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怎麽可能!
第26章 怎麽可能!
我是學牲,送我。
陸昂呆了一秒, 随後身體先于大腦,下意識說出:“……怎麽可能!”
他自然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對蘭沉的心意。
驕傲的皇子,怎麽可能承認自己會喜歡上一個Sigma。
至少、至少也要等蘭沉先向他表白, 他才有可能承認……
蘭沉臉上肉眼可見地露出幾分失落。
他睫毛顫了顫,眼裏的光亮黯淡下去, “哦。”
他從陸昂的臉上移開視線,眼簾低垂,嘴唇仍是柔嫩水潤的模樣,上面還有陸昂留下的一個顯眼的牙印, 沁出一點點血。
……明明剛剛他們還在接吻呢。
陸昂頗有些尴尬,心下燥熱不安,嘴硬道:“是你自己喜歡我吧,你少異想天開了,我是不會喜歡你的。”
蘭沉別過臉, 不想說話。
陸昂底氣不足地哼了一聲,用肩膀推開櫃門, 這時才向蘭沉道:“……你、你松開。”
蘭沉依言從陸昂腰側放下兩條腿,雙腳終于踩到地面, 兩個人的距離也迅速拉開。
陸昂的心髒仍在砰砰直跳,他口幹舌燥, 也沒再牽蘭沉, 自己先一步走出去, 匆忙道:“跟上。”
蘭沉跟在他後面, 從這間仆人休息室裏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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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昂又帶着他穿行于皇宮的大小宮殿之中。
這裏是陸昂從小長大的家,沒人能比他更熟悉宮中的每個角落, 他領着蘭沉避開了所有監控攝像頭, 兩人躲在一處靠近主殿的大理石雕像後面, 陸昂靠在雕像底座上,問蘭沉道:“博物館的人要拿哪幾幅畫?”
蘭沉報出幾個名字。
他記性很好,即使只是在來的路上看了一眼這次的畫作修繕名單,也能夠一個不差地全部記住。
陸昂點點頭,他記得那幾幅畫在哪,便帶着蘭沉繞過去,果不其然在一副舊肖像畫附近找到了博物館那幾名工作人員。
盡管他們中的一員不久前剛被太子帶走,但這不是他們這些普通小員工能插手的事,該交涉的自然有上面的人去交涉,他們只需做好自己該做的工作就是了。
陸昂看準機會,在其中一名工作人員落單之時,動作利索地從背後向他劈了一個手刀,把這名工作人員擊暈過去。
堂堂帝國的接班人,自然會從小學習防身自衛的本事。
陸昂天賦過人,格鬥、擊劍、射擊種種,都由全帝國最好的老師教授,無論什麽都能很快上手精通,一身本事即便放在軍中,也算得上不凡。
他把這名工作人員身上的防護服和護目鏡、口罩都扒下來穿在自己身上,還不忘系上腰間的工具包,只花幾分鐘,就搖身一變,成了和蘭沉一樣的“工作人員”。
雖然這身防護服尺碼小了點,穿在他身上袖口、褲腳都短一大截,倒也不礙什麽事。
等下午博物館的接送飛行車抵達皇宮後門時,沒人能發現,他們的皇子已無聲無息地混在人堆裏,離開了皇宮。
陸昂和蘭沉在位于C區的帝國博物館下車,很輕松地擺脫掉那些還想讓他們一起去下班喝酒的研究員們,坐上帝都星的公共環形軌道列車。
陸昂從沒坐過環形軌道列車,在車站裏連如何開套票刷光腦進站都不知道,還是蘭沉幫他在光腦上開了張列車套票。
蘭沉本想最低檔的月票,一個月之內都可以免費在帝都星F區以內乘坐軌道列車,沒想到陸昂一看套票有六檔,立刻不滿意了:“你為什麽給我開最便宜的卡?“
他從蘭沉手裏收回手腕,直接大手一揮,選擇開了個最貴的終身無限制乘坐套票。
蘭沉:……行。
現在正是傍晚的下班和放學高峰期,即使是在星際時代,環形軌道列車這種公共交通工具也依舊繁忙擁擠。
站臺上人山人海,他們擠在人堆裏,頃刻就被四面八方湧來的人群包圍。
好在陸昂個子高,他戴着蘭沉的一頂棒球帽,顯得鶴立雞群,邊上人群為他身上那份貴氣所懾,不自覺與他留出一點空當,讓蘭沉能夠站在他身邊,不至于被人群沖散。
陸昂顯然是從來沒有一下子被這麽多人這樣近距離包圍過,他很不自在,表情不耐,原本還雙手插兜,一副悠閑模樣,現在已經下意識握住蘭沉的手腕,低聲問:“為什麽有這麽多人?他們從哪冒出來的?”
不食人間煙火的皇子殿下,又怎麽會理解小屁民每天通勤的迫不得已。
蘭沉回道:“你以哪裏都像宮裏一樣寬敞嗎?環形列車本來就是這麽擠……”
陸昂很不爽地看他一眼,更加抓緊他的手腕:“喂,人這麽多,你別擠丢了。”
豈料蘭沉早就去墊着腳去看正駛來的那兩環形列車,根本不和他搭腔。
他們被擠得差點上不了車,還是蘭沉眼疾手快,看準人群的一處空隙,拉着陸昂便擡步沖進車廂。
車廂裏面比外面還要擁擠,幾乎沒有立足之地,他們和車廂裏的人群緊緊挨在一起,不是這個的包裝在那個的背上,就是那個的腳踩在了這個腳上。
陸昂一低頭,就看到蘭沉被前面一個提着一大袋東西的中年男人擠得搖搖晃晃,好幾次都沒站穩,他皺起眉,長臂一伸,把蘭沉拉到自己懷裏。
蘭沉撞到他的胸口,又感覺到陸昂的手臂锢在他肩背上,讓他整個人都和陸昂貼在了一塊。
“你幹什麽……”蘭沉小聲抱怨。
這姿勢已經突破了親密的底線,蘭沉的頭頂剛好抵在陸昂下巴上,他只需要稍微低頭,臉頰便會碰到陸昂的胸膛。
陸昂穿着一件質地精良的白色高支襯衫,胸膛堅實,表面觸感柔軟而溫暖,身上有幹淨好聞的淡淡香氣,簡直讓人不能再心動。
陸昂低頭瞪他,不說話,用眼神掃了一眼邊上的人群,手臂把蘭沉抱得更緊。
列車繼續向前行駛,蘭沉輕聲問:“你打算去哪裏?”
陸昂抿嘴不答。
他跟蘭沉出宮純屬一時興起,完全是因為在宮中禁足讓他無聊透頂,才會選擇冒險偷偷混出宮。可要是真的問起他接下來打算去哪,他卻答不上來。
他又對蘭沉很不滿:這個人,就不能自己主動提出邀請他賞光去家裏坐一下嗎?非得讓他自己開口?
眼見陸昂的表情越來越黑,蘭沉暗暗偷笑,知道對于陸昂來說,在這麽擁擠的狹窄空間裏和這麽多人接觸,無異于一種折磨。
折磨就對了。
太子殿下也總該體察體察民情,看看小屁民們平常都過着什麽日子。
就在他們附近不遠處,兩個女生時不時将目光投向他們,站在一起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一個女生還打開光腦,飛快地刷出好幾張照片,認真地将他們和照片上的人做對比,卻怎麽都對不上。
她有些失望地和同伴說着什麽,還是頻頻朝蘭沉和陸昂看過來。
終于在幾站之後,她們兩個鼓足勇氣,趁車上的人少了點,走向蘭沉和陸昂:“打擾一下……請問一下,你們是哪家公司的練習生嗎?”
女生難掩的激動和期待。
她們剛上車就看見了這兩個帥哥,好帥!她們在現實中還沒見過比這兩個人更帥的男生,而且個子高的那個男生,身上自帶的那股氣質,好像天生就是為了吸引目光而存在,完全叫人移不開眼睛。
雖然看不清他的全臉,但女生心裏已經确定這一定是哪個她不認識的愛豆。她剛才和小姐妹火速把各大偶像公司這年推出的新人名單都篩選了一遍,打算回去之後再關注,卻沒想到怎麽都找不到對得上名字,這才大着膽子,和他們搭話。
陸昂:?
他不解地看向她們,眉頭緊皺,剛要開口,蘭沉就先一步說:“不是。”
他一臉正經:“我們都是普通學生,他是啞巴。”
他把陸昂拉過來一點,讓陸昂表演一個震驚卻又無法開口的表情,兩個女生臉上頓時露出惋惜神色:“啊……這樣嗎。”
仔細想想,好像真的是這樣……這個高個子男生剛才一直都沒說過話,他們全程只用眼神交流。
兩個女生不約而同地心疼起陸昂:長這麽帥,怎麽會是啞巴呢?
陸昂:???
聽着蘭沉當面污蔑自己是啞巴,他完全不知道作何反應。雖然心裏明白這是蘭沉為了不暴露他身份想出來的借口,但怎麽就這麽不爽呢!
他憤憤瞪了一眼蘭沉的後腦勺,豈料蘭沉就像腦袋後面長了眼睛一樣,馬上回過頭,朝他狡黠一笑。
陸昂:……忍住,忍住。
要是被人發現他在這裏坐平民交通工具,他們就別想從車站裏走出去了。
他強行按耐下說話的欲望,配合蘭沉的滿口胡話,冷着臉,壓低帽檐,在那邊裝高冷啞巴。
兩個女生遺憾嘆息,又看了眼陸昂骨相優越的下半張臉,不知為什麽,怎麽好像越看越眼熟……
不過正常人都不會想到自己能在環形列車上遇到太子,這比白日做夢還要異想天開,所以她們都沒把眼前的陸昂和新聞裏的那位殿下聯系起來,只是感慨幾句,便與他們道別,下車離開了。
直到她們下了車,陸昂才氣勢洶洶朝蘭沉發作,咬牙切齒地小聲在他耳邊道:“你幹嘛說我是啞巴!”
他謹慎地看了一眼周圍開始疏落的人群。
蘭沉踮起腳尖,附在他耳邊跟他咬耳朵,鎮定回答:“只有越和你的身份不像,她們才越不會懷疑你。”
陸昂嗤笑一聲,才不肯相信他冠冕堂皇的鬼話。
分明就是指桑罵槐地諷刺他剛才沒回答他的問題,陸昂心裏很清楚。
真是小心眼。
陸昂暗自想,這Sigma脾氣壞,性格也差,也就只有自己才會這麽大度,不和他計較。
他難免自得了一陣,又和蘭沉繼續坐了幾個站,這時列車已抵達D區,車上的乘客已少去一大半,他們也總算有座位可以坐下。
蘭沉與陸昂并肩而坐,他看了看光腦,再次問陸昂道:“你到底打算去哪?這趟車終點站會到F區,離C區很遠,我等會兒來不及回去的。”
陸昂警覺:“你沒有住在B區?”
蘭沉聲音低了低:“……我搬走了,現在住在學校附近。我一個人住。”
陸昂勾勾嘴角。
一聽到蘭沉和宗霆徹底沒了關系,他就忍不住心裏暗爽,心情頗為愉悅地說:“你不用回去了,和我一起去巴倫·菲茲那兒,他家的莊園就在F區。”
蘭沉擰起眉頭,他對巴倫·菲茲沒什麽好感:“我不去,你自己去吧,下一站我換乘回C區。”
陸昂當然不同意,他威脅道:“不行,你和我一起出的宮,現在外面肯定到處都是想要找我的禁軍,你一個人回去,肯定會被他們抓走處決掉,你只能跟着我。”
“而且……一百萬,”陸昂不屑輕哼,“你和我一起去,我給你一百萬,怎麽樣,要不要?”
……為了拐人,陸昂無師自通學會恩威并施了。
蘭沉不由對他刮目相看。
男主不愧是男主,就算是篇爛尾文裏的渣攻,他也還是男主,這成長速度,實在讓人驚嘆。
這小學雞……說不定是個雄競的好苗子!
蘭沉感到非常欣慰。
他裝作不情不願地扭過頭,掙紮片刻,才嘟囔道:“……知道了。”
陸昂得意地揚了揚眉毛,臉上不由露出笑意,忙又拉下棒球帽,不想讓蘭沉看到自己上揚的嘴角。
陸昂誓要把裝酷進行到底!
環形列車車窗外,太陽已開始西斜。
天空被皴染成明黃,猶如一大罐摔碎的橘子果醬,雲層飛絮與落日都堆在天際線上,把整個世界暈染成金黃一片。
蘭沉打了個哈欠。
他昨天卷得太晚,坐在行駛的列車上,便冒出些睡意,頭随着列車的行進而一點一點,困得不行了。
陸昂用餘光看到了他這幅模樣,心下覺得好玩,故意沒出聲叫醒他,而是打開光腦,将攝像頭對準蘭沉,喀嚓一聲,拍下了一張照片。
照片中,少年靠坐在列車長椅上,身後是暖黃燦燦的落日,他閉着雙眼,神态恬然。半睡半醒,好看得像是電影裏的一幀畫面。
叮咚——
“尊敬的乘客您好,本躺列車已到達終點站。請您收拾好行李,有序下車……”
列車到站了。
與此同時,帝都星B區,軍方總部。
宗霆坐在辦公桌前,面前是一個又一個亮在半空中的投影光屏,光屏大小不等,錯落交疊。
每一個光屏上,都是蘭沉的身影。
有蘭沉從學校教學樓中走出來的畫面,有蘭沉回到家中的景像,也有蘭沉在校外的書店裏,低頭認真挑書的模樣……
全是蘭沉從西裏亞回來後的這段時間裏,所去過的地方。
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指點開其中一個光屏。
光屏放大,是蘭沉正在某家光腦維修店裏,找人修複舊光腦的情形。
宗霆當然認得那支光腦。
那正是蘭沉當初,在他懷裏掉下來的那一支。
它被摔壞過屏幕,後來他就讓府邸上的傭人幫蘭沉重新換過觸屏。
後來在西裏亞,這支光腦應該是在混戰中摔壞了,之後他見到蘭沉時,蘭沉手上都戴着另一支最新款式的光腦。
宗霆目光沉沉。
既然有新的,蘭沉為什麽還要去修那支舊光腦……?
他輕輕地,用拇指推開左手握着的鋼筆筆帽。
他又點開另一個光屏。
畫面中,蘭沉和高光宇在學校咖啡廳相對而坐。
攝像頭的位置較遠,只能看到蘭沉的側臉,坐在他對面的高光宇被拍得更清楚一些,臉色卻并不好看。
不知蘭沉和他說了些什麽,男生面色一陣一陣變化,最終趨于平靜,向蘭沉點了點頭。
宗霆握住鋼筆,視線在兩個光屏中緩緩移動。
他有一種這兩個畫面之間缺少了一些什麽的直覺……而那缺少的畫面,才是他真正需要找到的真相。
他用鋼筆在紙上寫下兩個日期。
11月7日。11月14日。
前者是蘭沉和高光宇在咖啡館見面的日期,後者則是蘭沉去維修光腦的時間。
相隔一周。
這一周裏的每一天,他都能找到相應的監控記錄,唯獨11月6日那天上午,相關監控記錄消失了。
帝大任何一個監控裏都沒有出現蘭沉的身影。
而正是那天下午……他在蘭沉身上聞到了不該出現的血腥味。
宗霆停下筆尖。
高光宇……
宗霆知道他是誰。
帝國異端審判庭最高法官高簡明的獨子,陸昂的玩伴,和陸昂交往甚密,自幼同進同出。
高光宇。陸昂。池皎。
這幾個名字在他腦海中連成一線。
他愈發确定,蘭沉見過了池皎。
也只有池皎會有這樣缜密的心思,不着痕跡地抹去蘭沉那天上午的一切行跡。
可是,池皎到底和蘭沉說了什麽?
宗霆放下鋼筆,正要再看另一個光屏,辦公室外便響起了三聲敲門聲。
“進來。”宗霆按下桌邊按鍵,收起所有光屏。
紅發碧眼的青年左手托着軍帽,走到他面前向他敬禮致意:“将軍,禁軍那邊剛傳來消息。”
“說。”
魯西迪飛快地打量了一眼宗霆表情,道:“他們說太子殿下在宮裏失蹤了,想要我們軍方協助幫忙找人。”
宗霆擡起頭。
腦海中那一點點線索電光火石般串聯,他沒等魯西迪再開口,便問:“是失蹤在宮裏,還是宮外?”
“……殿下好像是用什麽辦法溜出宮了,所以他們沒在宮裏找到他。現在禁軍正在封鎖C區以內的區域,準備進行徹底排查。他們說,想讓我們幫助封鎖領空和航空港,并且派一些防暴部隊過去,防止出現什麽意外。”
宗霆沉下眼眸,忽然道:“蘭沉今天沒課。”
魯西迪滿臉疑惑,愣了一下:“……将軍?”
宗霆沉默不語,将雙手交叉,在下颌交疊出一個小小的金字塔形狀,看向浮動着各式數據和電子信息的桌面。
魯西迪:……救救救救救救!!!
将軍一下子變得好可怕,感覺随時都要站起來把他拍飛了!!
什麽少爺有課沒課啊,到底是什麽意思!為什麽将軍說完這句話之後直接就開啓壓力模式了,為什麽要壓力他,跟他有什麽關系QAQTUT
他心裏發毛,大着膽子問:“将軍,我們是該否同意協助排查?”
宗霆沉默良久,半晌,才在一片死寂般的恐怖氣氛中道:“派點人過去,你把蘭沉今天的行蹤調查好發給我。”
“是,長官!”魯西迪立刻敬禮受命,忙不疊逃出宗霆的辦公室。
……
F區,菲茲大公莊園。
陸昂沒有提前通知巴倫他過來的消息,所以當巴倫·菲茲在家門口的監控裏見到陸昂和蘭沉兩人時,他吓了一跳,忙跑出去迎接。
他已經聽說了陸昂在宮裏失蹤的消息,卻沒想到陸昂會跑來找他,因此十分意外:“殿下,您怎麽過來了……”
他神情尴尬地引着他們走進莊園,“我去讓人給您準備房間和晚餐。”
他看都沒看陸昂旁邊的蘭沉。
蘭沉安靜地被陸昂牽着手,眼神帶着一點點笑意,看了看巴倫。
巴倫立刻收緊肩膀,昂首向前看。
陸昂道:“怎麽,我不能來?”
巴倫輕笑一聲:“殿下哪裏的話,寒舍随時恭候您的尊駕,只不過……宮裏知道您到這兒來了嗎?聽說宮裏已經找翻天了,現在禁軍正在地毯式排查0區和A區四周。”
陸昂嗤道:“讓他們找到我再說。”
他和蘭沉在餐廳吃過晚飯,便在莊園裏的後花園休息。
菲茲家的這間莊園,擁有一座聞名于帝國社交圈的美麗花園,花園在一處山坡之上,種滿了玫瑰和紫藤,夜色中螢火蟲星光點點,仿若仙境。
蘭沉換了一身衣服,坐在庭院中看光腦認真學習,陸昂便靠在邊上,和巴倫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巴倫好像格外緊張,時不時望向花園遠方,陸昂很奇怪:“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巴倫馬上轉回過頭,“我在看那邊的玫瑰田……這個品種的玫瑰只在仲秋開花,這花很難得,是來自于銀河系那邊的品種,您不去看看嗎?”
陸昂根本沒心思:“不看,有什麽好看的。”
他在池皎那見過更多奇花異草,滅絕的、沒滅絕的、幾百年開一次花的、開一次只開一分鐘的……他對這些向來沒什麽興趣,在他眼裏,這些花花草草遠不如蘭沉有意思。
陸昂不滿,很不滿。
蘭沉一直在那看功課,竟敢不理他!
他又往蘭沉那瞟了一眼,蘭沉還是那副沉浸式學習的模樣,面龐被光腦發出的光線照得十分明亮,兩叢眼睫像有碎光灑落。
這一眼又把他看得悸動難言。
陸昂抿住嘴唇,無聲地将視線落在蘭沉身上。
對于陸昂來說,所有的課程都很簡單,他從小到大,都不需要怎麽用功學習,就能輕松拿到最好的成績。
他畢竟是Alpha,生來天賦出衆,卻沒有想過,他輕輕松松可以做到的事情,Sigma卻要花這麽多的功夫才能辦到。
可陸昂卻出奇的,沒有感到一點點可笑或者輕視。
相反,他反而有某種隐約的心動,就好像被人輕輕推了推胸膛,有一個縮小版的蘭沉站在他心髒門口,探頭探腦問:“我可以進來嗎?”
他心想,蘭沉是和別人不同的。
蘭沉比別人更努力,也更不會願意讓簡單的基因測序決定自己的命運。這麽倔強,難怪喜歡嘴硬。
夜風輕拂,送來陣陣玫瑰花香。
蘭沉像是看得有些累了,用手揉了揉眼睛,轉過頭時,正好對上陸昂看過來的視線。
陸昂忙別過眼神,心底被年少的歡喜撞得七上八下。
蘭沉卻直直看他,手裏的光腦越捏越緊。
……怎麽還沒轉給他一百萬呢?不會吧不會吧,小學雞要賴賬?
蘭沉也很不滿!
他心裏在咆哮,陸昂,你不可以賴賬知道嗎,你再不給錢,我下個月就要吃不起藥了!
他心裏嘀嘀咕咕,嘴上也不饒人:“你們在那邊說話,很吵。”
陸昂一笑,正要說話,巴倫卻擡腕看了眼光腦,臉色一變:“殿下——禁軍傳訊到我這來了,我去處理一下。”
陸昂收起笑意,臉色瞬間變冷,盯着他道:“不許告訴他們我在這裏,你知道要是說錯話的後果。”
“我知道的,您放心。”
巴倫點頭,行色匆匆地與他作別,往前廳跑去。
花園中,蘭沉謹慎地站起身,看向陸昂:“他們找到你了?”
陸昂輕蔑道:“只是禁軍在聯系巴倫而已,不用管他,他不會說出去的。”
蘭沉面露憂色,收起光腦:“我們要不要現在就走?這裏應該呆不久了——”
“嘀嘀”兩聲,陸昂的光腦通訊響起。
“殿下,”巴倫焦急的聲音從光腦裏傳出,“……是選帝侯的人來了,您快走,花園右手邊有一條小路,您從小路出去,可以通到外面的大路。”
陸昂直接掐斷了通訊。
他二話不說,牽起蘭沉的手:“走!”
他們在夜色中穿過重重玫瑰花枝。
花園夜露凝結,霧氣深重,玫瑰花影影綽綽,伸出的花枝不時勾住他們的衣角。
陸昂快步走在前面,蘭沉在後面跑着,費力跟上他的腳步。
而身後已經亮起了探照燈。
錐形的燈光刺破濃霧,在天幕上照來照去,遠遠就能聽到對講聲和腳步聲。
陸昂加快腳步,緊咬牙關,拉着蘭沉跑了起來。
他們一路不知跑了多久,總算順着花園小徑來道這座花園的盡頭。
蘭沉越跑,步伐越慢,到達時已氣喘籲籲,臉上全是汗水,連話也說不出,一味撐着膝蓋喘氣。
他們身後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了。
陸昂止住腳步,打量四周。
花園盡頭砌着一圈矮牆 ,牆體不高,他輕松可以躍過,但蘭沉顯然是沒辦法再跳過去了。
他當即把蘭沉拉過來,抱着他的腰,把他舉到牆頭放下。
蘭沉發出小聲驚呼,還沒等反應過來,陸昂便也跳上牆,坐在他旁邊,撐着一條手臂,回頭看了看濃霧中還沒有追過來的追兵,輕輕笑了一聲。
……搞什麽,羅密歐與朱麗葉?
他為這念頭而感到好笑,不知為什麽他們像在私奔。他轉過去看向蘭沉,嘴角含着笑意,就往對方嘴唇上輕啄一口。
“都什麽時候了,”蘭沉面色微紅地推開他,“快走!”
“知道了知道了。”陸昂滿口應着,轉了個身跳下矮牆,正要回頭去把蘭沉接下來,就聽到了幾步之外,有沉沉的腳步聲響起。
陸昂的眉峰一寸寸冷凝。
他回過頭,一陣強光打在他身上,照得他微微眯起眼睛。
強光驅散濃霧,照出幾米外,黑壓壓、一排排的士兵。
他們站成了一度密不透風的人牆。
連只蒼蠅也不可能飛的出去。
陸昂定住視線,穿過消散的霧氣,看向前方的為首者。
一名佩戴着少校肩章的軍人直身而立,站在前方。
他右手握拳,置于左肩,向陸昂躬身行禮:“參見殿下。”
陸昂捏緊拳頭,沒有說話。
雙眼中午夜藍如同墨色暗湧。
“請殿下随下官回宮,”這名少校道,“選帝侯大人正在等您。”
陸昂的臉色越來越冷,眉眼料峭宛如寒冰,眼中似有風雪。
“要是我說,”他緩緩開口,“不呢?”
“那就請恕下官僭越了。”
少校這樣答道。
……他們居然連裝也不裝了,直接告訴他要用武力把他帶走。
陸昂只覺血氣上湧,他被點燃盛怒,冷冷一笑道:“你信不信,我會殺了你?”
“下官相信。”少校不卑不亢。
陸昂走上前,揪住對方的領口,擡手攥拳,正要砸出一拳,對方卻也迅速出手,展臂格擋住他的動作!
他居然敢跟他還手。
陸昂怒不可遏,瞬時動手,與這名上尉在眨眼間交手數招。
對方不僅精通格鬥術,而且還毫不退讓,與陸昂打得有來有往,出招卸力、見招拆招,一時之間竟分不出高下。
拳風呼嘯,陸昂側身避開對方送來的一拳,旋即擡腿踢向對方,正要揣出,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撲通墜落的聲音。
有什麽重物掉在了地上。
陸昂連忙回頭,随即便挨了一拳,砸在他胸口,叫他心神俱震。
而另一邊,蘭沉從矮牆上跳下,他沒有站穩,摔在地上,手臂瞬間擦出長長的一條血痕。
”陸昂!“他顧不着自己的傷口,忙擡頭看陸昂,神色焦急,“你別跟他們打啊!”
可陸昂分神在他身上,便已經又挨了一拳。這一拳,對方的指骨擦過他面頰,在他顴骨上留下一道擦傷。
陸昂感到腎上腺素在體內激增,他沒有痛感,有的只是無法遏制的憤怒。他向後一仰頭,很快又站穩腳跟,捏緊拳頭,再次與對方交起手來!
年輕的Alpha像一頭健壯的獅子,每一拳攜帶着雷霆盛怒,力量驚人,摧枯拉朽般勢不可擋,叫那少校暗暗心驚,不知不覺間也身上也挨了陸昂好幾下拳頭,連連後退數步。
他身後的士兵手急眼快地接住了他。
陸昂走上前,渾身盛怒難止,可怕得像是一陣暴風雪。
——就在這時,一個冰涼的槍口,抵在了蘭沉太陽穴上。
“殿下,”有人站在蘭沉身邊,用光束槍頂在他臉側,“請不要讓我們為難。”
陸昂如遭雷擊,一點一點,轉過身。
他看到蘭沉狼狽不堪地被人控制住,用槍抵着腦袋,臉上露出驚惶神色,卻還在拼命跟他說話:“你別打了!陸昂,你別跟他打架!”
他被人威脅了……
他四面楚歌,沒有任何援手。
他像是突然被丢進了一個絕境,前後都沒有路走。
陸昂只覺渾身的血都在變冷。
蘭沉的性命,只在他一念之間。
他們當然有膽量開槍,蘭沉只是一個普通平民,背後沒有任何牽涉,他的性命在這些人眼裏賤如草芥,可以随便處置。
他們甚至連他都不放在眼裏……
他在這些人面前,沒有絲毫威信。
……陸昂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卻把手捏得發白。
這裏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看着他如何被人威脅,向坐在屏風後的那個人屈服。
陸昂咬緊牙關,屈辱與憤怒不間斷地灼燒理智,心底的恨意濃烈到幾乎要殺人。
可最終說出口的,只是低低的一聲:“把他放了,我跟你們回去。”
“陸昂,不要……”蘭沉含淚沖他搖頭。
陸昂移開視線,不願看到他含着淚水的臉。
“您自願跟我們走,這樣就是最好的了。”
那名少校咳嗽了幾聲,暗自猜想自己斷了多少根肋骨,走上前向陸昂行禮道:“殿下,請上車吧。”
陸昂沒再看蘭沉,低着頭,在那名少校的接引下登上飛行車。
一群人安靜而有序地登上飛行車,陸昂被看管在車上,哪也去不了。
飛行車很快起飛,逐漸遠離地面。
陸昂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不知在想什麽。
突然——他聽到有人在遠處喊自己的名字,一聲聲地喊他。
他向窗外看去。
地面上,蘭沉看着他們這輛飛行車,艱難地邁着步伐,緊緊跑在後面。
他腳步踉跄,跌倒了又爬起來,跌倒了又爬起來,膝蓋上、手掌上摔得到處是傷口,卻依舊執着地朝這輛飛行車的方向追過來。
就是不想讓他走……明知自己毫無辦法,卻仍然苦苦地追逐着他們……一聲聲地喊着“陸昂”。
——你那一百萬,還沒給我啊啊啊!!
陸昂目眦欲裂!
他雙手顫抖,扶在窗沿,心痛得仿佛滴血。
人生第一次,他嘗到了什麽叫做心痛欲死。
作者有話說:
蘭沉:一百萬,什麽時候轉給我!
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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