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範夏川二十
第43章範夏川二十
姜河獨自坐在偌大的辦公室裏,桌上用看書架支起了一本翻開的書,手上熟稔地轉着一支簽字筆,他有些晃神,他有好些天沒有見到祁珩了。
自從上回他在津渡心理的過道上壁咚了祁珩,被祁珩嚴詞拒絕之後,一向自我感覺十分良好的姜河受挫了。為什麽呢?沒道理啊。就沒有他追不到的男人,為何祁珩對他完全無感?
姜河每天都去翻看祁珩的朋友圈,可祁珩已經半年沒發過一條朋友圈了。而祁珩的朋友圈又設置了半年可見,于是姜河便只能看到那條讓人沮喪的橫杠杠,以及他那條杠杠右上角的個性簽名。
“喜歡我也沒用,我只想搞事業。”
所以,這條蘊含三分搞怪、七分真心的個性簽名,竟是祁珩的勸退之辭嗎?姜河拿起手機,每每打開祁珩的微信,想和他聊天,卻又出于自尊心而作罷。
想了一圈,姜河忽然想起插畫部的謝奇玮來,他不是正在祁珩那兒接受治療嗎?于是,姜河便給插畫部總監曹元浩發了一條微信:“讓謝奇玮來一下我的辦公室。”
曹元浩當時正在畫封面主圖,看到老總微信,怔了怔,心說,姜總找他做什麽?當下通過□□給謝奇玮發了一條消息:“姜總找,去一下。”
年輕的謝奇玮看了消息怔了怔,忐忑不安地敲下一行字:“總監,姜總找我啥事捏?”
曹元浩回複:“母雞。”
謝奇玮猶豫着站起身,看了看身邊正在專心畫畫的同事們,默默走了出去。在通往總裁辦公室的長廊裏,這個入世未深但卻慘遭荼毒的稚嫩青年走得極緩慢,似乎只要走得足夠慢,就可以永遠不用見到讓人,主要是讓他有些敬畏的總裁大人。
但不過一兩分鐘的時間,他腳下便沒有路可走了。他已經站到了總裁辦公室的門外。他心突突地跳起來,肩膀有些內扣,抿了抿嘴唇,試圖讓自己放松下來。
“咚咚咚——”謝奇玮用指節在玻璃門上重重地叩了三下,等在門外。
姜河聞聲,擡頭一看,噙笑朗聲道:“進來。”
謝奇玮走了進去,雙眼茫然地看向姜河,低低喚道:“姜總——”
姜河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語氣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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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奇玮依言落座,重又看向姜河,似乎是在等姜河說明為何要召見他,一個剛轉正不過月餘的插畫部小透明。他單純的腦子裏想了一圈,始終沒有想到合适的線索。
莫非是想讓我結束心理咨詢?畢竟是公司在花錢讓我接受咨詢。一個月四次,每次六百,就要兩千四,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謝奇玮轉正後的工資也就一個月五千塊,幾乎占了他工資的一半。
謝奇玮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自己主動提出來比較合适,不要讓老板來當這個惡人,“姜總,我覺得,我現在好多了,祁博士對我的幫助真的很大。我、認識到了我的前男友就是個渣男,他對我精神施虐,讓我認同自己不夠好這一點,現在我、更能接納自己了。我覺得,我現在随時可以結束咨詢了。”
姜河微微挑眉,驚訝道:“你那個前男友可真是顆人間毒瘤,也不知道還有誰遭過他的毒手。”
“還有一個男生,和我有類似的經歷。”謝奇玮說,“但他發現得比較早,沒有像我一樣,陷得那麽深。”
“這個人渣,指不定現在又在禍禍哪個男孩子呢?”姜河說,“小謝,我建議你寫一篇文章,在網上揭發他的醜陋面目,讓後來者免遭傷害。”
“我、不敢。”謝奇玮說,“我怕我的大學同學知道我的事情,會看不起我。我還怕……他會報複我。他之前威脅過我,說要殺了我。”
“這個瘋子!”姜河怒道,“你的同學還不知道你和他的事?”
“對。他們只知道我之前一時想不開想自殺,但不知道我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我是一個很自卑的人,我不想別人關注我的私生活。我承受不了這種被人議論的壓力。”
“沒關系。”姜河說,“你不想說,就不說。”
謝奇玮點點頭,回避姜河的眼神。
“對了,”姜河終于扯到了正題上來,“你在祁珩那兒咨詢也有個把月了,感覺如何?”
“挺好的。”謝奇玮說着唇角上提,整個人頓時換了一副氣色,“祁博士真的很厲害,人又很nice,我每周都超期待和他的咨詢的。”
“是嗎?”姜河咧嘴笑道,“那你剛才說随時可以結束咨詢的話,是在扯謊诓我咯?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麽樣的老板?是為了錢可以不顧員工死活的吸血鬼老板嗎?”
“啊?——”謝奇玮張大了嘴巴,覺得老板紳士的笑容裏藏着兩米長的刀子,已經将他這個小透明一刀戳穿。“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确實感到好多了,這多虧了祁博士的高超水平和姜總的慷慨仁慈,我不想白白耗費公司的財力,等我以後漲工資了,自己負擔得起了,我可以再接着咨詢。”
姜河越笑越開心,他發現眼前這個年輕人很真實,真實在現代社會裏已經變得稀缺。“你不用想太多,公司這點錢還是負擔得起,你繼續去咨詢。”
“謝謝姜總。”謝奇玮喜道。
“祁珩最近怎麽樣?”姜河假裝漫不經心地一問,但卻心虛地轉動了手中的筆,來掩飾自己內心的在意。
“他骨裂了,打了石膏。醫生說要三個月才能拆石膏。”謝奇玮扁了扁嘴唇,似乎是在為祁珩感到遺憾。
“怎麽回事?”姜河一聽,手中的筆忽然失控,飛落在地。
“好像是被一輛電動車撞的。好在不是很嚴重。姜總不要太擔心。”
姜河提唇一笑,鎮定神色,“我、不擔心。我只是、有些驚訝而已。行了,沒什麽事了。”
謝奇玮起身,“好的,姜總,那我出去了。”
姜河微微颔首。略微發了會兒怔,便起身走了出來。
謝奇玮正往辦公室走去,忽然聽到腳步聲,回身一看,姜總正大步朝自己走來,不覺一怔,“姜總,怎麽了?”
“沒事。”姜河淡淡道,仍舊大步如飛,很快走到謝奇玮前頭去了。
謝奇玮很疑惑,姜總這是去找祁博士了嗎?
謝奇玮想了一圈,終于恍然大悟:所以姜總找我,繞了半天,是為了向我打聽祁博士的消息嗎?謝奇玮感覺自己經歷了一次靈魂地震。
哐哐五級地震。
祁珩坐在辦公桌前寫咨詢記錄,忽然聽到急促的開門聲,便有些不悅地擡頭看了一眼。目光對上姜河焦灼的眼神。
“你腿受傷了?”姜河關切地問,走了進來,繞到祁珩的辦公桌後面來确認。
“嗯。但問題不大,只是骨裂,養一段時間就長好了。”祁珩有些冷淡地回應。他不習慣姜河對他的事情過分上心和在意,他明白這種過分的在意意味着邊界的入侵。
姜河蹲下身來,把手搭在祁珩的腿上,神情有些悲傷道:“你可真是心大。平時一定是疏于鍛煉,骨質疏松才會如此輕易就骨裂了。你得好好補補鈣了。”
祁珩不動聲色地把受了傷的左腿往內側挪了挪,不讓姜河碰他,可姜河并不松手,反而摸了兩摸祁珩的大腿,祁珩心道,次奧——敢摸老子大腿!
這次,祁珩決定不再忍讓,伸手打掉姜河的手。但姜河順勢握住了祁珩的手,“你別拒絕我好嗎?讓我照顧你。”聲音自喉嚨處發出,深情四溢。
此時,開門的聲音再次不合時宜地響起——
正陽興沖沖地拿了幾個葡式蛋撻進來,“阿珩——”
随後四目對兩目,空氣一瞬間凍住了。正陽發現姜河正握着祁珩的手,兩人姿勢暧昧,心驟然抖了三抖,有種被人捏住了心髒的窒息感,腦子懵懵的。
姜河很訝異地盯着正陽,心道:阿珩?他叫他阿珩?姜河又難以置信地盯了祁珩一眼,似乎是在說“你不讓我叫你阿珩,你卻讓他叫?是我先看上你的啊!”手漸漸松了,可出于某種嫉妒心,姜河重又握緊了祁珩的手,不撒手。
祁珩驟然感到一陣心虛,雖然他并沒有主動做什麽虧心事,但是他很懷疑自己在桑正陽的心裏是否變得不潔起來。但是,祁珩原本就不相信愛情了,他和桑正陽也只是試水階段,若他不信他,那也沒什麽好解釋的。
祁珩輕輕但是堅決地抽出自己的手,眼睛看着正陽,面上一派雲淡風輕,唇角微彎,“嗯哼?”聲音溫柔,帶點不常見的寵溺。
姜河心驟涼,他明顯察覺到祁珩對桑正陽的态度跟對自己的态度判若兩人。他一直以為,祁珩對誰都是這副冰山美人的氣質,可如今親眼見了,才知道他冷漠的外殼下面也有一顆溫熱的心。
姜河覺得自己錯失了先機,如今必須要反敗為勝,以退為進。他站起來,笑眯眯地看向桑正陽,“是蛋撻麽?忽然好想吃。”
正陽回過神來,他的目光投在祁珩身上,一時間為了掩飾自己的失落而強顏歡笑,主動獻出手中的蛋撻,“一起吃啊。”
姜河站在前面,先拿了一個,轉手就遞給了祁珩,“吶——”
祁珩沒接,反而朝正陽伸出手掌。
姜河讪讪地收回手,自己吃了,眼神苦澀而茫然。
祁珩拒絕他的姿态要不要這麽堅決而明顯?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篤定到不需要解釋的程度了嗎?祁珩對桑正陽的偏袒已經如此無所顧忌了嗎?
這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
我追不平了嗎?
正陽怔了怔,心裏一喜,趕緊挑了個好的放到祁珩的手掌心。只聽祁珩溫聲道:“謝謝。”
正陽心裏好受多了,嘴角浮上燦爛的笑意,快速瞥了姜河一眼,正好遇上姜河愠怒的眼神。正陽心裏咯噔一下,明白自己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争中占得了上風,卻得罪了姜河。
“阿珩,姜總,你們繼續聊。”正陽憨笑道,深看了祁珩一眼,“我還有事,先走了。”
“好。”祁珩溫聲說。
門再次合上,屋子裏空氣又凝固不動了。半晌,姜河方用手指敲擊着祁珩的辦公桌,發出了一點打破沉默的聲響。“祁珩——祁珩——”姜河喃喃喚道,“你能不能不要和他在一起,我受不了!”
祁珩挑了挑眉,氣定神閑地吃完了手中最後一口蛋撻,抽了一張紙巾擦拭幹淨嘴巴和手指。“抱歉。我不會讓任何人左右我的決定。”
姜河看着眼前的男人,冰肌玉雕般的神顏,纖瘦板正的身材,眼神中所流露出來的那種疏遠而淡漠的氣質讓他着迷。他站直了身子,嘆息一聲,明白自己永遠也無法擁有他了。姜河的眼角溢出痛苦的神色,紅紅的,像是不知所措的孩子。“祁珩,我願意一輩子等你,希望你有一天能回頭看看我。”
“別。”祁珩說,“姜河,我和你之間,只能是朋友。”
“為什麽?”姜河低吼道,“我到底哪裏比不上他?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祁珩微笑着說,“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你怎麽可以對我如此無情?”姜河痛苦地質問道,“你分明不是這樣一個人啊?你對誰都那麽善良,為何獨獨對我如此不講情面?”
“姜河,對不起。”
“我不想聽對不起。”
祁珩:……
“祁珩,我真想罵你,你這個大傻子!你錯過了我,就會錯過你所奢望的那種一生一世的感情,并且你永遠也沒有機會驗證這一點……我真想把我的心剖出來給你看,我就是你想要等的那個人啊。你怎麽就認不出我來呢?”姜河涕淚橫流,哭成了個淚人。
他覺得自己很癡情,也很純情,實際上,這并不是他人生中第一段全情投入的感情。
祁珩把紙巾遞給姜河,“我知道你很好。誰和你在一起都會很好。但那個人不會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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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姜河:我原本是祁珩的官配,大大腦子抽了,把祁珩指給了桑正陽,于是我就淪落成了悲情的炮灰。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