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不是周季昂嗎
第12章 我不是周季昂嗎
沈持讓能摔這一跤完全是給吓的。
老家廳堂右手邊是廚房,中間隔了一個屋子。這屋的燈不怎麽亮,沈持讓去廚房端菜,一腳跨過門檻,落腳踩到一個總體來說算軟乎的東西。
還未完全看清那是個什麽玩意兒時,腳踝靠上的位置猛地傳來像是被大號的針尖刺破皮肉的痛感。
緊接着那冰涼柔軟的東西就順勢纏上沈持讓的小腿。
沈持讓這輩子最怕的就是沒腳的軟體動物,當他看見一條花蛇纏在他腿上,連聲都沒叫出來,往後一退,磕着門檻上摔得很慘烈。
當時他就站不起來了,尾椎疼得厲害。一家老小還不知道他摔得這麽嚴重,只顧着拽他腿上的那條近一米長的蛇。
周季昂把沈持讓抱到客廳的沙發上坐着,蹲下身捏着他的右腳擠傷口裏的血。他眉頭不展,擡頭看見沈持讓臉都白了,站起身要抱他,說:“哥,去醫院吧?萬一有毒呢。”
這種蛇在農村經常能見到,尤其是夏天。沈持讓小時候跟爸媽去山上的地裏背玉米,只要是雜草茂盛的地方,拿棍撥開,十有八九能看見貼着地竄走的菜花蛇。
沈持讓現在又疼,又被那東西吓得整個人都難受,雞皮疙瘩到現在還沒消下去,不是那麽想說話。
嘴唇剛動了動,與此同時把蛇放生後回來的沈志勇踏進屋,覺得沒有大問題地湊過來看了眼沈持讓的腿。
“沒毒。”他轉頭支使圍在沈持讓面前的沈雲铮,說,“去給你哥兌點肥皂水洗洗。”
“好。”沈雲铮面色緊張,看了下沈持讓說,“哥,你等我,撐住。”
沈志勇嫌他說話晦氣,虛虛地踹了一腳:“就你能說,快去。”
在他們這裏,有老人去世後會變成小動物回家看望家人的說法,沈持讓他爸對此深信不疑。
特別是大冬天,蛇類又是需要冬眠的動物。它突然出現在家裏,沈志勇覺得是親媽回來了,放走時還嘀嘀咕咕說了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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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活着的時候就和馮秋月不對付,今天連栽兩跟頭氣得要命,先是她不好,再是沈持讓被咬。
馮秋月拿着小盆蹲兒子跟前清洗傷口時,顧着過年這幾天沒大罵出口,黑着臉說:“這什麽奶奶,淨整事兒。”
一家人迷信且無知,以為用肥皂水抹抹就好了。周季昂看到沈持讓的臉都疼得發白,果斷地半彎下腰,一手扶着背,一手兜起沈持讓的膝窩給抱了起來。
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放心,就算蛇沒毒,也指不定摔哪兒了,剛那麽大動靜。
“小周?”乳白色的水不停的從馮秋月指縫流走,重新滴回小盆裏。她疑惑擡頭,看着周季昂:“去哪兒啊?”
周季昂心情很差,但面對沈持讓的家人卻始終維持着禮貌,說話周全:“我帶他去醫院檢查,你們也放心。”
天色已晚,冬天夜長晝短,六點過,天就黑沉沉的壓了下來。馮秋月一聽這話,當即搖頭說:“不行,這麽晚出去不安全。”
夫妻倆自然心疼兒子,能看見沈持讓蒼白的臉色和額前被虛汗打濕的頭發,但他們都覺得被蛇咬了真沒什麽。
畢竟沒有毒,過兩天都結痂了,和貓抓了沒有區別。
沈持讓是他們的孩子,當父母的不可能不在乎。但比起孩子,他們更怕大過年的去醫院沾了晦氣,影響來年的氣運。
沈志勇面相很嚴肅,沉下臉來更是不威自怒。一家人晚飯還沒吃,晚風把大門外,對聯下燃燒的紙灰揚起,香燭插在切成兩半的白蘿蔔上,火光搖曳閃動。
他擰了擰眉,對周季昂這個外人插手他們家的事覺得不快,但又不好說他。轉而看着沈持讓說:“別一點小事兒就要死要活,大過年到醫院轉一圈,還過不過年了?”
家裏氛圍沉悶,小的一口大氣都不敢喘,沈雲铮和沈觀棋站在一旁不敢吭聲。
周季昂始終抱着沈持讓沒放手,他直視沈志勇,覺得可氣又可笑。周季昂徹底冷臉,開口道:“你——”
“周季昂!”
抱着的人突然叫他名字,沈持讓搭在周季昂手臂上的手輕輕捏了捏,擡眼看他,語氣放緩和了一些:“我沒事兒,放我下來吧,不用去醫院。”
他一年也回來不了幾次,沈持讓不想鬧得不愉快,況且還在春節期間,吵得臉紅脖子粗像什麽樣子。
周季昂一向聽沈持讓的話,然而這次對方卻沒把他放下來。
語氣冷冰冰的,周季昂垂眸看他:“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麽臉色嗎?”
“用不用我找個鏡子給你自己拿着看看?”
他從來沒在沈持讓面前冷過臉,沈持讓一時怔住,忘記出聲兒。
不管沈持讓的父母怎麽說,周季昂抱着人直徑跨出門。他騰不出手,朝沈雲铮掃了眼,說:“幫哥把手機拿到車裏來。”
“哎好。”沈雲铮和他哥親,麻溜兒去房間拿了手機去追人。
踏出屋子,馮秋月吼道:“不準去!”
“你哥不聽話,你也不聽了是不是?”馮秋月瞪他,“是不是翅膀硬了,覺得爸爸媽媽的話還不如一個屁了?我們會害你們不成?”
老兩口一個喜歡釣魚,一個閑來無事愛找人算命。馮秋月年前找人給沈雲铮算了一卦,算命先生說拿着她給的八字寫寫畫畫一會兒,說她兒子今年運勢不好,容易招黴運,是多事之秋。
馮秋月和沈志勇都很迷信,求來的天機,整日小心避着,一心想讓兒子化險為夷,但孩子不領情,怎麽能不生氣呢?
沈雲铮小時候很聽他媽的話,讓往東不敢往西。現在不一樣了,他雖然還是聽父母的話,但他更愛哥哥。
哥哥對他很好,小時候替他挨打,為他背鍋,對方因為比他早出生五年,為他擔了不少事兒。
沈雲铮沒說話,拿着手機追了出去。
車停在屋後的那條路邊,挨着竹林。沈持讓坐着疼,周季昂把他放在後座側躺着。
“阿季,我其……”
“阿季是誰?”周季昂拿了毯子搭他身上,面無表情地說,“我不是周季昂嗎?”
一般人聽慣了朋友不帶姓的叫名兒,突然叫全名會覺得怪異,仿佛生疏了,有距離。沈持讓從來沒叫過周季昂全名,從他們認識那天起,他就已經是小季。
守了四五年,小季、阿季的喊,現在倒好,一下成了個好似隔了十萬八千裏,如同沒什麽關系的周季昂。
對此周季昂心裏有氣,冷冷淡淡的不說話了。
關上車門,他繞到駕駛座。周季昂沒進去,站着等從下面沿着階梯跑上來的沈雲铮。
“我哥還好嗎?”沈雲铮愁容滿面,想跟着一起去醫院,“我一起吧。”
周季昂接過手機,想到兄弟倆那對父母,冷淡道:“你別去了,有事會給你發信息。”
沈雲铮想了想,“也行。”
“哦對了,”沈雲铮不知道他尾巴骨摔了,以為就是去看咬傷,說,“要不要把我奶帶着?讓醫生看看沒有沒毒。”
那蛇早跑沒影兒了,這黑燈瞎火的上哪兒找去?
周季昂也知道那蛇沒毒,他急着送沈持讓上縣醫院。打開車門,周季昂無語地說:“放過奶奶。”
“回吧,我們走了。”
作者有話說:
給怕沈持讓他倆“奶奶”的老板道個歉,我也怕,但得寫,後面不會有了。他奶也挺驚恐的,估計不會想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