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血瑰魅影(七)
血瑰魅影(七)
今天血瑰莊園後山極為嘈雜熱鬧。
奚郁在花園旁的長長的走廊裏以手搭棚,遠眺着嘎嘎直響,黑羽亂飛的後山,自語道:“烏鴉估計都快死絕了,看來要結束了。”
泰紀皺起臉:“又要走了?”
奚郁嘆了口氣,語氣多少有點無奈:“宜居且隐蔽的世界也太難找了,當初不是那幾個傻逼玩家,我們多少還能在那輛公交車上待久點……”
奚郁不再多說,帶着泰紀轉身離開。
路過茂盛開放的玫瑰園時,他們又聽到了斷斷續續的歌聲。
歌聲輕靈缥缈,淺唱低吟,透過花葉的間隙向花園裏看去,就見一身紅黑華麗長裙的少女正跪坐在花園裏的角落裏。
她愉悅地低聲唱着,采摘下身旁怒放的玫瑰花,收攏掌心将它用力揉碎,再将揉碎的花瓣丢入身旁的雕花黃銅大水壺。
水壺裏的鮮紅花瓣已經滿到冒尖,黛娜将花瓣往水壺裏塞了塞,起身提起水壺往身前的土地澆去。
奚郁只瞥了一眼,就帶着泰紀轉身離開。
然後迎面撞上了斯諾。
斯諾捧着一個蓋着銀蓋的餐盆,淡淡的血腥氣息萦繞着,勾得奚郁兩人喉頭微動。
斯諾臉上雖帶着笑,卻是審視地打量着他們:“你們在這做什麽?”
奚郁低頭行禮,含糊地說:“我們只是路過。”
“路過?”斯諾皺了皺眉,“你們從哪裏路過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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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走廊頗為偏僻隐蔽,後方連通城堡的主塔樓和後山,前方連通廚房的後門,平時根本沒有侍者會走這條路。
奚郁沉默片刻,眼珠子微轉,回答:“對不起斯諾先生,我們說謊了。我們太渴望了,想偷偷跟過去看看,但是我們沒找到機會……”
話還沒說完,他微微低下頭,承受斯諾驟然鋒利起來的視線。
他在面具下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斯諾的反應怎麽怪怪的?
半晌,斯諾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你這小侍者,膽子可真大啊。這些都是奉給公爵大人的,你們也敢肖想?”
奚郁一怔,眼簾不由擡起。
一擡眼,就見斯諾擡手屈指成爪,對準自己。
奚郁雙眼微微睜大,渾身一僵。
他和泰紀被無形的壓力牢牢鎖定着,只覺得自己渾身動彈不得,體溫一點一點冰冷下來。
在這一刻,他不容錯認地從斯諾帶笑的眼裏看出冰冷的殺意。
奚郁身後的泰紀全身肌肉鼓起,眼神死死地盯着斯諾,緊繃着就像是即将出籠的野獸。
斯諾的視線漫不經心地從泰紀身上掠過,對上奚郁面具後露出的雙眼時,卻突然微微一怔。
他看着那雙眼睛,伸出的手下意識地松了松。
最後他隔空一揮手,身體僵直起來的奚郁兩人被無形之力抛丢到身後,随後整了整衣服,托着餐盤轉身走入花園裏。
奚郁反手藏起指尖夾着的鋸齒邊玫瑰葉片,若無其事地帶着肌肉緩緩放松下來的泰紀離開。
雖然不知道斯諾發什麽瘋,但他們盡快離開就是。
突然,身後傳來水壺重重墜地的聲音。
“黛娜小姐?!”斯諾略帶驚詫的聲音響起。
奚郁兩人下意識回頭。
黛娜扶着身旁的雪白立柱,站在花園的陰影裏看着兩人的方向,黑眸裏隐約閃爍着明滅不定的紅芒。
奚郁不得不再次躬身行禮:“黛娜小姐。”
“……哥哥?”
一個呢喃而出的稱呼,将在場所有人都定在原地。
後方的泰紀茫然地睜大眼睛,目光忍不住咕嚕嚕往三人身上來回轉。
哥哥?哪來的哥哥?
片刻後,斯諾率先開口了:“黛娜小姐,他就只是個侍者,不是大人……”
黛娜臉上露出一絲茫然,她垂下頭,沾着玫瑰花汁的雙手抓着臉,在白嫩的臉頰上留下一道道淺紅痕跡。
她雙眸裏的紅光閃動扭曲着,低聲呢喃:“我的哥哥呢……他到底在哪裏?”
“黛娜小姐……”斯諾有些焦急,上前扶住她:“大人他一定會回來的。”
奚郁無聲地對兩人行禮,打算趁機帶着泰紀偷偷溜走。
黛娜扒着自己的臉,瘋魔般地低語:“哥哥,草莓,心髒……對,我需要更多的心髒,哥哥……”
“噗嗤”一聲悶響。
奚郁微微低頭,一只白嫩的手屈指成爪,刺入了他的右胸口。
飛濺的血甚至濺上了他臉上的黃銅面具。
泰紀睜大眼睛,嗓音驟然拔高,幾乎快要劈叉:“大人——!”
瞬息而至少女,微微起擡頭,露出一雙睜得極大的,赤紅如血的眼瞳。
那只沒入奚郁心口的手甚至轉了轉,帶出了更多的血流。
少女甩手揮開撲上來的泰紀,和奚郁對視片刻,血紅的瞳孔露出一絲疑惑。
她還想再掏掏,卻被奚郁抓住了手腕。
“黛娜小姐,你找錯人了。”
奚郁的手一用力,将黛娜的手從自己心口拔了出來。
他随手折了身旁一朵開得正濃豔的紅玫瑰,輕輕放在黛娜沾滿血的手心,聲音微微暗啞:“我是侍者,是沒有心髒的。”
黛娜血紅的眼珠微動,落在了手心裏那朵玫瑰花上。
豔紅的玫瑰落在沾滿血的手上,竟也不知道是花更紅還是血更紅。
斯諾一驚:“等……”
黛娜注視着那朵玫瑰,眼睛越睜越大,突然尖叫一聲,将手裏的玫瑰撕扯揉碎成稀巴爛,然後将玫瑰殘骸丢在地上,捂着腦袋,眼瞳劇烈顫抖。
“不要,不要玫瑰……草莓,草莓呢?我的草莓——”
少女面露癫狂,如來時一般旋風消失。
斯諾皺緊眉頭瞪了他們一眼,急忙帶着餐盤追着黛娜消失的方向而去。
泰紀呆滞地看了看奚郁胸前的巨大破洞,又看了看黛娜消失的方向。
半晌,他茫然道:“怎麽回事?感覺她怪怪的。”
奚郁低頭攏了攏胸前襯衫的破洞,嘗試遮住血口無果,只能放棄。
他垂下手,面具下的眼眸微斂,內裏濃黑無光,“……那個要發生了。”
從後山疲憊歸來的玩家們覺得血瑰莊園裏的npc們怪怪的。
他們回來後,在城堡裏遇上血瑰族人的頻率大幅上升。
這些人之前神出鬼沒,散在城堡各處玩樂,現在倒好,三三兩兩聚集在他們行經的各處,低聲談笑着,瞥來的視線意味不明。
“我還是覺得不太對。”
有個玩家龇牙咧嘴地房間裏坐下,低聲說:“那些npc真的不是烏鴉變的?他們真的不是晚上變成烏鴉然後殺了我們?”
翁興安扶着腰靠坐在沙發上,疲憊地說:“烏鴉都在後山上,而且我和畢邱小兄弟晚上都看到有面具人在外面跑了,怎麽想也對不上吧。”
“那你說還能是什麽東西?別告訴我那些烏鴉真的有殺人的能力。”先前開口的玩家煩躁起來,語氣很沖。
“唉唉,別吵啊,都冷靜點。”畢邱揉了揉眉心,拿起旁邊的茶壺倒出一杯水果茶一飲而盡,再也無法露出之前嬉皮笑臉的表情。
“這個副本裏能動的,除了我們、烏鴉就是那些npc,兇手還能是誰?現在才第三天,那些npc也還沒露出什麽猙獰嘴臉,我們已經死了四個人了,到底要怎麽活夠七天?”
“等等,那個血瑰公爵不是一直沒出現嗎?”一個女玩家驚道:“會不會他只能晚上行動,跑出來殺人,白天只能藏在某個角落裏?比如他害怕陽光或者火焰什麽的。”
畢邱有點無語:“可其他npc也沒見害怕陽光啊……”
沒多少人理會畢邱的話,他們越想越覺得這個女玩家說得對,紛紛激動道:“那我們找到克制這個boss的東西,說不定就能避開他的襲擊,成功通關了。”
想到自己已經找到通關的曙光,玩家們頓時也坐不住了,雄心萬丈地就出門開始找線索去了。
眨眼之間,連續通宵三天沒合眼的一群人鬧哄哄地又沖了出去。
畢邱也被哄鬧得有些上頭,他跟着人群呼啦啦往外沖,腳才剛邁出一步,餘光瞥到翁興安撐着膝蓋坐在沙發上沒動,不由疑惑道:“翁哥?你怎麽了?”
翁興安捂了捂心口,只覺得心髒突突直跳,難受得不行。
他頭也不擡地揮揮手,有氣無力地說:“我三天沒合眼了,你們去吧,我實在受不了……”
畢邱心裏突然咯噔一下。
他站在門口,看着門外玩家們臉上疲憊又亢奮的表情,仔細看去,卻不難看出他們眼裏隐含的癫狂。
被狂躁情緒淹沒的大腦,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心頭劇烈跳動,咚咚地錘擊着胸口。
原本以為全身用不完的精神和力氣,突然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疲憊的身軀和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髒。
站在門外的人紛紛看向停在門口不動的畢邱。
“快走啊,線索不等人的!”
畢邱只覺得喉間幹澀得厲害,他僵硬地開口:“要不……我們還是休息一下吧,都三天了……”
玩家們卻只覺得不耐煩,就連畢邱的同伴也說:“不是吧你,你睡得着嗎?”
其他玩家說:“你們走不走了?你們不走我們先走……”
同伴:“唉等等,哎呀畢邱你快來啊,別人都走了!”
“……我不去了,我要休息一下。”
說完,畢邱側身躲開同伴拉扯他的手,“咔嚓”一聲抖着手關上門,隔絕了那些混沌又激切的視線。
他轉身靠在不停被哐哐拍響的大門,冷汗直冒。
門後的畢邱的同伴沒拍多久門,很快散去。
畢邱這才撲上來,抓着翁興安說:“不對勁,很不對勁……大家的狀态不正常,就像是磕了興奮劑一樣。”
他大口大口喘着氣,喃喃道:“這可是僅次于噬惡摩羅鬼王的血瑰魅影啊,十死無生,怎麽可能這麽簡單……”
翁興安皺眉揉着心口,疲憊地低聲問道:“那咱們現在咋辦?”
畢邱沉默一陣,掏出兩支藥劑,認真說:“我們現在必須先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不然不用怪物出手,我們自己就能把自己搞死。”
麽麽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