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紙鎮驚魂(一)

紙鎮驚魂(一)

山道上的青石階并不算多寬,最多可供三四人并行。

即便玩家們正正地走在石階最中間,夾道而立的紙紮人也近到幾乎伸手就能碰到。

走在青石階上,一個個吊着嘴角笑的紙紮人仿佛正定定地注視來人,那渾圓的墨黑眼珠子裏也不知道透出了什麽意味……

有人憋不住了,小小聲地吐槽道:“死人用的東西,擺在這裏也不嫌晦氣……”

“救命!它動了!”

突然,一個短卷發的女玩家尖叫一聲,噌噌後退,差點撞到後面的玩家。

這一聲尖叫,引得整個隊伍都騷動起來。

精神不知何時逐漸緊繃起來的玩家們甚至應激地亮出了各種武器道具。

但那些紙紮人依舊一動不動,呆板地咧着嘴立在原地。

“唉唉,別動!別動這些彩衣仙!”

導游回頭一看,頓時驚了,扯着嗓子嚷着。

聽到導游這一嗓子,衆玩家一驚,強忍攻擊反應,好歹沒真的朝着紙紮人招呼上去。

這些玩意這麽詭異,誰知道動了會發生什麽……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幾個人動作大了些,推搡到紙紮人。

而那些被推歪的紙紮人歪歪斜斜地立在原地,也沒有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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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卷發女玩家還在尖叫:“它的眼睛動了,我剛剛看到它眼睛動了!”

“葉容你冷靜點,這些都是紙做的而已。”

後面的一個女玩家估計是葉容的同伴,扶住她後略帶尴尬地對大家說:“對不起啊,她比較怕這種……”

原本走在最前方的導游急匆匆地撥開一衆玩家,小心翼翼扶正了歪斜的紙紮人,仔細觀察發現沒有破損後才松了口氣。

随後,他雙手在胸前交叉,拇指相扣,其餘四指相貼,結了一個古怪的手勢,朝着那個紙紮人低聲念叨了一句玩家們聽不懂的話。

所有玩家面色古怪地沉默下來。

導游擦了擦額頭的汗,長籲了一口氣說:“走走,紙鎮就在前頭了。”

有人試探着詢問這些所謂彩衣仙的來歷,但導游并不回答,只面色緊繃地一個勁地催促玩家快走。

好容易走過紙紮人圍夾之路,遠遠看得一座石制牌坊時,衆玩家依舊不免有些心驚肉跳。

“平心靜氣,抱元守一,勿為外相所迷。”

一道低沉嗡鳴的聲音響起,玩家們不由看向一直沉默地登山的三個黑袍人。

為首的黑袍人微微擡頭,那張眉骨和鼻梁極高的東歐臉,不是戴維是誰。

有人想到什麽,湊上來小聲問道:“戴維教士,你有沒有看到什麽?那些真的只是紙人嗎?”

戴維平靜無波:“是與不是又有何區別?它們如今也只能立在石階左右罷了。”

說是這麽說,但還是不少人看那些紙人看得發憷。

還別說,雖然那些紙人只是安靜立于石階兩側,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這些紙人的眼珠子好像真的微微偏斜,似是極力往他們這邊望。

有人忍着隐隐的心悸,幹笑着說:“估計就是什麽特殊塗料,從各個角度看都會覺得它在看着你而已……”

“各位旅客朋友,前面就是我們的目的地,紙鎮了!”

導游揮着小黃旗,帶着衆玩家走入那個牌坊。

一踏入那個牌坊,就有好幾個弓着背的老人圍了上來,嘴裏念念有詞,把手裏攥着的東西往玩家身上撒。

玩家們條件反射地躲閃起來,發現是一些剪成一個個小人的各色彩紙。

這些小人紙片順着風在空中飄蕩,伴随着那些老人沒什麽表情地念叨着模糊難懂的話,直讓人雞皮疙瘩起飛。

那些紙片的飛行軌跡簡直詭異,在風中打着旋地飛,揮手驅趕,反而貼在他們手臂上身上。

而且紙人、抛丢紙片,總讓人往某個不好的方向聯想……

先前猜測紙紮人眼睛是特殊塗料的玩家憋不住了:“導游,他們這是在幹嘛?”

那些老人也不管他們臉色多難看,朝玩家們丢完紙片後,雙手交叉結了個手勢,就對導游點了點頭,慢悠悠地轉身離開了。

導游這才老神在在地說:“這是我們紙鎮的傳統習俗,這是祝福你們呢,保佑你們不受邪祟侵害。”

這句話,都給幾個玩家們聽笑了。

好歹都是在這個見鬼的副本世界裏摸爬打滾過的人了,副本裏的npc都是什麽鬼德行他們會不知道嗎?

他們是一個字都不信。

但除了被丢紙片,确實也沒發生什麽幺蛾子,他們便也跟着導游走入被山林掩映的古老小鎮內。

紙鎮內也是青石鋪路,走在略微凹凸不平的石頭上,可見石路兩側以及遠處順着山勢而建的小鎮都是大小不一的磚瓦建築。

略顯殘破的青石灰瓦之下,每家每戶門前都高高挂着的一個個嶄新的、鮮豔的彩紙燈籠。

燈籠下的彩色絲帶随風而動,湊近一看,便能發現絲帶上都描寫了一些看不懂的紋路字符。

磚瓦下的檐角,挂着用繩子串着一串的奇奇怪怪的東西,有幹草、蠟塊、小剪刀、甚至還吊着死老鼠,很是怪異。

“悅人!你看那邊,那邊也有紙人!”

葉容猛地攥緊身旁同伴的手臂,聲音擠在嗓子裏,顯得極為尖利。

衆人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就發現有一家的大門半敞着,長長的彩色絲帶在門邊微微飄蕩,露出門後身着彩衣的人影。

這人影斜斜立在門內的陰影裏,穿着一身彩衣,一雙塗成鮮紅色的嘴高高吊起,那雙黑沉沉的眼珠子似是極力往這邊瞥,透過大門朝他們望來……

被攥住的女玩家盧悅人也抖了一抖,壓低聲音說:“沒事沒事,你不也看到了,那就是個紙人……”

下一秒,門內的紙人倏然一動。

“啊啊啊——!”

尖利的尖叫瞬間刺破小鎮的清晨。

“哎呦,哎呦,怎麽了這是?”

導游被她吓得一哆嗦,所有人也都被她們吓得回頭。

“動了,紙人它動了!”

葉容指着那處半敞的門,尖叫道。

下一秒,那扇大門被從裏拉開,一個中年男人抱着剛剛那個紙紮人,詫異地探頭往外看。

“發生啥了?誰在叫?”

葉容的尖叫戛然而止,手指頭還直直地指着抱着紙紮人的中年男人。

這下大家都明白了,被葉容所謂的紙人動了,剛剛分明是屋內的中年男人搬起了放在門旁的紙紮人而已。

這次不用別人多說什麽,葉容自己就在無數望過來的視線裏漲紅了臉,吶吶地收回手不說話了。

正伸長脖子往外看的理發大爺收回視線,嘀咕一聲:“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驚一乍的。”

奚郁的目光從理發鏡子裏反射出的玩家們和顯眼無比的黑袍人身上收回,起身撥了撥重新變得幹淨整潔的頭發,笑着應和一聲:“确實。”

不遠處的戴維似有所感,猛地扭頭向理發店的方向看來。

然而他只見到正低頭在櫃臺上整理的理發大爺,理發店裏空無一人。

理發店裏,一個外形不同的彩衣紙紮人同樣立在店裏牆邊,一張慘白的臉正正面向櫃臺裏的大爺。

其他玩家也順着戴維的視線往理發店的方向,驚悚地發現只要打開了門戶的人家,家裏都擺放着彩衣紙紮人。

而且這裏的人普遍穿着樸素灰暗,更顯得那些紙紮人身上的鮮豔彩衣無比紮眼。

導游揮舞着小黃旗,滔滔不絕地講解着:“旅客朋友們,這就是我們紙鎮的特色紙紮文化,我們紙鎮的衣匠人啊世代以紙紮品為生,上敬天地神明,下送九幽黃土,因此也有了我們紙鎮特有的彩衣仙。各位可以看到啊,我們紙鎮每家每戶,都有一座彩衣仙,那可是溝通天地的靈使,不可沖撞、不可冒犯……”

另一邊,奚郁穿過理發店後的小巷,在紙鎮裏轉悠了半圈,在一家紙紮品店裏找到了泰紀。

這紙鎮裏家家戶戶都會做紙紮,一路上奚郁也看到不少人搬着板凳坐在大門或院子裏,忙忙碌碌地紮竹、剪紙、裱糊、彩繪的,但要說規模最大的,還得是這家沒挂牌匾的紙紮店。

從紙紮店大敞的門裏望去,裏面擺滿了各式牛、馬、別墅、燈籠,甚至有未完成的紙紮長龍和造型奇異的紙紮神像。

而泰紀正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拎着個半成品紙紮馬車擺弄。

就在奚郁發現他的同時,泰紀一臉嚴肅地一剪刀下去。

咔嚓一聲,那個紙紮馬車內裏的竹條骨架瞬間裂開,整個馬車幾乎散架。

“白紀!你又在幹什麽?!”

紙紮品店裏沖出個身材幹癟的老婆子,背對着奚郁一把奪過了泰紀手裏散架的紙紮馬車。

“第幾個了?這是你毀掉的第幾個了?我怎麽有你這種笨手笨腳的孫子!”

泰紀茫然地擡頭看了看跳腳罵人的老婆子,又看了看那個散架的紙紮馬車。

片刻後,他悶不做聲地伸出大手,将紙紮馬車從老婆子手裏奪回來,然後把散架的馬車揉吧揉吧,再按住馬車兩邊往裏一摁,試圖将裂口合攏。

……好家夥,原本只是散架的東西徹底報廢成一坨竹條和紙片的混合體。

“你……”

老婆子被氣得直翻白眼,自己按住自己的人中喘了幾口氣,抖着手指着泰紀顫巍巍地吼道:“你個不孝孫!你滾,給我滾出去,給我睡大街去,今天都別回來了!”

泰紀被攆着趕出了一條街,老婆子才氣喘籲籲地往回走。

泰紀抓了抓頭發,對着陰影處喊道:“大人,我按照你的意思已經弄壞那個東西了,但是好像什麽都沒發生啊?”

奚郁走出來,順着長街往紙紮品店的方向望去。

只見那老婆子皺着一張臉走回店門口,雙手将那坨被揉成一團的廢品捧起來抵在額頭上,嘴裏念念有詞地朝着四方拜了拜,然後朝着門裏放下廢品,雙手交叉結成一個手勢深深鞠躬。

最後,她從檐角上取下一長串捆着奇怪東西的串子捆住那團廢品,丢在了屋子的斜後角燒得發黑的桶裏,從身上摸出火柴歘地點燃扔進去。

火焰騰地冒了出來,老婆子又拿起旁邊的鐵棍往裏撥弄,讓它燒得更徹底。

突然,正遠遠旁觀老婆子動作的奚郁目光倏然一動,落在了紙紮品店裏立着的彩衣紙紮人身上。

這紙紮人直直立着,面向朝裏,濃黑的圓眼睛仿佛穿過了一堆紙紮品和青磚牆,落在了老婆子和燒火桶的方向。

剛剛,這個紙紮人是這個面向嗎?

麽麽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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