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施磊十四
第14章施磊十四
殷非一聽祁珩獨特的沙啞嗓音,禁不住一陣怦然心動,松了手,羞澀地笑道:“你好,我叫殷非,是非的非。我是同聲基地的老板……我剛才看你在門口看了半天沒進門,你是來找人的嗎?這家酒吧我開了快五年了,基本上常來我這邊消費的客人我都認識,沒準我能幫上忙。”
祁珩稍微放松了警惕,見老板談吐以及氣質都不俗,語氣和緩了不少,微笑道:“嗯。我确實是來找一個人。不知道殷老板見沒見過……一個叫張俊堯的客人?”
殷非沒有正面回答祁珩的問題,而是先把他拉回去,說要請他喝一杯。祁珩拗不過老板的一片好意,便跟着進去了。祁珩在吧臺邊坐下,神情有些拘謹。
殷非給祁珩調了一杯薄荷綠色的酒,抿嘴笑道:“你試試,這是我的獨門絕活,別的地兒喝不着。不好喝你罵我。”笑起來,自然地就沾染上了三分的暧昧。
祁珩保持警惕,十分矜持地抿了一小口,照例客套地吹捧了一番,說:“嗯。不錯。确實別有一番風味。”然而立即從褲兜裏掏出手機,找出一張他和張俊堯高中畢業時的合照,這也是他和他之間最後的合照了。祁珩指着張俊堯的照片問道:“殷老板,您見過照片上的人嗎?”
殷非湊過來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兩個人勾肩搭背,笑容幹淨,連頭發絲都青春飛揚。他不由得心裏湧起一種莫名的小情緒,是妒忌,但他立即就意識到自己沒有資格。
于是他還嫌看不夠似的,把祁珩的手機奪了去,仔細端詳了好半晌,中間又瞟了祁珩一眼,發現眼前的祁珩比照片上的時候越發精致了,心說,一個男人怎麽能這麽好看?好看得這麽有氣質?
殷非把手機還給祁珩,眉頭微蹙道:“真抱歉,我好像對照片上的人沒有印象。他叫張俊……什麽來着?也許我可以托圈內的朋友幫忙打聽看看,有消息了,我一準告訴你,好嗎?”
殷非一早就知道自己并不認識張俊堯,他從未聽過這個名字,可他為了拖住祁珩,他才故意給祁珩一個虛假的希望。眼下又希望借機要到祁珩的聯系方式和姓名。
祁珩心裏一陣失落,但他并不顯露出來,他一早預料到此行未必會有任何結果。祁珩收回了手機,微笑着說:“沒關系。不用麻煩了。”悄然起身,指着那杯薄荷綠的酒說:“謝謝你的酒。晚安。”微微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殷非大聲問他:“等等。你叫什麽名字?”
祁珩腳步一頓,不想說,但不說一走了之又好像不禮貌,于是他随口編了一個名字,說:“王行之。”
是從他的名字“珩”裏面拆出來的兩個字——“王行”,但“王行”不論怎麽念,似乎都不構成一個得體的名字,他便信手添了一個小小的尾巴——“之”字。
“哪個字?是形容的的形,還是刑法的刑?”
“行走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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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珩沒有留下任何聯系方式,終于彬彬有禮地走出了這家酒吧。
他對于人家對他的盛情厚誼同時存有“我不配”和“我不屑”兩種矛盾的感情,說到底,他既不想辜負了別人,也不願辱沒了他自己。
殷非注意到一個坐在角落獨酌的年輕人用手機拍了祁珩,便拿了一瓶酒走過去,說:“第一次來吧?”
年輕人大約三十歲,穿一身休閑服裝,微胖,但是不難看。年輕人睃了殷非一眼,點點頭,他似乎有些詫異,老板怎麽單獨找他聊天,莫非是注意到他的內秀了嗎?難道他愛情的春天終于要來了嗎?
殷非在他對面坐下,把酒放他面前,微笑着說:“請你喝。”語氣淡淡的。
“謝謝。”年輕人莫名有些矜持起來。
“你剛才拍了那個帥哥的照片是不是?”
年輕人有種偷腥被抓現形的尴尬和局促,他極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垂下了眼簾,不敢看殷非。
“來,照片發給我一下。”殷非掏出手機,“你隔空投送給我就好了。”
年輕人愣了一下,仍舊還在期待愛情的老處男內心顯然被暴擊了。他只想說,拿走你的酒,快走開。可他到底沒有勇氣拒絕酒吧老板的要求,因為他擔心如果真這麽說了,也許自己會被轟出去,買的酒還沒喝完呢,夜還長,不劃算。年輕人真的把照片發給了殷非。
殷非拿到照片後自然是要珍藏,可是他剛回到吧臺後面,便從一個寧城基友群裏看到了祁珩的側臉照片,發照片的網友叫“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并且配文:在同聲基地,偶遇巨帥一帥哥,那氣質真是絕了!!!下面立即有許多網友紛紛留言:
哇,确實是帥!
他有男朋友了嗎?
好想認識他哦。
他還在基地嗎?現在打的過來還來得及嗎???馬上到。
好帥!好想擁有這樣的男票鴨~
……
殷非可不想這麽多人都垂涎“王行之”的美色,他用腳指頭也想得到那個叫“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網友是誰,大步向他走去。
這個照着《詩經》取名的網友,此刻正沉浸在他吹起的這一波小小的網絡狂歡裏,絲毫沒有注意到殷非來了。殷非一把奪過該網友的手機,迅速點擊了撤回消息,并且删除了他手機上的照片。殷非皺着眉頭,手上還拿着人家手機,鄭重道:“年輕人,你不講武德啊。美人,不能分享,要放在心尖上珍藏,你懂不懂啊?虧得你還有臉頂着這麽詩意一網名,你靠出賣別人的臉來刷存在感,你臉怎麽這麽厚?比明長城的牆還厚。出來混,最要緊是節操,你懂不懂啊?嗯?”
年輕網友的臉紅了又白了,白了又紅了,他嚅嗫着說:“我又沒幹什麽?我……而且你不是也要了嗎?那就不算是我一個人獨享了啊,那還不如……給大家都飽飽眼福嘛。”
“我呸!”殷非下狠勁兒啐了他一口,“我能一樣嗎?我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他也知道我叫什麽名字,我們就算是彼此認識了。我和那些網絡上的人能一樣嗎?行了,跟你說不明白。基地不歡迎你,你趕緊滾。”殷非把手機丢到年輕網友的懷裏,揮手讓他滾蛋。
旁邊有幾個客人見了,都覺得很稀奇,因為自酒吧開業以來,五年了,這還是殷非頭一回趕客人走的。
年輕的網友十分委屈,他瞟向旁邊的客人,想找個人來評評理,客人們都紛紛避開他哀怨而不解的目光,于是他只好抱着自己的包和手機失望地離開了這個網紅酒吧。
照片雖然及時撤回了,但麻煩終究還是産生了。
施磊也在這個群裏,他一眼便認出了祁珩。他很震驚,祁珩竟然也是gay!他激動得有些發懵,他難以置信。他搶在殷非撤回消息之前保存了照片。後面看到照片沒了,他不禁暗自揣測,莫非是祁珩看到了,不準那個網友發,便撤回去了?
施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夜色,黑沉沉的,遠處有霓虹燈閃爍,小區裏很靜,間或有一只小狗發出凄厲的叫聲。
“汪汪汪——”
施磊睡不着,他在網上瘋狂地搜索有關祁珩的一切信息,發現祁珩在某乎上有一個心理專欄,訂閱者有兩百萬之衆。他一共回答了400多個問題,頻率很高,平均一天會回答一個問題,時間是從他回國之後不久開始的。施磊開始一篇一篇翻過去,看了一晚上,也只看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回答。通過這些回答,施磊自覺對祁珩的了解又多了些。
其中有一篇是回答同性戀可不可以糾正過來的問題,施磊注意到,祁珩的回答十分簡短,“以我的知識範疇來說,不可以。”他沒有解釋為什麽,也沒有引經據典。
窗外天光已經有幾分亮了,是朦胧的魚肚白。施磊像是揪住了祁珩的狐貍尾巴一般興奮,他揉了揉發昏的眼睛,心情仍舊很激動,一點困意都沒有。他心情急切,巴不得今天就是禮拜一,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出現在祁珩的咨詢室,和他當面對質。
祁珩像往常一樣,吃了早飯去診所咨詢。
出門前,他照例給衛八準備了貓糧和水。然後換好鞋,帶着幾個分好類的垃圾袋走出了家門。他把垃圾放進後備箱,開出地下車庫。在垃圾分類站前五十米處停了下來,搖下車窗,探出半個頭來,對着垃圾分類站前面穿熒光綠制服的楊阿姨招呼一聲。
楊阿姨五十來歲,身材結實,留着齊耳短發。她收了祁珩的錢,本來堅持要祁珩把垃圾放在家門口,她來收。可祁珩堅持順便帶出來,讓楊阿姨少走一段路。楊阿姨十分欣賞祁珩的為人,逢人便要誇一誇他,還說要給他做媒,祁珩再三婉拒她才作罷。
楊阿姨從那條刷過綠漆的岔道大喇喇走過來,未語先笑,歡喜得像是見了親人一般,“祁先生星期天也這麽早出去啊?診所的事兒忙得很吧?”
祁珩早已打開了後備箱,楊阿姨從後頭拿出那幾個分門別類的垃圾袋,黑的,紫的,紅的,黃的,她一把抓在手裏,轉到前面來,繼續笑眯眯道:“行了。您有事就先忙。回頭再聊……”
祁珩沖她微笑着點了點頭,應道:“謝謝您。楊阿姨再見。”
楊阿姨照例會謙遜地推讓一番,說:“嗐,沒有,沒有……開車注意安全嚜……”
祁珩抿嘴笑着,略點了點頭,把車開出了小區大門,向右拐,向北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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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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