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死亡末班車(十四)

死亡末班車(十四)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馬悅的屍體晃了晃,無力地從墓碑上砸了下來。

阿華下意識地往馬悅的方向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向渾身是血的成哥。

“這樣都死不了,真是頑強。”遠處的奚郁同樣盯着成哥,喃喃自語。

泰紀蹲在他旁邊,捂着腦袋,嗚嗚難受。

奚郁瞥了他一眼,說:“走了,該下一幕了。”

成哥站起身,掏出一瓶恢複藥劑喝下,随手将空瓶子砸在地上。

“哐當”一聲,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

“你……她……她死了,你,你殺了她!”肌肉男指着成哥,尖聲道。

“呵。”成哥眉宇陰沉地說:“如果不是我,她早在通靈的時候就死了,還能活到現在?”

“你說什麽?!”

肌肉男難以置信地說:“如果不是你讓她唔……”

“閉嘴!”阿華突然暴起,用力掐住了肌肉男的嘴,死死地盯着他,“不想死的話就給我閉嘴。”

肌肉男瞪着眼睛看着阿華,唔唔唔地想說什麽,被阿華用力掐在嘴上的手死死捂了回去。

阿華當然知道肌肉男想說什麽。

當初如果直接放棄奚郁手裏的錢,馬悅說不定能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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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現在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阿華閉了閉眼,不去看地上的屍體,低聲問道:“接下來你想怎麽辦?”

成哥的臉冷靜到幾近漠然。

他說:“平子身體已經沒了,不需要車票。我們馬上去找女售票員,還有機會搶來三人份的錢。”

說着,他換下了浸透血液的夾克衫,瞥了眼神情激憤的肌肉男,冷淡地說:“你現在想走也來得及。”

肌肉男神情連變,終究沉默了下來。

成哥又看向平子,沉聲道:“平子,你清醒一點。”

一直抱着自己腦袋喃喃自語的平子擡起頭,瞳孔渙散,低聲說:“我已經死了……”

“你沒有死!至少你還有靈魂和意識!”

成哥斬釘截鐵地說:“相信我,只要我還活着,一定會帶你通關,給你兌換個更好的身體。”

平子下意識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馬悅。

說來可笑,他竟然從同伴的死亡得到了振奮,畢竟他至少還留有一個靈體。

成哥盯着平子:“幫我。”

半晌,平子沙啞地應了一聲:“好。”

他摸了摸肚子,隐隐咽一口唾沫。

“時間不多了,都打起精神來。”成哥拍了拍手,遙遙眺望遠處的山澗。

在他們離開後,眼鏡男從陰影裏走出,平靜地走向了血糊中央的無頭紅襯衫屍體。

他先是随意地摸了摸屍體的衣服口袋,然後仔細看了看幹屍的手,又用一把鋒利的小刀破開了它的胸口。

“果然……”

……

山澗之上,巨大水庫旁邊,老槐樹下。

奚郁彎腰看着那塊孤零零的墓碑,笑眯眯地問道:“你是自己出來,還是我把你挖出來?”

槐樹葉間簌簌的響動都靜止下來,槐樹下的墓碑安靜地裝死。

奚郁挑了挑眉,泰紀的鋤頭揚起,“嚓”地一聲鏟入土中。

鋤頭一用力,大片平整的泥土頓時皲裂翻起。

一聲一聲鏟土聲後,一具厚重的棺木很快就被泰紀暴力刨開。

他再次揚起鋤頭,朝着那塊棺材板揮去。

“嘭”地一聲,那塊棺材板突然飛起,打在泰紀的鋤頭上。

泰紀揮下的鋤頭頓時一歪,落了空。

昏暗的光線照入棺材板下,顯露出一具靜靜躺着的屍體。

那個屍體雙目緊閉,身穿陳舊的黃綠色POLO衫工作服,腰間挂着一個鼓鼓囊囊的腰包,周身肌膚比起墓園裏的活屍豐盈不少,讓人一眼就能認出其生前的模樣。

棺材內的屍體,就是公交車上趾高氣揚的女售票員。

奚郁打量了一下女售票員屍體,目的明确地伸手抓向她的腰包。

一只青白的手飛速彈出,死死抓住了奚郁的手腕。

“你幹什麽。”

熟悉的,嘶啞難聽的聲音響起。

奚郁一扭手腕,抓住它的手臂用力一錯。

“咔嚓”一聲,他就把女售票員的手臂給卸了。

又是“咔嚓”一聲,他也沒忘了另外一只手臂。

女售票員緊閉的雙眼睜開,張開嘴,無形的音浪震蕩而出,上方的槐樹冠嘩啦嘩啦地暴烈舞動起來。

強勁的壓迫感随着音浪一層一層蔓延覆蓋向奚郁。

它死死盯着這個本該受它掌控的人,嗓音低沉暗啞:“現在我命令你将所有入侵者殺死!否則你別想前往終點站……”

近距離面對這恐怖壓迫的音浪,奚郁卻不受一點影響,依舊穩穩抓住了女售票員的腰包。

女售票員驚疑地尖聲道:“怎麽回事……你給我放手!”

奚郁用力一扯,就将腰包扯了下來。

女售票員雙目驟然圓睜,尖嘯一聲,猛地直起身撲向拎起腰包的奚郁。

一只巨大的手閃電般地探出,掐住女售票員的脖子,“咚”地一聲将它按回棺材裏。

女售票員瞪着眼看着頭頂的泰紀,張着嘴,掙紮着,卻動彈不得。

她崩潰地破口大罵:“啊——!我命令你,我命令你們快給我滾!滾出我的墓園!你這個該死的廢物,怪物!你該死,該死!就該讓神來處決你,殺死你!”

泰紀像是渾身過電般地抖了起來,皮膚下突兀地鼓起幾個拳頭大的鼓包。

奚郁的目光頓時從腰包移向女售票員的臉。

他微微側頭,微笑道:“你最好閉嘴。”

女售票員瞪着眼睛和奚郁對視,胸口劇烈起伏着。

漸漸地,她瞳孔顫抖起來,僵硬地避開了奚郁的視線。

奚郁慢條斯理地将腰包裏的所有錢幣都抽出來,說:“別激動,我在幫你幹掉那些人。”

他整理好腰包,重新挂回女售票員腰間,還非常友善地讓泰紀把棺材板搬起來重新蓋好。

他似笑非笑地嘆息一聲:“我這活雷鋒,可真的是……”

槐樹在狂風中不停舞動,幾欲摧折。

樹下的墓碑靜悄悄的,泥土蓋上那塊棺材板,沉默地等待着來訪者。

……

殘留有不少戰鬥痕跡的高大山澗已然近在眼前。

成哥當先一步,沉默地往山澗走去。

其餘人也無言地跟随。

他們已經沒有退路。

攀上高大的山澗,入目是一片靜谧深邃的巨大水面。

昏蒙的月光灑在水面上,暈出一片混沌不明的晦暗。

高大歪斜的老槐樹在黑暗中若隐若現。

成哥尖利的豎瞳微動,迅速發現了他們的目标。

老槐樹漆黑的樹蔭下,一個孤零零的墓碑隐在陰影之中。

折疊鏟鋒利的邊緣在昏暗中閃過一道寒芒,朝着墳墓用力鏟下。

“嘭”地一聲巨響,一直安安靜靜的墳墓突然炸開。

飛濺的泥土中,厚重的棺材板狠狠地拍向拿着折疊鏟的成哥。

“哐啷”一聲巨響,成哥用折疊鏟硬生生劈開了木質棺材板。

下方炸開的棺材裏,一個身穿黃綠色POLO衫工作服身影垂着腦袋,緩慢地爬了起來。

成哥他們的視線,已經鎖定了女售票員腰間那個鼓鼓囊囊的腰包。

女售票員擡起頭,尖嘯出聲!

……

尖銳嘶啞的音浪一層層穿透夜幕,傳到奚郁這邊時,已經減弱不少。

泰紀不自在地動了動,渾身肌肉詭異地微微抽搐。

他嘟囔道:“真麻煩,就該把那個女活屍弄啞。”

兩個腰包被扔在地上,奚郁将最後一張皺巴巴的一元撫平。

“一千二百五十九,真是個微妙的數字。”他甩了甩手裏厚厚的一疊紙幣,笑嘆道。

泰紀也終于明白奚郁聽覺出了問題,走到奚郁面前連口型帶比劃的問:“大人,這些錢要送給他們嗎?”

“怎麽可能。”

奚郁用錢幣拍了拍手掌,紙張啪啦啪啦作響。

他笑道:“當然是憑本事得到。錢只有這麽多,如果想要,去打,去搶,去踩着別人的屍體上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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