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施磊十三

第13章施磊十三

施磊忽然有些窘迫地笑了。這一塊比較偏僻,陳舊,自然比不得城區,可這是事實,藏也沒用,只好假裝坦然笑道:“對啊。阿珩,你來這兒,是來見朋友還是?”施磊忽然想到了什麽,回身往便利店看去,“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啊?一會兒可要介紹給我認識認識哦。”施磊快速地想了一圈,店裏面并沒有什麽長得好看的男人,方才倒是進去了一個氣質不俗的女人,莫非是她?

祁珩定了定神色,坦然道:“一位女性朋友。施磊,很高興在這裏遇見你,有什麽事我們咨詢室裏再說,好嗎?今天就不介紹你給我朋友認識了,請見諒。”

施磊怔了怔,一雙敏感的眼睛黯了下去,心裏也莫名有幾分酸澀,他推測祁珩不想讓他打擾他的女朋友,或是潛在對象。施磊過分機敏地點頭,“行。那下禮拜一再見。拜。”匆匆轉身,竭力裝出一副灑脫的背影,走向黑得還不甚徹底的夜色之中,只剩一團墨黑的影子。

費蔓拎着塑料袋出來的時候,瞥見了施磊離開的場景,心裏有些好奇。她捂着腹部,吸着氣,走到祁珩身旁,聲音弱弱地說:“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剛才是誰啊?”

祁珩淡淡一笑,說:“沒事兒。他是我的一個來訪者。走吧。”

施磊走到前頭,趁着夜色的遮掩,他躲到一個賣烤紅薯的攤位後面,遙遙地注視着祁珩這邊。施磊看着祁珩陪着費蔓上了車,祁珩還特意為她拉開車門,施磊只覺氣悶,內心産生一種妒忌的感覺。施磊有一種被祁珩背叛了的感覺,怒火在心中燃燒,卻又無能為力。施磊心想,要是他中斷咨詢,祁珩會怎麽樣呢?他會緊張嗎?還是無所謂呢?

夜色終于還是淹沒了人類。人們行走在大街小巷,和一棵會移動的樹沒有什麽分別。

祁珩回到家,洗漱完,已是淩晨一點。他換了深藍色絲綢睡衣,坐在沙發上,發愣。

衛八趴在沙發靠背上睡着了,很安寧。

祁珩第四次查看靖蘇的微信,上面寫着:

“祁珩,我喜歡你。你可能覺得我唐突,我也這麽覺得……其實我從很早之前就開始關注你了。高中的時候,我就對你有感覺,這件事我對誰都沒說過。每次遠遠看見你,我都會緊張,雖然我們之間從未說過一句話。畢業這麽多年,我還時不時想起你,雖然記憶中的你還是當年青澀的樣子。你知道嗎?你笑起來的樣子明媚得就像青春的顏色,太美太好了。我不敢奢望,此生還能再遇見你,真的……

“那天在電梯裏遇見你,我真的太激動了,激動得忘了形,和今晚一樣。我看到你和她一起吃飯,你看她的眼神充滿愛意,我知道你喜歡她;可我的心好痛,我這輩子還沒這麽心痛過,心痛得想哭而又沒有立場哭,于是又一次做出了輕薄的舉動……你一定覺得我是個輕薄的女人,我竟無法為自己辯解。但如果,你願意了解我,你會發現我其實是蠻矜持的一個人……

“今夜我借酒遮臉,反正我臉也丢在西餐廳了,我只想告訴你——我對你卑微而真摯的喜歡。”

祁珩喃喃自語道:“我到底是哪個眼神充滿了愛意嘛?”他被氣笑了,看了一眼睡得很熟的衛八,忍不住伸手盤了一下它的圓圓的腦袋,撇着嘴說:“衛八,你知道嗎,我有時候真羨慕你,不用出門,不用sosial,不用感到內疚,不用感到痛苦。還有人專門給你投喂、鏟屎……”

衛八睜開圓圓的貓眼,很嫌棄了盯了鏟屎官一眼,“喵嗚——”了一聲,聲音尖銳急促,很明顯對自己被鏟屎官搞醒很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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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衛八又睡着了。

祁珩很是犯愁,不知該如何回複才是合适的。一天之內惹了兩個女人,他隐瞞自己性取向造成的麻煩無窮無盡,他不确信自己還能不能堅持下去。被施磊撞見,讓他誤會自己喜歡女人,也許并不是一件太壞的事。這樣或許可以幫他盡快擺脫對自己的移情反應吧。

祁珩腦海裏忽然又不自覺地想起了一個人——張俊堯,已經四年沒有聯系過了。

分手後,祁珩曾和張俊堯說過,不要删除聯系方式。因為這樣就意味着十年的感情白談了,太殘忍,人生不該如此荒涼,薄情。張俊堯答應了祁珩,永遠不删除彼此的聯系方式。

分手四年,祁珩每隔半年就去驗證一下,他悄悄給張俊堯發起轉錢的試探,以确定對方有沒有删除他的微信好友。那時張俊堯還在。祁珩去英國讀書,發朋友圈,張俊堯從來不點贊,也不留言,就好像他從來都不用朋友圈一樣。回國前夕,祁珩又一次向張俊堯發起轉錢的試探,卻終于被系統告知:你不是收款方的好友。

張俊堯到底還是食言了。

祁珩很憤怒。背棄感情的人是他,背棄他們之間最後的羁絆的人還是他,他根本不值得他牽挂。于是祁珩一怒之下,删除了張俊堯的□□好友,删除了他的手機號碼。那個手機號碼,也不知還能不能聯系上他,但祁珩決心都剪斷,統統不要了。他要讓張俊堯徹底滾出自己的世界。因為他不配。

同張俊堯分手之後,祁珩把自己包裹起來,再沒有愛過。他決心再也不愛任何同性了。因為他們的愛,總是脆弱而易變,風流雲散,沒個定性。從他溫和的父親,到青梅竹馬的張俊堯,都讓他很失望。然而,他出色的樣貌讓他無法平靜地工作生活,而不被打擾。他越是選擇隐藏自己的一切性魅力,性取向,人們對他的興趣就越是濃厚。

他該怎麽辦?

祁珩心裏明白,要解開他心裏的結,他只能去找張俊堯,他得和他好好聊一聊當年的那件讓他們分手的事。當時分手分得太快,太不理智了。

雖然分手這麽多年,可祁珩沒有一天不想去聯系張俊堯,一年一年,一天一天,他全靠了對張俊堯背叛的憤怒才維持住了冷漠的姿态。

祁珩的堅持還有賭氣的成分,因為張俊堯居然能夠忍得住從不聯系他。分明是他做錯了……

夜越深了,昆蟲的尖細的鳴叫聲正熱烈地演奏着。祁珩躺在床上,想着和張俊堯面對面交談會是怎樣一番光景,想着想着,腦子又滾燙了起來,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清早,祁珩驅車到張俊堯家。

張俊堯家只有一個老人,是張俊堯的爺爺。老人睡眠少,很早便起床了。他見到祁珩,吃了一大驚,他咕哝着說:“你怎麽這麽早?你、你是……?年紀大了,叫不上名字了,請不要見怪。”

祁珩掃視了一下屋裏,忙說:“爺爺,我是祁珩。……俊堯不在家裏嗎?”俊堯這個稱呼,祁珩已經四年多沒叫過了,猛然一叫,祁珩竟感覺不習慣。

“噢……祁珩……對對對,是叫這個名,我記得的……你考了個名牌大學,有出息。不像張俊堯……他把自己的人生毀啦!徹底毀啦!”老人講着話,眼神中流露出深重的痛苦之色,白色的唾沫星子也濺了出來。

“他沒和家裏聯系嗎?”

老人擺了擺手,一臉的傷心,嘆息着道:“自從四年前,他被診斷出感染了那病,他就從家裏拿走了一大筆錢,從此就消失了。也不和家裏聯系,也不知道他現在是生是死……”

“沒報警嗎?”

“怎麽沒報警?他成心要躲起來,誰也找不到他。警察也不能總是盯着這個案件不放,一拖二拖的就沒下文了。”

祁珩離開張俊堯家裏的時候,爺爺拉着他的手說:“祁珩,以前你們兩個最要好,總是形影不離,要是你有他的消息,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們全家人都很挂念他。”祁珩沉重地點了點頭,應下了。

但祁珩實在不知道去哪裏找張俊堯。

也許十六個月前,張俊堯還沒有删除他的微信好友的時候,那是他和他離得最近的時候。現在,所有的聯系方式都斷絕了,人海茫茫,連警察都無能為力,祁珩又能去哪裏找?

回到診所,祁珩要面對的,是新一天滿滿當當的咨詢。

也是從這一天開始,祁珩結束咨詢之後,他開始開着車,滿寧城的大街小巷的同志酒吧轉悠。他期望着,用這種笨辦法,也許能撞到張俊堯呢。雖然他心裏更希望的是,張俊堯最好不出現在任何一家酒吧。這樣至少證明,他還是那個正直善良的張俊堯,他寧願忍受孤獨,也絕不将風險轉嫁給他人。

這天是周六,祁珩結束了謝奇玮晚上七點到七點五十的咨詢,整理好咨詢記錄,便結束了一天的工作。祁珩開着那輛勃墾第紅電動汽車在一條僻靜的路上轉悠。瞥見右邊的巷子口有一家不太起眼的酒吧,影影綽綽的看見一些人,祁珩下了車,走過去一探究竟。

這家酒吧名叫「同聲基地」,大門外面的牆上長滿了爬山虎,郁郁蔥蔥,長勢生猛。祁珩站在門外徘徊了一會兒,他看見裏面有人在獨自喝酒,玩手機;有人結伴而來,在玩擲色子,誰輸了誰喝酒;有人在唱歌;也有人在聊天,交友,時不時爆發出歡聲笑語,氣氛顯得很是輕松,融洽。祁珩掃了一圈,并沒有看到要找的人,決心悄悄離開。

祁珩不進去,是因為他無心招惹任何人。他實在是不擅長拒絕別人,雖然他一貫都是在做着拒絕的事兒。可他心底總是提防着,過分小心着,避免卷入任何一樁可能的爛桃花情.事中去。

「同聲基地」的老板殷非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同志,他長相俊美,留着板寸頭,不笑的時候顯得高冷,一笑起來又顯得眉眼風流。自從他開酒吧之後,便沒有再談過戀愛,客人都不敢和他談,因為他開着gay吧,有很多接觸同志的機會,而大多數男同志又都認可,“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

所以,開着gay吧的他便一直單着。殷非早注意到祁珩了,長得好看的gay,他也常見到,可是像祁珩那樣長得好看又散發出勾人的禁欲氣息的男人,他很少見到。殷非以為祁珩只是在猶豫,遲早要走進來的,可當他發現祁珩竟然轉身要走的時候,他急了。

祁珩回身離開,他瞥見自己落寞而颀長的影子在水泥地上移動,一陣夜風吹來,他感到脖子一涼,不由得瑟縮了一下,加快腳步往車子那邊走去。

但他沒走出多遠,便被殷非一把拉住。祁珩錯愕地回過頭,看了一眼拉住他手臂的男人,定了定心神,語氣冷淡地說:“有何貴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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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祁珩:大大你出來,我保證不打你!我年紀輕輕,為何這麽想不開,要為一個爛人傷情四年之久呢?

木雲木夕:因為你的設定就是專情、純情、深情鴨~

祁珩: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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