑轉頭看向兩位學生:“可辯得開心?”她沒有斥責兩位少女,如常的走進學堂,一副不好親近的模樣,也正是如此,道姑才有了脾氣古怪的名聲。
林梵音出了道姑學齋,走到街上,正是清晨才剛熱鬧起來,腦袋裏還回響着剛才她們說的話。
如果不真,不足以傳得這麽遠,還言之鑿鑿的來對她說。
她清楚自己的情況,自己是外來之魂,并不屬于這個世界,借屍還魂的确是非常不吉的事。
正想着,一個聲音傳進耳朵。
“唉?是你!”
林梵音一扭頭,對上一張熟悉的臉,不正是那天在街上騎馬差點踩了她,被她打了的那個少年嗎。
少年被她這一眼吓了一跳,連忙後退:“做什麽?”
林梵音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是那個……什麽宇?”
“中宇,李中宇。”他小心的回答。
林梵音看他這次順眼了許多,大概是上次被打乖了。
“李兄,過來呗,我打聽點事。”林梵音勾勾手,李中宇滿臉疑惑的慢慢靠近。
“你想知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