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壞人
第21章壞人
“言卿的好意朕心領了。”李淮朝言時玉露出假笑,用力抽出手,掀開被子就往床下跑。
白花花的身影在眼前晃了一下,言時玉手長腿長,直接把沒跑幾步的他攔腰抱起,低聲威脅道:“小點兒聲,他們還守在外面呢。”
李淮欲言又止,捶了他幾下洩憤。
言時玉忍俊不禁:“多打幾下,別氣壞了。”
“打?我還想紮你幾刀。”李淮半真半假地調侃,手指并攏當做刀刃,稍微用了點力氣往他肩上劈了一下。
言時玉無所謂:“随你。”
“這可是你說的。”李淮垂眸,眼底泛起涼意。
荒唐了半日,二人都乏了,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換好衣服,來到正殿。
茶水點心皆已備好,不見半個人影。
李淮自知又被言時玉唬住,轉頭瞪了他一眼,邁步來到桌前,左手按在奏折堆上,幽幽道:“都怪你,這些怎麽辦?”
“不多,今夜就能批完,陛下別擔心。”言時玉搬來椅子放到旁邊,拿開他的手,翻開一本奏折看起來。
“最好是……”李淮喃喃,坐下瞥向那摞奏折,思索着如何開口讓言時玉同意讓他看奏折。
他看着男人一臉專注,腦中靈光一閃。
言時玉那麽“善解人意”,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吧。
李淮起身把點心端過來,一邊吃一邊無聊地四處看;言時玉讓他寫的時候,他就放下點心寫幾個字,言時玉看奏折的時候,他就邊吃邊玩。
一會兒的功夫,半盤點心都下了肚,他又喝下一杯茶,餍足地趴到桌上。
“這麽無聊?”
終于發現了。
李淮慢吞吞地轉頭,裝出困倦的樣子,張了張嘴沒說一個字反而打了個哈欠。
“還好,我就是閑着沒事做。若是看書,時不時還要停下來批奏折,不如不看;若是不看書,我吃吃喝喝也挺好,但是吃飽了就容易犯困。”
言時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還剩下大半的奏折,深思後說,“你和我一起看,想好寫什麽就告訴我。”
“我哪裏知道寫什麽……”李淮心中大喜,面上卻是一副為難的樣子,推脫道:“好麻煩啊。”
言時玉把一半奏折放到他面前,扶他坐直身子,“我教你還嫌麻煩?你早晚要自己處理奏折。”
李淮內心詫異:言時玉竟然打算以後由我自己看奏折?
他不太敢相信,可看言時玉認真的模樣,不像是謊話。
“那好吧,我試試看。”李淮點頭,将早就看過的奏折又重新看了一遍,提筆前問言時玉:“我想這樣寫……”
他故意裝得什麽都不懂,要言時玉詳細地講解。
看着男人幾乎傾囊相授,李淮竟有些不忍。
盡管他知道眼前的男人絕非善類,還是愈加痛恨自己的卑鄙。
“雲煦?”言時玉輕聲喚他。
李淮回過神來:“怎麽了?”
“想什麽呢?”言時玉問。
“我在想……天氣越來越熱了,我們是不是該去行宮避暑了。以前他們每到夏天就去,浩浩蕩蕩一大群人,我就躲在角落裏,看着宮門一點點閉合。言時玉,我們早點去行宮吧。”想起過去種種,李淮不免傷感,順勢裝出一副可憐樣兒,惹言時玉心疼。
“好,我立刻讓他們安排,盡快出發。但有一點,去了行宮還是要看奏折、看書,別想偷懶。至于趙岐……病了這麽久,就別讓他去行宮了,免得把病氣傳給你。”言時玉提醒道。
李淮點頭答應,不知趙岐這些日子究竟在忙什麽,是否找到了扳倒言時玉的證據。
三日後,禦駕前往行宮,言時玉多加了一倍的侍衛随行,以防不測。
晨間出發,到時已近黃昏。
即使在馬車上颠簸了快一日,李淮仍舊精神抖擻,興致盎然地要言時玉帶他到處逛逛。
落日餘晖不複正午的炎熱,許是有言時玉的吩咐,李淮一路走來都沒遇上幾個宮人,偌大山水間只有他們兩個。
走累了,他坐到湖邊的石頭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仰起頭感受最後一點日光。
“言時玉,今晚我想喝酒。”
言時玉:“好。”
李淮轉過頭來,目光炯炯,缱绻情絲在其中纏繞;他懶懶地舉起雙手,掌心向下,“拉我起來。”
這一瞬間,言時玉突然明白為什麽會有人不愛江山愛美。
但他不會,他兩個都要。
他拉起李淮扯進懷裏,用力地抱住,微涼的唇蹭了蹭懷中人發紅的耳朵,沉沉的嗓音含着洶湧的情緒,“走,回去喝酒。”
半個時辰後,宮人将美酒佳肴送入寝殿中。
李淮端起酒壺斟滿一杯,遞到言時玉嘴邊,“我喂你。”
言時玉眸色一暗,盯着那雙媚眼,慢慢喝下杯中的酒。
捏着空酒杯,李淮抿唇一笑,起身跨坐到他腿上,癡戀的目光凝視着他的臉,“聽說,這樣酒會更好喝。”
言時玉一手扶住他的細腰,一手拿起酒壺往他手中的酒杯倒酒。
很快酒水溢出酒杯,流到白玉似的手上,又流到二人身上,濃郁的酒香緩緩散開。
“你故意弄髒我的手和衣服。”李淮的語氣有些撒嬌的意味,低頭喝完了杯中酒,扔了酒杯,奪過酒壺。
腰上一緊,他被迫靠近言時玉。
“你要和我算賬嗎?”男人的手用力一捏,他差點兒叫出聲來。
“罰你喝完剩下的酒。”李淮紅着臉晃晃還剩大半壺的酒,眼裏閃着挑釁的光:“敢不敢?”
言時玉笑而不語,猛地握住他的手腕擡高,仰頭含住壺嘴。
這個姿勢令他的下颌線更加明顯,淩厲的一條線勾勒出絕妙的輪廓;凸出的喉結随着吞咽上下滾動,李淮看得入迷,情不自禁地用指尖輕輕碰了碰。
喉結停了一瞬又繼續滾動,很快大半壺酒見了底,言時玉把酒壺放回桌上,黑眸染上一層朦胧的醉意,臉頰也微微發紅。
“滿意了?”他的嗓音帶了幾分醉意,看向李淮的目光十分溫柔。
“還沒完全滿意,你再陪我喝幾杯。”李淮含笑湊過去親了一下他的額頭,拿來新的一壺酒,半哄半騙又讓他喝下半壺。
未免言時玉起疑,他也喝了幾杯,裝出喝醉的樣子,站起來踉踉跄跄地走了幾步,假摔在柔軟的地毯上。
見李淮摔倒,言時玉趕緊去扶,但他喝得更醉,直接摔到李淮身邊。
二人仰面躺在地毯上笑起來。
笑着笑着,李淮的神色冷下來,他枕着胳膊側躺,看着還在傻笑的言時玉,用醉酒的語氣問道:“言時玉,你覺得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言時玉停了笑,皺眉似乎在思考。
過了好久,他艱難地坐起來,倚在旁邊的櫃子上,直勾勾盯着李淮,一本正經地說道:“你是……是我的人。”
李淮想過他會回答是、不是或者不知道等等答案,卻沒想到會回答這麽一句。
“換個問法,你覺得自己是好人還是壞人?”
言時玉愣了愣,越來越大的酒勁兒讓他的視線愈加模糊;他揉揉眼睛,确保自己能看清李淮,然後再思考這個新問題。
“我不是好人,我也不要當好人。流芳百世和遺臭萬年都是被人挂在嘴上談論,區別可能就是一個誇贊、一個謾罵。我又不想成仙,要那麽多誇贊幹什麽?”他毫不在意地說道,右手扶住額頭,露出那枚玉扳指。
自從那日李淮為他戴上,他就再也沒有摘下來過。
李淮被那玉扳指刺了眼,匆忙移開視線。
他告訴自己——不過是一枚玉扳指。
“你真的不是好人嗎?”他坐起來又問,緊緊盯着言時玉的眼睛,想要再次得到肯定的答案。
“不是。”
得到了想要的、肯定的答案,李淮卻并沒有想象中的輕松。
他嘗試去厘清紛亂的思緒,奈何思緒錯綜複雜,如同一團混在一起、不知何處打着死結的線,無從下手。
回神之時,言時玉已經趴在毯子上睡着了。
醉酒之後的睡顏毫無攻擊性,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不過是個養尊處優、英俊潇灑的富家少爺,不會看出他滿手鮮血、心狠手辣。
李淮花了很大力氣把言時玉擡到床上,為他脫了鞋子,把他的腦袋扶到枕頭上。
做完這些,他氣喘籲籲地坐下,小聲嘀咕:“你真的太重了……”
太重的人毫無反應,睡得正香。
他不确定言時玉酒醒之後是否如上次一般不記得所有事,以防萬一,他要說些什麽降低被懷疑的可能。
李淮輕笑,指尖滑過男人高挺的鼻梁,含情脈脈道:“就算你不是好人也沒關系,我會保護你的。”
睡夢中的人似乎感覺到他的觸碰,不自在地皺皺眉。
李淮面無表情地收回手,起身走到門口,命人準備醒酒湯。
領命的人是雯蘭。
“除了醒酒湯,再準備些蜜餞。”李淮語氣平淡,目光略有深意。
“是。”雯蘭恭敬地應聲,眼神左右瞟了幾下,見無人注意這邊,便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紙團,飛快地塞到他手中。
李淮不動聲色地把它握在掌心,眼中流露出幾分贊許,低聲道:“去吧。”
“奴婢告退。”雯蘭躬身退出去。
李淮關上寝殿的門,倚在門框上展開紙團。
上次他寫信問韓向是否對趙岐有所了解,韓向只回了寥寥幾個字——尋仙問藥,溺愛嫡子。
“尋仙問藥”四個字被圈了起來。
後四個字他知道,可這“尋仙問藥”……難道不是追求長壽這麽簡單?
韓向未作解釋,很可能他也不清楚趙岐的真正目的。
李淮若有所思地把紙重新團起來,直接扔進嘴,嚼了嚼咽下去。
“毀屍滅跡”後,他拿起帶來的書,坐到毯子上翻看。
燭火搖曳,床上的男人緩緩睜開眼,目光清明,毫無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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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李淮:你醉了
言時玉:我沒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