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範夏川二十一
第44章範夏川二十一
姜河走出祁珩的辦公室之時,有種失戀了的感覺,他看什麽都灰蒙蒙的,腳步沉重,面無生機。
正好小舟和蒲飛白在前臺閑聊,小舟低聲說:“蒲老師,永青大廈兩個掐尖兒的帥哥都在珩總跟前獻殷勤,依你之見,珩總這朵高嶺之花會被誰摘了去?”
蒲飛白用手指扶了扶眼鏡框,喝了一口水,低低道:“一會兒等姜總出來——”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姜河霜打的茄子一般失魂落魄地從他們跟前走了出去,連招呼都沒打。小舟和蒲飛白一時吓得噤若寒蟬,等姜河走遠了之後,才又重新啓動對話。
“姜總沒戲了。”蒲飛白若有所思道。“祁老師大概是心有所屬了吧……”
小舟一直盯着姜河的背影消失在拐彎處,她又驚奇地盯了一眼祁珩辦公室的方向,反射弧似乎太長,讓她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喃喃道:“不能吧?姜總長得巨帥,又有錢,還有文化,會唱歌,珩總怎麽會不選他而選擇……我是說,桑哥哥當然也很好,可他的好,不是那麽明晃晃的,是那種需要細品才能品出來的好,而且他條件确實不如姜總嘛,真不知道珩總是怎麽想的?”
“俗——”蒲飛白似笑非笑道,“祁老師最善體察人心,他看人看得透徹,豈是那種貪圖物質條件的庸人?他最是明白,找對象,應首先看重人的人品,其次才是樣貌,經濟基礎這些外在的條件。”
“你這麽說,是暗指姜總人品不如桑哥哥嗎?”
蒲飛白喝一口水,閑閑道:“我可沒這麽說。各花入各眼……”
十二月的寧城不到六點天就黑了。
桑正陽踩點下班,去31樓接了祁珩回家——先回祁珩家,然後再回自己家。
和往常一樣,正陽在路上順便買一些新鮮的食材回去做飯。祁珩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等他。
天忽然下起了大雨,祁珩想起桑正陽沒帶傘,剛好後座上方放了一把雨傘。祁珩側過身,扒着兩個座位之間的空隙向後探身,伸長了胳膊去夠那把傘。得虧祁珩長胳膊長腿,傘竟被他拿到了。
拐杖放在後座上,祁珩輕松取到了其中一根拐杖,他下了車,關上車門,左手拄了拐杖,右手打了傘,一步一跳地往菜市場方向而來。他站在菜市場的門口,靜靜地等待正陽,雨下得甚急,噼裏啪啦砸在雨傘上,汩汩地往下流。
各色商鋪都亮着燈,有人在裏面買東西。路上行人行色匆匆,臉上神色莫辨,幾輛電動車飛馳而過,濺起一灘灘水漬。祁珩感覺到一陣陣涼意襲遍全身,想着桑正陽何時才能出來,不由得打了幾個噴嚏。
次奧,不會感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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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正陽進了菜市場,就像魚兒回到大海,暢快得不得了,他見所有好吃的,新鮮的食材,都恨不得全部搬回去,好做給祁珩補身子。他萬萬沒想到,當他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下着傾盆大雨了。
正陽看着密密麻麻的雨簾犯了愁,猶豫了一下,不假思索地沖進了雨裏。他一門心思想快點回到車裏,顧不上去看別人,也就沒有第一時間看到站在雨中等他的祁珩。
祁珩看見正陽提着一堆的食材從他眼前跑過去,渾身濕透,頭發滴水,眼神有些可愛,不由得嗤笑了一聲,大喊道:“阿正——”
桑正陽跑得極快,恍惚間聽到有人叫“阿正”,怎麽也想不到是祁珩在叫他,竟自言自語道:“嗐,這人怎麽也叫和我一樣的名兒,若阿珩肯時時這麽喚我,那便好了。”
眼見得桑正陽越跑越遠,祁珩不禁有些氣惱,“這個呆子!”于是掏出手機給他打電話,但他沒接。祁珩無奈地笑笑,“我這又是何苦呢?”
雨下得太大了,祁珩走得比來時更加艱辛,只能小心避開來往行人、非機動車輛,慢慢挪過去。
正陽回到車裏,發現祁珩不在,傘也不見了,還少了一根拐杖,想到剛才有人似乎在叫他的名字,恍然大悟,拔腿就往回跑。
祁珩自嘆不适合浪漫路線,整這麽一出“白送”,着實是可嘆可笑。忽然,他聽到前方有一個聲音在叫他:“阿珩——阿珩——阿珩——”祁珩頓了頓,擡頭望去,發現桑正陽像個傻子似的跑了來,渾身已經沒有一處是幹的了。他的速度仍舊奇快無比,他腿部的線條順着打濕的褲腿而顯露無疑。他像一頭受驚的獅子在夜雨中狂奔,他在找他。
“嗳——”祁珩大聲應道,在原地等他。
正陽奔至祁珩跟前。
祁珩自從打了石膏以來,便沒有再穿西裝褲了,他穿了一條直筒的水洗藍牛仔褲,黑色高領毛衣,外面套一件亞麻色格子西裝外套,一雙白色運動鞋。為了減少洗頭的次數,連發膠也省了,一頭清爽的頭發自然下垂,只消往那兒一站,便是如假包換的大學生在讀三年級,能将整個雨夜都點燃的青春洋溢。特別是他撐着傘站在雨裏的姿态,尤其顯得清新脫俗,誰見誰憐。
正陽感覺祁珩整個人都在發光,自帶白蓮花背景。他桑正陽何德何能,這個好看的男人居然會冒雨給他送傘?正陽走過來,眼神充滿感動,什麽話都沒說,攔腰抱起祁珩,踩着雨水,往回走去。
祁珩左手拿着拐杖,右手撐着雨傘,這個姿勢讓他并不舒服,他大喊:“你先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正陽不聽,仍繼續往前走。
“求你了,阿正,我不舒服。”祁珩道。
正陽馬上停了下來,緩緩将祁珩放下,随後又彎腰屈膝,“我背你。”
“不用了。我走過去就行了。”祁珩害怕雨夜中萬一摔了一跤,他的腿可就完蛋了。
正陽似乎理解了祁珩的擔憂,溫聲道:“阿珩,你放心,我一定會走得很慢很小心的,絕不讓你受傷。”
祁珩拗不過,嘆了口氣,“好吧。”乖乖爬了上去,兩手圈住正陽的脖子。得虧祁珩胳膊長,否則那拐杖和傘柄就要抵到正陽的脖子了。
年幼時,父親曾背過祁珩。後來,家庭發生變故,祁珩和父親之間便疏遠了,直到父親去世,祁珩發現自己再也沒有父親了。
祁珩趴在桑正陽的背上,猛然間便喚起了童年的記憶。他感到一陣溫暖,他沒有想到,桑正陽平時看起來那麽腼腆溫柔的一個人,居然會有如此溫暖厚實的肩背。他感到一種久違的被呵護的感覺,有種時光靜谧無言,卻終究補償了他所有的孤寂和遺憾的滿足。
回到家,兩人身上都濕了。祁珩的身前濕了,是因為正陽的後背全是濕的,能擰出水來,反滲透到他身上去了。
正陽來不及管自己,忙督促祁珩把濕衣服換下來,不僅督促,還直接自己上手,就像幫他兒子桑禹換衣服一樣。盡管祁珩一再強調,“我自己來,你先把自己搞幹淨好嗎?”可正陽不聽,他堅持要幫助祁珩先換幹淨的衣物。
“我你別擔心,我一會兒去沖個熱水澡。你不能受寒,你現在也不方便洗澡,一會兒用熱水擦一下身子吧。”正陽幫着祁珩脫毛衣,用力太猛,把祁珩推到了床上,正陽撲哧一笑,“啊,抱歉。”
“你、別再碰我了。”祁珩指着正陽,瞪了他一眼,十分認真道。
正陽憨憨笑道:“行,不碰。”正陽哐哐一頓脫,馬上便把自己脫得只剩下內衣褲。這才想起來,“阿珩,我穿什麽?”
祁珩脫了毛衣,上身也只穿了一件灰色背心,打開衣櫃,随便拿了一套換洗的睡衣扔給他,“內褲沒有新的了……”
“沒關系,我不嫌棄你穿過的。”
祁珩白了正陽一眼,從折疊好的內褲裏選了一條只穿過一回的內褲遞給他,“我嫌棄。”
正陽笑嘻嘻地一臉感動,“謝謝阿珩。那我就收下了。”說着去洗浴間洗澡了。
祁珩換上睡衣,躺到床上,蓋上被子。他聽着洗浴間蓮蓬頭的水灑下來的聲音,想象着某人正光腚抹着沐浴露,那渾圓的一對半月牙凸起,不覺唇角瘋狂上揚。
許是受了點風寒,祁珩感覺頭有些暈乎乎的,有些脹痛,臉色漸漸有些蒼白。他抿緊嘴唇,閉上雙目,一聲不吭地側身躺着。
他聽着隔壁洗浴間淋水的聲響,默默地忍耐着。大概十幾分鐘後,他聽到水關了,沒多久,便聽到正陽趿着拖鞋走路的聲音,越來越近,他甚至聞到了正陽身上洗發水和沐浴露的味道。清新好聞。
正陽在床邊坐下,伸手觸摸祁珩的臉,“阿珩,你怎麽了?”手覆上他的額頭,又試試自己的額溫,驚道:“阿珩,你發燒了?家裏有感冒藥嗎?”
祁珩環抱着自己,打了個寒戰,沒有睜眼,“沒有。上回買的藥過期了,我已經扔了。”
“阿珩,你是受寒了。你等等,我去給你煮一鍋蔥白生姜水驅寒,你喝了,蓋上被子發發汗,就會沒事了。”正陽去廚房,從買的菜裏翻出小蔥和生姜,洗幹淨,将蔥白連根須保留,切斷,生姜去皮,切片,接純淨水入鍋,大火燒開,小火慢炖十分鐘。
在煮蔥白生姜水的期間,正陽順手煮了一鍋皮蛋瘦肉蔬菜粥,雙管齊下。
正陽舀了一碗蔥白生姜水,端給祁珩喝。祁珩坐起身,正陽對着碗口吹了吹,柔聲道:“小心燙。”
祁珩看着正陽小心翼翼的樣子,笑道:“你別太誇張了行不行?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給我吧。”接過碗,果然燙得厲害,啪啪打臉了,羞澀笑道:“果然很燙,我手沒力氣,端不住了——”
話音未落,碗已經被正陽拿走了。正陽往前坐了坐,又吹了吹,“來,一口氣幹了它。”
“你先放下吧。你的手不也是皮肉麽,不可能不燙啊?”祁珩指了指床頭櫃,示意他把碗放那兒。
正陽從右手換到了左手,右手已經燙得通紅,可他笑着說:“沒事,我皮糙肉厚,遭得住。這個水得趁熱喝,越熱它驅寒效果越好,涼了效果大打折扣,我奶奶教我的。快喝了它。”說着就要喂祁珩。
祁珩只好喝了兩口,仍是燙嘴。“啧——”祁珩皺起了眉頭,“一會兒再喝。”
正陽不許,一邊撅着嘴巴吹涼,一邊哄兒子一般哄祁珩道:“乖,慢慢喝,不急。”
祁珩聽到“乖”字之時,不覺嗆了一口,他堂堂29歲的心理學博士,被只比他大了五個月的男人說乖,他感覺不适,有種很荒誕的感覺。“我喝還不行嗎?你趕緊去廚房看看,我好像聞到什麽東西糊了。”
正陽忽然想起來,煤氣爐上面還炖着一鍋粥,“糟了,我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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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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