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瘋狂戲劇(八)
瘋狂戲劇(八)
就連沈愛都徹底混亂了,完全都沒想到自己精心準備的因果律武器會把他們排除了的人拖上來。
半晌,一旁的華莉斯才憋出一句話:“……這是什麽意思?”
沈愛也一腦袋混亂,片刻後才強撐着開口:“沒錯,是的,最大的罪人就是魔術師!華莉斯,你好好想想,如果不是魔術師将你的錢袋偷走,你怎麽會遭遇那些賤民的偷襲,怎麽會後續的悲慘遭遇……”
說着說着,沈愛自己都有點編不下去了。
但因果律武器不可能有錯,那可是他們羅剎海在“萬魂絕境”副本裏死了上萬人後,從系統那得到的補償,被抓來的魔術師絕對就是懸賞榜榜首奚郁!
她定了定神,大步走到觀衆席前,舉起雙手說:“大家都看到了,‘神明的絕對真理’已經将結果告訴我們了,這裏真正罪不可赦的就是這個魔術師,他是真正的罪人,該上處決臺的是他,該受死刑的也是他!”
這話一出,臺下的觀衆們頓時沸騰起來。
“死刑!死刑!死刑……”
一旁的團長雅巴沃捧腹哈哈大笑,用力拍着扶手,“有意思,太有意思啦。誰能想到呢,最後死的是魔術師。”
蒼闕已經徹底坐直了,金色的眼眸看向臺上跪在處決臺上垂着頭的奚郁。
“蒼闕先生,別忘了你是一個‘觀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你的‘棋子’如何被吃掉。”
團長雅巴沃陰冷的聲音穿過觀衆席上整齊劃一的“死刑”喊聲,那雙藏在漆黑面具下的雙眼如毒蛇般貪婪又警惕地盯着蒼闕。
蒼闕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始終定定地凝視着舞臺上的奚郁。
眼見場面徹底被自己掌控,沈愛意氣風發地回頭,得意地問道:“魔術師,你還有什麽辯解的話要說?”
奚郁緩緩擡起頭,黑壓壓的觀衆席沸騰叫嚣着“死刑”,無數打在處決臺上的刺眼燈光讓他根本無法看清觀衆們的表情。
他仰起頭看向頭頂那把巨大的半月形鍘刀,暗紅如血的色澤凝聚在鍘刀鋒銳至極的刀鋒上,在聚光燈下閃爍着不祥的紅芒。
“死刑!死刑!死刑……”
有節奏的呼喊如海嘯般從觀衆席壓上來,化作最為扭曲的鬼怪,瘋狂在奚郁所有感官上叫嚣狂歡着。
捆住身體的黑紅繩索幾乎将他整個上半身捆了個嚴實,被綁縛在身後的雙手可謂動彈不得。
懸在頭頂的鍘刀沉重鋒利,以極為可怖的存在感威懾着所有人。
不再是像之前可以被誰輕易抵擋,會連帶着将所有試圖挑戰其權威的任何事物都斬落于鍘刀之下。
這就是最終的殺招。
這次真的要結束了嗎?
他擁有了戰勝一切的力量的可能,都只是幻覺嗎?
奚郁漆黑的瞳孔裏映出那把鋒利的鍘刀,雙眼微微睜大,左手心的漲熱幾乎要灼透手心。
刺眼的燈光從頭頂打入他的眼中,一瞬間竟模糊了那把巨刃的輪廓。
恍惚之中,他竟覺得此番場景,是如此的熟悉。
他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剛剛誕生之時,意識蒙昧,卻沒有跟随固定的軌道降臨世界,而是順應着某種召喚,從混沌中向着有光的地方飄去。
當他從昏暗的水底破水而出的時候,他就看到了站在岸邊的蒼闕。
他呆呆地看着蒼闕,看着他朝水中的自己伸出手。
那只手帶着他進入金色的鳥籠裏,給他帶上了金色的鎖鏈頸環。
也是這只手,在他哭泣着捏緊着炫藍色鳥兒時,用一顆清甜的草莓從他手裏換下了鳥兒。
蒼闕告訴他,因為他的自控,因為他不屈服與自己的欲望,所以鳥兒還活着,沒有被生生掐死。
之後,鳥籠下方的層層白雲被撥開,他看到了鳥籠外浩瀚如星海的璀璨世界,他看到自己想盡辦法偷了蒼闕的鳥籠鑰匙,也就是那顆棋子,義無反顧地投身于星海之中。
随後,刺目的紅吞噬了這片金光。
泰紀張開雙臂擋在他身前,明明胸口已經被穿透,雙眼卻亮晶晶的,像是第一次品嘗到糖果的孩子。
最後模糊的畫面最後凝聚成了那雙極為熟悉的金眸。
他對他說:“你是誰,你要做什麽,該由你自己定義。那頭巨獸被壓抑太久了,接納它,不要去排斥它,它會給予你指引,讓你找到前進的方向……”
心底那頭猩紅的巨獸在無邊的漆黑中睜開眼。
到底該如何接納?如何不排斥?如何不恐懼?
軟倒在手心裏的炫藍色小鳥、倒在血泊中凝望着他的黛娜,如同詛咒般如影随形。
那頭巨獸始終在心底的深淵凝望着他,他也凝望着那頭巨獸。
無論他逃到哪裏去,它都近在咫尺。
或許,那頭巨獸就是他,他永遠無法逃離他自己。
既然無法逃離,那就轉身,面對它,擁抱它,借助它賦予的力量吧。
“咚……咚咚……咚咚……”
輕微又沉重的響聲在他耳邊鼓噪起來。
奚郁瞳孔一顫,被捆縛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痙攣了幾下。
這是什麽?
他左側胸膛裏,仿佛墜上了什麽沉重又有力的東西,沉悶地敲擊着他的所有感官。
那是什麽?
是……他所想的那個東西嗎?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實際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
“魔術師!你還有話說嗎?沒有就當你認罪伏誅了。”
尖銳的女音将一切迷蒙刺破。
奚郁眼睫微微顫抖了一下,閉了閉幹澀的眼,重新睜開時落到了臉戴面具的沈愛身上。
“等等!”
一身铠甲的“城堡主人格雷戈裏”穩步登上舞臺。
“在審判他之前,你,曼斯菲爾德,必須先上處決臺。”
“哈?!”沈愛不可置信地看着對方:“你瘋了嗎?現在是在處決他,只要處決他我們就成功了。”
盔甲後的“格雷戈裏”似乎笑了笑,拔出長劍對準沈愛:“他是要被處決,但你必須先死。”
沈愛微微一怔,就猜到了對方的意思。
她冷笑起來:“休想!”
“格雷戈裏”和沈愛開始在舞臺上劍拔弩張。
觀衆席上喊了半天死刑的觀衆們漸漸安靜下來,高漲的情緒在兩人的争執中不斷消退,無趣和疲憊讓他們注意力下意識地渙散,開始嗡嗡地議論起來。
團長雅巴沃也皺緊了眉頭,焦急地不停嘀咕:“該死的,觀衆都開始無聊了,他們怎麽還在拖拖拉拉?”
“各位!在行刑之前,我确實有話要說。”
清亮的嗓音驟然穿透了越來越嘈雜的演出廳。
觀衆席驟然一靜,随着舞臺上的演員們一同看向聚光燈下的處決臺。
清軍挺拔的魔術師即便是跪着,脊背依舊挺拔。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嗓音暗啞:“各位是否覺得這戲碼太過乏味,無聊又冗長?觀看這樣的表演,實在是浪費時間浪費生命。”
蒼闕緩緩地笑了起來,放松地靠回椅背上,含笑地注視着舞臺上萬衆矚目的魔術師。
“他擁有遠超你想象的力量。”
奚郁微微垂着頭,全身肌肉發力,青筋可怖地從他皮膚下綻起。
他硬生生地頂着身上強壓的力量,在衆目睽睽之下從處決臺上站了起來。
“身為奇跡的創造者,舞臺上的魔術師怎麽能讓觀衆失望呢?”
他擡起頭對觀衆席一笑,面具後的眼瞳鮮紅如血。
“接下來,大家即将看到的處決逃脫魔術!”
他手指一轉,一枚硬幣消無聲息地出現在他手裏,被他用幾根手指捏着,用力往身上一劃。
同時,他渾身肌肉不可思議地鼓起,然後飛快放松收縮,在黑紅繩索還未來得及收縮時,将手臂以非常詭異的姿态倏地從捆縛中抽了出來。
眨眼之間,上半身幾乎被捆成粽子的魔術師的雙臂就神奇地掙脫了出來,高高地朝着觀衆席舉起。
疲軟的觀衆們安靜不到一秒,瞬間被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徹底引燃。
奚郁沒有給身上黑紅繩索反應的時間,指尖硬幣一轉,在身上的黑紅繩索四處飛快劃動幾下。
黑紅繩索崩裂開幾個口子,突然一松,被奚郁抄着往下一脫,黑西褲包裹的長腿就邁過掉在地上的繩索,徹底逃出了繩索的束縛。
奚郁淩空一躍,身上揚起的西裝外套在空中一掠而過,便利落地高高的處決臺上跳下,也飛快地遠離鍘刀落下的範圍。
舞臺上形勢再次反轉,被捆上處決臺的魔術師竟然真的成功逃了出來!
魔術師微笑着,在追來的聚光燈下張開雙手,帥氣地一振雙臂,山呼海嘯般的尖叫歡呼瞬間從觀衆席上爆發。
被觀衆席上無數雙驚喜期待的眼睛注視着,黑紅繩索彈動幾下,飛射而出,卻被紅眸的魔術師擡手抓住。
“噓,處決逃脫魔術已經結束了,觀衆不喜歡看重複無趣的東西,接下來該輪到其他魔術表演了。”
奚郁随意丢開繩索,面具後的赤紅雙眼仿佛在燃燒着他的靈魂,無窮無盡的狂暴力量在身體裏翻湧着,橫沖直撞,叫嚣着鮮血和殺戮。
然而在左胸口震耳欲聾的跳動中,這種直往他頭腦和神志沖擊的瘋狂全都被化為熾熱岩漿,借助血管轟隆隆湧入他的四肢百骸,化作為他所用的巨大力量。
沈愛沒想到奚郁真的就這麽從處決臺上逃下來了。
目瞪口呆之後,他指着舞臺中央的奚郁氣到臉都扭曲:“你個罪人,別想逃!”
奚郁置若罔聞,他在舞臺上以手搭棚,左右望去。
“一個專業的魔術師怎麽能沒有帽子呢?帽子,我的帽子去哪了?”
他一個旋身,同時躲開沈愛和“格雷戈裏”的攻擊,手不知從哪裏一探,那頂黑色的林肯帽便重新出現在他手裏:“原來在這裏。”
那頂帽子被他在指尖旋轉幾圈,重新戴在了頭上。
指尖一擦帽檐,奚郁從帽檐下一擡眼,笑道:“大型群體魔術表演要開始了,接下來,可別眨眼哦。”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