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交代
Chapter.28 交代
秦樾用手扣住了他的後腦,吻得熱烈又纏綿。
濃烈的酒精味道在口腔中纏繞,直沖大腦,林非言恍恍惚惚地,感覺也許是他先喝醉了也不一定……
而這個吻,來得突然,斷得也幹淨。
幾乎是在放開林非言的同時,秦樾就站了起來,然後,不帶絲毫留戀地轉身下了樓,留下林非言還帶着些許茫然地看着空空蕩蕩的樓梯口。
秦樾回了書房,走到了露臺上。
從露臺向上看,便能看到林非言房間的陽臺。
通過眼前的布景,他在腦海裏完全模拟出了林非言那日偷聽的全過程。
想到林非言被他點破之後走進來的僵硬模樣,秦樾的唇微微向上彎曲了些。
那天回來之後讓林非言先休息,他就猜想林非言大概是不會安分的,所以進了書房就格外留了心。
果然不過多久就聽見了推拉門處有動靜,很細小,要不是特意小心,一定不會被注意到。
但他并沒有立即戳穿林非言。
出了“家賊”,不宜讓外人知道,尤其是鐘少輝,他和林非言關系的端倪,不能讓鐘少輝鑽了空子。
況且接下來的話,讓林非言聽了去也沒有大礙,便讓林非言聽了。
秦樾倚靠在欄杆上,把手機拿了出來。
點開照片,最後一張圖像還定格在不久前他手快抓拍下來的瞬間上。
照片上的秦樾笑着,林非言卻是面無表情的盯着鏡頭,就這一個面無表情,還虧得秦樾抓到了機會才有的。
讓人惋惜的是,來得珍貴,卻無法珍惜。
他的手指從林非言的臉上劃過,移到了删除鍵上輕點,再一次确認,照片便幹脆利落地消失在了屏幕上。
還不夠。
他又把随身帶着的錢夾拿了出來。
正是林非言送給他的那一個。
打開錢夾,裏面當真放了一張照片,便是他剛才親手删掉的那一張。
秦樾把那張照片從錢夾裏取出來,看了許久。
他又想起了許多事,各種各樣的,千姿百态。
從他和林非言第一次見面開始,大大小小、林林總總…
這一張也沒了,那就真的沒了。
仿佛他和林非言所有的回憶,都存在了這一張小小的照片上。
可是……
有的回憶不該被保存。
秦樾最終還是拿出一個準備好的打火機,點燃了照片的一角火光在黑夜中越發明亮,在秦樾的眼前張牙舞爪地吞噬着照片上的臉龐……直至照片只剩一個小角,他放手,任那火光飄落、凋零。
那張照片,也再找不到痕跡了。
望着最後一點火光消失的地方,秦樾惆悵了一會兒,把還在屋外待命的黎信等人叫了回來。
其他人各司其職,他卻還有重要的事要和黎信單獨交代。
黎信一進書房就聞到一大股酒氣:“老板你喝酒了?!”
“沒關系,不會妨礙明天要做的事。”秦樾說話的聲音刻意壓低了,“黎信,我還有些事,要你務必辦好……”
秦樾低語了一陣,黎信聽完破天荒地表現出了堅決抵制态度:“不行!”
秦樾故作輕松地反問:“我這麽跟你說也只是以防萬一,你難道不相信我能凱旋歸來?”
黎信急了:“老板!你不必這樣……”
秦樾鄭重地拍了兩下黎信的肩膀:“如若真的到了那一步,這就是我最後托付給你的事了。”
再多的反對,也被這一句話壓得說不出來了。
黎信無言地站着,做着激烈的思想鬥争。
他看得出,秦樾沒有打算讓步。
所以,再不甘願,也只能由他來接受。
“老板對我和我的家人有大恩,我曾立過誓,只要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盡心盡力地為老板做好每一件事,這次也不例外。”他的目光堅毅,“還有,我一直都相信老板必定會平平安安地回來。”
秦樾笑:“嗯。”
*
黎信很焦慮。
雖然他不說,但是同在一個屋檐下的林非言明顯地感覺到了。
黎信向來沉穩,頗有些秦樾處變不驚的作風。
在秦樾面前,他也總是表現得對秦樾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一方面不給秦樾增加壓力,另一方面也是安慰自己。
但是今天從秦樾離開開始,他就一直如坐針氈。
這不難理解,秦樾今天要做什麽,有多大風險,林非言只會比黎信更清楚。
尤其昨晚的那個吻,讓他更加不安和擔心,只是他心理素質和忍耐力極強,還能把所有情緒全都壓在心底罷了。
昨晚他的話不知道秦樾能推算出多少來,按照他的估計,秦樾應該能知道政府要插手寰宇的事,可是秦樾并不知道聯調部的目的和計劃,所以未必能肯定聯調部會在明天動手。
就算有這種清測,準備了兩個月的事,又哪裏來得及在一夕之間全部推倒重來?
秦樾今天出門的時間比他預想的早了一些,但是日期沒有變,林非言認為秦樾大概會做一些防範措施,但并未改動時間。
秦樾今天真的能平安回來?實際上林非言覺得不大可能。
因為秦樾面對的不僅是周振達,還有聯調部。
他就是再精于算計,也抵不過實力的絕對弱勢。
唯一的區別是,秦樾落在周振達手裏就只有死路一條,而被聯調部抓住,還有活下來的希望。
與其希望秦樾毫發無傷,不如祈禱秦樾被聯調部帶走更現實些。
而這些話他沒有對任何人說起,秦樾走的時候,兩人就像約好了一樣,誰也沒有去打擾誰,林非言背靠着欄杆而坐,而秦樾也再未看過林非言的方向。
林非言只是在關門聲後,輕輕阖上了眼睛。
臨近中午,林非言看見有個保镖急匆匆地從外面跑進來,伏在黎信耳邊跟他說了些什麽,黎信聽了立即又跟着那保镖跑了出去。
林非言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從那兩人的神色上看,不是什麽好事。
幾分鐘後,黎信獨自回來了,是直奔他的方向而來。
和他面對面之後,黎信原本急急忙忙的動作驀然放慢了,甚至完全停了下來。
昨天晚上秦樾單獨叫他去時說的話還記憶猶新——
“明天要是我無法全身而退,你必須在收到風聲的第一時間撤離,否則周振達一定不會放過你們。我手裏還握着的這些資源,就由你來分配給留下來的兄弟,想要什麽樣的未來都随你。還有……既然沒有了我,也沒必要繼續為難林非言了。無論初衷如何,他終究是救了我一命,你把他和樓下關着的那個都帶上,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放了他們吧。”
他剛才直沖上來,也是打算這麽做的。
但是在最後幾秒鐘,他突然改變了主意。
“你既然救過老板,那就代表你不希望他死對嗎?”
林非言看着他,不置一詞。
“我不管你出自何種目的,也不管你是什麽人,我只問你一句,如今老板有危險,你救還是不救?”
穩重的黎信竟向他這個來路不明、目的不清的人說了這些話,已經足夠說明秦樾的狀況不容樂觀。
只是這一份不樂觀,是否來得太早了些?
從秦樾事先安排的時間來看,這會兒估價還遠沒有正式開始,目标沒有聚集到預定地點,聯調部必定不會動手。
而在估價結束前,周振達也不會動秦樾才對,為什麽這個時候就傳來了消息?
難道秦樾将估價時間臨時提前了?今天要到場的可都不是讓來就來,喊走就走的小蝦米,臨時更改時間哪裏是能說做就做的?
或許出了別的變故?聽黎信的說法,狀況已經壞到威脅到了秦樾的生命,聯調部還要從秦樾身上挖到更多有價值的信息,斷不會一遇上就要他的命,這份威脅,林非言認為更有可能來自周振達。
他應道:“你說對了一點,他得活着。”
“那麽,”黎信果斷地解開了林非言手上的手铐,“我們暫時達成了共識。”
林非言一邊扭動自己僵硬的手腕,一邊直入主題:“現在的情況有多糟?”
“老板和冉東都被周振達困在了寰宇。”黎信第一句話就簡單直接地把林非言的疑惑全都說清楚了,“我們都沒想到他竟然不顧大局搶先動了手,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之前安排好的人手也都被牽制住,除了我們這十幾個還在藍岸的,沒有多餘的人手去支援老板。”
難怪黎信也會病急亂投醫,這是窮途末路實在沒有辦法才想在他身上試一試。
算黎信運氣好,既是周振達,林非言就沒有顧慮了。
但是不能白白浪費了這個機會。
“我可以幫你,但是我要帶修傑一起走。”
“他叫修傑?”黎信冷笑,“帶上他這麽個傷員拖後腿麽?”
“他就是一個傷員,也能徒手扳倒你這大門外的任何一個保镖。”活動得差不多,林非言甩甩手腕放下手,“而且我可沒說要帶他跟我去救人。”
言下之意,林非言是在讓黎信放了孫修傑。
黎信揚起眉毛:“你有沒有本事把老板救出來還不知道,現在就讓我放了他是不是太可笑了?”
“既是周振達先發制人,這裏也不安全,你覺得我會傻到把他留在這裏等死?”林非言自信地把黎信逼上了絕路,“況且相信我,已經是你最後的希望了。”說完,他又補上了一句:“你沒有太多時間考慮。”
為了保住秦樾的命,這點犧牲在黎信看來值得。
“好。”
“他把那把PPK放哪裏了?”
黎信愣了幾秒才想明白林非言嘴裏的“他”是誰。
“你要那個做什麽?”
“防身。”林非言理所應當地說,“不然你再找一把槍給我?”
黎信面露難色。
眼下所有人都嚴陣以待,留在藍岸的槍都已經配在了這十幾個人身上,确實找不出多餘的來了。
除了秦樾送給林非言的那把PPK。
當日秦樾是讓黎信直接扔掉的,但是這是手/槍不是日常垃圾,黎信不能大大方方地把槍扔進垃圾桶裏,只能找機會處理。
但是後來因為事情不少,一直沒騰出手來做這事,那把ppk倒是因此保留到了現在。
“你跟我下樓。”
黎信先讓保镖把孫修傑放了,然後自己去秦樾的書房,拿了一個事先準備好的密碼箱出來,再把槍找出來還給了林非言。
林非言收了槍,看孫修傑狀态還行,也沒時間細問和跟他解釋事情的原委了,只讓孫修傑趕快走,他們需要立即離開這裏!
屋內的保镖集中起來,迅速撤離。
林非言這邊剛出了別墅門,走了兩步階梯,就見遠處一個黑點朝他們飛速飛了過來,他只來得及大喊了一聲“快趴下!”
一枚火/箭/彈就飛進別墅,在他們身後炸開了。
竟來得這麽快!
爆炸聲震得林非言一陣耳鳴,視線恍惚,半晌才爬起來。
他身邊的孫修傑和黎信也好不到哪裏去,孫修傑難受地在地上滾了兩圈,艱難地站起來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
黎信也搖搖晃晃地勉強站穩,滿身塵土。
後面有幾個離爆炸點相對近些的,還有沒來得及趴下的,全都被掀出去了好幾米,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煙塵中,還能動的幾個人都盡最快的速度找到了躲藏點。
孫修傑作為傷員,就緊跟在林非言身邊。
耳鳴稍微好了些,他忍不住憤然:“靠!玩這麽大?”
火/箭/彈都拿出來了,周振達這是下定了決心要置秦樾和他的人于死地。
這麽懸殊的火力對比,毫無勝算。
為今之計,只能能逃出去幾個人算幾個人,再從長計議。
林非言朝黎信打了手勢,示意他兵分兩路,犧牲一路人做誘餌沖出去,剩下的人趁亂逃跑。
黎信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只是讓誰出去送死呢?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人,很為難。
這時候,有幾個受了傷的保镖站了出來。
他們已經受傷了,逃出去的幾率本就不大,便把生存的機會留給了存活幾率更大的人。
道理都是這麽來的,但是這畢竟關系到自己生死的重大抉擇,懂得道理未必能執行。
然而這些保镖竟然就在短短幾十秒內做好了決定,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一共五個人,只等黎信一句話,便可沖出去面對槍林彈雨。
黎信很想對他們每一個人都說幾句話,但是條件不允許,他只能挨個對這五個人投去了感激的目光,然後目送他們一個個離開。
親眼目睹了全過程的林非言不得不佩服秦樾——能讓這樣一群人死心塌地替他賣命,秦樾絕非等閑。
孫修傑在旁邊涼飕飕地嘀咕了一句“倒還真有人願意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不知是褒是貶。
不遠處響起了七零八落的槍聲,爆炸過後産生的煙塵還未散去,遮擋了視線,他們什麽也看不清。
但這不是問題,職業素質極高的林非言和孫修傑,可以憑借槍聲的密集程度和方向,大致判斷敵方的火力和位置。
林非言打着手勢讓黎信等人跟着他,再朝孫修傑點了點頭,和林非言并肩作戰多年的孫修傑,默契地開始朝敵方火力較弱的方向移動。
他們的動作要快,否則一會兒出去的幾個人,和原本在別墅周圍的人手都撐不住了,連賴以判斷形勢的聲響都會消失。
煙塵幫了他們大忙,剛才那幾個特意沖出去轉移注意力的保镖,在煙塵的遮掩下讓敵方無法準确判斷人數。
于是只能先專注在那幾個人身上,而他們這邊的悄然動作被掩蓋得很到位,加上林非言和孫修傑選擇的路線相對安全,他們在煙塵散布的範圍內,幾乎沒有遭到攻擊,偶爾遇到一兩個瞎貓碰到死耗子的,稍微動動手也就解決了。
然而爆炸的畢竟也只是一枚火/箭/彈,造成的破壞有限,掀起的煙塵的範圍也有限。
他們現在就已經到了煙塵越來越稀少的地方,再往前走,能見度就很高了,藍岸這花園的設計,沒什麽遮擋物,一出去就會暴露目标。
但是總不能不出去。
等着煙塵散盡了,一樣會暴露。
從剛才一路繞過來聽到的聲音判斷,對方還有其他重型武器,硬拼這種想法壓根就不能有。
林非言在思索着如何逃出去,黎信指了指左前方:“從這個方向出去大概有一百米就是後門,在那裏停了兩輛車。”
“那就祈禱還沒被全毀了吧。”林非言叮囑着,“等會兒一起沖出去,跑的時候盡量分散,能跑多快就多快。”
黎信把其中一把車鑰匙分給了一個保镖,冷聲道:“用不着你提醒。”
孫修傑沖着黎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林非言全當沒聽見,繼續他的指揮:“倒數三秒,準備!”
其餘人也都集中了精神,聽着林非言的口令。
“三!二!一!”
話音還回蕩在原地,所有人就已經拼了命地沖了出去。
沒有辦法,注定要當靶子,那就只能争取讓對方打不中。
視線清明之後,林非言看到了前方不遠的轎車——還好,兩輛車都還完好地停在地面上,周振達派來的人恐怕也是剛剛到,沒來得及清場。
但是他看到了車,敵人也看到了他。
還沒跑多遠,就已經有子彈朝他們飛了過來!
所有人都恨不得腳上能踩着火/箭直接飛過去。
這個時候,林非言和孫修傑的優勢就顯現出來了,單論速度他們也許也快不了多少,但是訓練多了,有些細微的動作已經成為身體的一部分,在遇到某種情形的時候會被觸發,下意識就能做出來。
表面上看起來他們也一樣只是在玩了命地跑,但步伐的微小差異帶着角度的,微妙且迅速的變化,讓他們更難被子彈打中。
不遠處不斷有人倒下,他們也沒有餘力去管,只能一刻不停地往前沖。
幾乎突破了極限速度的林非言是第一個躲到汽車背後的,孫修傑慢了兩步也到了。
接下來是黎信,另外兩個保镖也差不多也快到了。
但就在黎信正要拐彎躲到車後的時候,孫修傑看到他身後有人正拿槍對準了他。
孫修傑一路上都沒來得及撿槍,此時也變不出一把來,只能朝黎信大吼:“背後!”
聽見這一聲,黎信也不含糊,立即矮下身子打了個滾朝背後連放了三槍。
他自己還沒爬起來,就見那人倒了下去。
黎信喘着大氣,把離他們最近的那輛悍馬的車鑰匙,扔給了躲在駕駛座邊上的林非言。
林非言拿着鑰匙迅速開了車門,孫修傑和黎信先後鑽了進去,門還沒關上,林非言就猛踩了一腳油門朝旁邊開了過去——不遠處就是兩個保镖,能救一個算一個。
可惜他還是慢了一步,最終只來得及拉上車一個,另一個就在離他們一步之遙的地方倒下了。
關上車門,四個人都還沒緩口氣,林非言從後視鏡裏看到了一個扛着火箭筒的人。
這個方向,正是瞄準了他們。
“抓緊了!”林非言直接把油門踩到了底,前面的鐵門半掩着,他就靠着巨大的沖力直直地将鐵門撞開,絲毫不減速。
那枚火/箭/彈追着他們就過來了,以極快的速度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
眼看着就要被擊中,林非言猛地向左邊打了方向盤,車內的人要不是都牢牢地抓着扶手,這一下非得讓他們都撞在左側車門上。
電光火石之間,□□在他們的右邊落地,悍馬劇烈地震動,林非言扣死了方向盤,硬是讓車順利躲過了這一劫。
轟鳴的爆炸遠去,安靜的環境讓他們一時都有些不習慣。
這一擊之後,許久都沒有看到追兵,四個人繃死的神經,才終于有了一絲絲松動。
黎信咳了兩聲,清了清喉嚨:“那個,剛才,謝謝你。”
副駕駛上的孫修傑哼道:“別急着謝我,我救的是車鑰匙,不是你。”
黎信不說話了。
悍馬又行駛了小會兒,到一個岔路口的時候,林非言竟選擇了跟寰宇相反的方向!
黎信詫異道:“你不去救老板?!”
林非言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黎信:“就這麽去,你是去救人還是去陪葬?”
“那這是……”
“當然是先搞點裝備了。”
孫修傑聽着兩人的對話,如夢初醒一般對着林非言大聲問道:“你要去救秦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