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林霜天盯他看了兩眼, 笑了,“是你,胃好些了。”
“是啊是啊!”男人猛地點頭, “我周五去中醫院,挂了最年輕醫生的號, 沒想到那個醫生的爺爺是個老中醫, 專門給人看消化的, 我這老胃病不舒服好幾年,才吃了兩副藥就好多了, 現在胃不脹氣不堵得慌, 我愛人說我嘴巴也不臭了。哈哈,真的要多謝你啊。”
男人說話的時間,圍過來好幾個人, 七嘴八舌之下, 林霜天聽明白, 這個男人在古玩市場等她等了好久。
所以,古玩市場關于她的傳說早就流行開去,傳說裏她是個能斷人疾病的仙女大師。
男人繼續搓手,恭順地開口:“大師,我想請您吃飯,不知您還有時間。”
林霜天算到今天會有進賬, 男人不光是請她吃飯, 應該還要給她錢。
市場人多眼雜,雖說她有個仙女大師的稱號, 可誰又能保證就沒有眼紅膽大的家夥來打劫。
林霜天覺得此人考慮問題挺周到, 點點頭正想說有時間,一道有點蒼老的嗓音傳過來。
“大師, 你還記得老胡不?就那個要訛你錢的老胡。”占據老胡攤子的大爺推開衆人擠過來,一雙渾濁的眼睛帶着激動。
“哎呀,老胡得了怪病。”沒等林霜天說話,已經有人大聲開口,“不久前,他的左腿突然疼的不能動,去醫院檢查沒毛病,後來就不知怎的從腳踝那裏開始變黑,很快就冒黑水,一直往上現在都到膝蓋了。”
“是呀,仙女大師,我是老胡他叔,他讓我替他說聲對不起!以前他眼瞎,得罪大師之處還望海涵。”
大爺拱手舉過頭頂,對着林霜天認真地鞠了一躬。
林霜天側身讓開。
“不知大師能否去我家給他瞧瞧,費用您開口。”
曾經五千塊擺在老胡面前,他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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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五萬塊她也不看,錯過就錯過了。
林霜天讓男人帶路,剛一轉身就聽見身後“撲通”一聲,大爺跪在地上。
“大師,求求你救救葉新。”大爺嗫諾,眼眶溢出淚水。
“是啊,大師救救老胡吧。”有人低聲哀求。
男人緊張地看看林霜天,又看看大爺,走過去扶他起來。
大爺很倔強,大有林霜天不答應不起來的架勢。
林霜天笑笑, “他已病入膏肓,我收費很貴。”
大爺想都沒想一口答應,“不論多少錢都給。”
林霜天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
男人小心地開口:“大師,我能去嗎?”
他還要給大師錢呢,還想再得到大師的指點,否則他心不安。
林霜天仔細地看了他兩眼,“行。”
男人激動地跳起來,“好咧。”
大師帶他觀摩,他這是積了什麽德!
老胡大爺迅速收拾了攤位,領着林霜天和男人往老胡家去了。
路上,男人主動介紹自己姓單名濤,今年三十四歲,鋼鐵三廠的職工。常年加班,吃飯不規律把胃餓出毛病。
吃了夏醫生的藥後,許久沒這麽舒爽過。
離古玩市場遠了,單濤掏出一個信封遞給林霜天,“大師見諒,我這幾年看病花了不少錢,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望大師收下。”
林霜天捏了捏,估摸有一千塊錢。
她其實只是指點了一下,一千塊算不小的酬金。
她笑眯眯地接下,想着要不要再指點幾句。
單濤不好意思地哼了一下,笑着說:“大師,能否請您去我家看一看。我也不是想發財,就想讓家裏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林霜天看他一眼,見他五官明亮,眼睛清亮,嗓音也幹幹淨淨,“不用去,你家風水沒問題。”
單濤呆了呆,看他一眼就能曉得他家風水沒問題?
老天啊,讓他遇見多麽厲害的大師!
林霜天從兜裏摸出幾張疊成三角形的符箓,“諾,給你,随身攜帶,不能沾水不能沾葷腥不能讓他人摸。”
“啊,多謝大師!”單濤恭恭敬敬雙手接過,鄭重地看了一眼,小心地收進口袋。
頭一擡,對上老胡大爺羨慕的目光。
單濤沖他微微一笑,驕傲地擡頭挺胸跟在林霜天身後。
“你不用去了,回家。”林霜天突然出聲阻止,同意單濤跟來是想了了他的心願,她收錢他得符箓。
單濤趕緊看老胡大爺,果然老大爺笑得好不得意。
見他有疑慮,林霜天解釋,“老胡碰到不幹淨的東西,你去會影響你的氣運。”
影響氣運可不是小事,單濤鞠了個躬,撒腿就往回跑,跑了兩步又回頭,“大師,我還是不放心你一個小姑娘去陌生人家裏。”
邊說着,他邊看了老胡大爺一眼,果然老胡大爺給他一個白眼。
老胡大爺:“小單同志,大師雖然年紀小可也是大師,我們全家供着都來不及,哪敢有半分不敬。”
林霜天沒想到單濤會如此想,只覺得此人人品不錯,倒是值得交往。
當下,她點頭,雙手負于身後,“成,走吧。”
單濤眉開眼笑,笑得點頭哈腰。
老胡大爺:“……。”
老胡家離古玩市場不遠,步行半個小時,林霜天三人坐了公交車過來。
走進一條熱鬧的胡同,老胡大爺一路上遇見的都是熟人,見他帶了兩個陌生人回來,笑着打趣:“胡大爺,又去哪請了高人給葉新瞧病呢。”
老胡大爺下意識地看了眼林霜天,沖那人笑笑,沒搭腔。
胡大爺領着林霜天和單濤拐進一個老式的四合院,院子不大,堆放了不少的壇壇罐罐。
胡大爺關上院門,隔絕了外面窺視的目光。
林霜天在路上囑咐胡大爺,到了後不要張揚,胡大爺領着他二人直接來到西邊的廂房。
屋門緊閉着,九月的京城還殘餘着夏季的熱度,大白天的關着門窗,從外面看着就有點滲人。
“老胡,他們是誰啊。”一道女聲從背後傳來。
林霜天回頭看,東面廂房門口站着一個五十多歲的阿姨,面相上看此人是胡大爺的妻子。
胡大爺不耐煩地揮手,“沒你事,回屋去,讓我哥嫂也別出來。”
胡大爺妻子疑惑地應了聲,去了正屋攔住要出門的胡葉新的父母。
三個老人趴在窗戶邊往外看,自打胡葉新出事後,這樣神神秘秘神神道道的人見得多了。
麻木了!
林霜天在門口停了幾秒,轉身食指在單濤的面前虛空畫符,嘴裏喃喃地念動避鬼咒。
“跟緊我,記得站在我的右手。”
單濤點頭應是,先前一股保護小姑娘的豪邁勇氣,在見到這間緊閉門窗的屋子時蕩然無存。
這個時候跑還來得及嗎?
林霜天在門上輕叩三下,推開屋門。
屋裏窗簾遮住了外面的光線,顯得有些昏暗。空氣混濁,難聞的氣味直撲鼻尖。
單濤沒忍住,擡手捂住鼻子,側頭看見林霜天面無表情,只好放下手,強裝鎮定。
胡葉新躺在床上,聽見門口的動靜擡起頭看過來,迎着光他看不進看不清進來的是誰,只從身影認出他叔叔。
“叔,他們是誰。”
胡大爺激動地奔到床邊,扶他坐起來,“葉新,你說的大師我找來了。”
“啊?”胡葉新轉頭看向已經走到床邊的林霜天,一下認出來了,心裏頭那個委屈加憋屈加懊悔,化成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聲嘶力竭,“大師,求求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林霜天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老胡的左腿從腳踝到膝蓋變成黑色,肉皮油光發亮,往外散發出難聞的味道。
此刻,他腿上正趴着一個黑乎乎的影子。
影子看見她,瑟縮一下抱得胡葉新大腿更緊了。
“這腿從八天前開始突然有個小黑點,葉新也沒放在心上,哪知道第二天就變成拳頭那麽大,就這幾天功夫整條小腿就廢了。我們去醫院瞧過了,京城的醫院跑了一大半,沒有一個醫生能說出這是啥毛病。”
胡大爺拍拍胡葉新的頭,唉聲嘆氣。
胡葉新一把抱住他的腰,頭埋在他腰間“嘤嘤嘤”地哭。
一個四十多的漢子哭成這樣,當真是有點滑稽。
單濤低下頭,咬了下嘴唇止住了笑。
林霜天待胡葉新哭夠了才開口,“你這人,早點聽我的話,五千就能救你。”
這話的意思現在不能救了?
胡葉新仿佛被捅了一刀,放開他叔撲過來,殺豬般地嚎:“大師!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林霜天往後讓開一步,任他撲在床上嚎啕大哭,淡然地注視着他。
胡葉新哭夠了,擡起淚水肆虐的臉,悲慘地對着她搓手哀求。
“也不是不能救。”林霜天一句話分兩句說,說得慢條斯理。
“大師,要怎樣才能救人。”胡大爺急得不行,恨不得跪下來求她。
“你們也瞧見了,他這條腿離廢不遠,要救他費時費工費心神。”
“大師,你說,要多少錢我都願意,只要能救我一命,我就是傾家蕩産也願意。”
“五萬。”林霜天伸出一個巴掌。
“五萬?”胡葉新和胡大爺異口同聲地驚訝。
“你這幾年賺的黑心錢也不止五萬吧。”林霜天冷哼。
被戳中秘密,胡葉新的老臉一陣紅一陣白,腿上傳來的痛感讓他不得不割肉掏錢。
他咬牙狠狠地點頭,“成,五萬!不過大師,若是治不好。”
“先付定金一萬,你這腿起碼治三次,第二次治療後付三萬五,最後一次治療付五千尾款,若治不好全額退還。”
“成交。大師,我這腿為何成這樣?”
林霜天掏出招魂鈴,笑眯眯地看着他腿上的黑影子,“你收購了帶有煞氣的東西,影響了你的陽氣。你常年接觸墓裏出來的東西,陰氣重,輕輕松松就會遇上不幹淨的東西。再過十天半個月,黑氣蔓延到你的心髒,你就去地府報道啦。”
“您說的是什麽。”胡葉新收購的東西太多,還真想不到是什麽煞氣的東西。
“先治病,最後一次我将那東西帶走,這幾日別去碰它。”林霜天掏出酒精棉球給招魂針消毒。
消毒完,她讓胡葉新躺下,吩咐胡大爺去取定金。
胡大爺哪裏想得到大師如此現實如此財迷,不見錢不撒鷹,只好出去找兄長要錢。
一般人家不會放一萬塊的現金,怕遭小偷。
可胡葉新家偏就有,都是胡葉新賣舊貨賺來的錢,沒敢都存取銀行,怕引起主意,家裏長年累月都有人在,幹脆藏在家裏放心。
很快,胡大爺拿了一萬塊錢過來,身後跟着三個尾巴。
林霜天接了錢,遞給單洪波清點數目,讓胡大爺帶着三個老人出去等。
門開着,她當着他們的面,拿招魂針在胡葉新的腿上點出一個太極八卦圖。
說來也奇怪,針尖刺進去再拔出來,居然沒有血。
每紮一下,胡葉新的腿上傳來針刺的疼痛,一開始尚能忍受,到最後一針痛的他滿頭大汗。
“大師,為啥沒血。”
“因為現在這條腿不是你的腿。”
胡葉新呆住:“誰的。”
林霜天盯着黑影子笑,順手給他開了天眼,“一只野鬼的。”
胡葉新立即看見一個黑乎乎的影子牢牢地抱着自己的大腿,“啊!”他發出一聲慘叫,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林霜天頑皮地笑笑,招魂鈴往黑影子頭頂一扣,招魂針插回原位,輕松簡單地收了。
當然,她不會告訴胡葉新黑影子已經被她收服。
她走出屋,吩咐屋外胡葉新的四個長輩,“不要動他,待會就醒。明日他的腿會流黑水,切記一定要及時擦幹淨,否則他的腿會腐爛沒救。我明日此時再來。走了。”
她從看傻了的單洪波手裏拿走錢,塞進包裏,在他耳朵邊打了個響指,慢悠悠地離開。
單洪波追出四合院,林霜天已經走出去老遠,他喘着氣追上來,“大師,我明日還來嗎?”
“不來,胡葉新常年接觸挖出來的東西,身上陰氣重,你往後見到他就繞道走。”林霜天摸摸口袋,心滿意足,心情甚好,樂得指點他一二。
“是是是。那大師,能否告知住哪兒,我好上門拜訪。”單洪波問得小心翼翼,就怕大師不高興。
“我不是京城人,治好老胡就回去了。若有緣,你我自會再見面。”
單洪波自打認識了林霜天,也沒少看道家的書,知道佛家道家都将就一個緣字,便主動報出自家地址,若大師以後再來京城,定要去家裏坐坐。
兩人在車站分道揚镳,林霜天懷揣一萬塊回到十三處。
第二天,林霜天準點到胡家。
胡大爺早就守在門口,盼星星盼月亮的盼來人,一刻也沒停留就給領到胡葉新的卧室。
“大師啊,真神了,昨晚上葉新的腿就流黑乎乎的水,臭死了。我嫂子和我家那口子忙了一宿沒睡。”
屋裏,胡葉新的老母親和他嬸子一左一右拿着毛巾給他擦腿,兩人嘴裏念念叨叨不知道說什麽。
胡葉新的父親坐在一旁,穿着一件白色洗的微微發黃的老頭衫,悶頭抽煙。
胡葉新躺床上,別人伺候嘴裏哼哼唧唧地喊疼。
“大師來了。”胡大爺的叫聲給這間屋子都來帶了希望。
胡老爹激動地站起來,暗沉的眼睛瞬間亮了亮,激動地扔了煙頭,望着林霜天的雙眼放光,顫着聲音喊:“大師。”
胡葉新他媽和他嬸停了手裏的動作,也站起身,期期艾艾地看着林霜天。
胡媽的眼裏帶淚,動了動嘴唇,發出的聲音很小,“謝謝大師救我兒子。”
林霜天對她微微點頭,目光落在胡葉新的腿上。
胡葉新躺在床上,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腿上被招魂針刺過的地方往外冒水,這會兒的水顏色黑色中帶了點白。
“昨晚冒出來的水黑乎乎的,比墨汁還稠,流了一宿現在好多了。”胡大叔小聲解釋。
“胡葉新。”林霜天出聲喊人。
胡葉新睜開眼,迷茫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兩秒似乎才看清來人,眼淚水“唰”地一下就流了出來,“大師,好痛!”
林霜天很不留情面地戳他心窩窩,“誰讓你五千塊的時候不答應呢。”
胡葉新閉了閉眼,想死。
能不能不要提五千塊!
“大師,我家葉新到底買了啥不該買的東西啊?”胡老爹湊過來,問得小心翼翼。
“天機不可洩露。”
胡老爹:“……。”
“大師,我還有救嗎?”胡葉新的眼淚流得更歡。
“當然,我早就說過本仙女是來救你的。”林霜天再次戳他心窩。
胡葉新一張便秘臉,脹成豬肝色,“大師,那個鬼……能不能現在就收了?”
“不能,腿治不好他不肯走。”
親娘乖乖,想着每天晚上有只鬼抱着自己的腿陪着吃飯睡覺,胡葉新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厥過去。
林霜天讓四個老人出去等,給招魂針消毒,這一次在胡葉新的腿上刻驅鬼符。
每刻一下,胡葉新的心髒痛得抽搐一下,一陣一陣的痛感從腿上往身上其他的地方散發,痛的他忍不住張嘴大喊。
然而,聲音還沒發出來,嘴巴上貼上了一張符箓,這下好了,嘴巴都不能動了。
痛的時候喊出來能減輕一點痛苦,可這個心狠的小姑娘居然讓他發不出聲音,這哪是什麽仙女,根本就是魔鬼!
胡葉新閉上眼睛默默流淚。
林霜天刻完驅鬼符,忍不住嘆了聲:“完美。”
胡葉新痛得厥過去好幾回,正慢悠悠地醒來,聽到完美二字,委屈又痛楚的淚水再次流出來。
這是拿他當練手的物品呢!
咦,等等,怎麽感覺不到痛了?
他伸手就去摸,卻被林霜天攔住。
“驅鬼符碰不得。”
驅鬼符!聽到這三個字,胡葉新的心好似注入一汪溫泉活了過來。
驅鬼還帶符!
聽聽,真的完美!
“大師,我的腿好了嗎?不痛了。”胡葉新噙滿淚水的眼睛裏冒出希望的光。
林霜天搖頭,“暫時被驅鬼符壓制下去,明日此時我再來最後一次治療。”
“謝謝大師!謝謝大師!”胡葉新感恩戴德,恨不能爬起來給她下跪磕頭。
“不用謝,治療費。”
胡葉新:“……。”
能不能不要再戳他心窩了?他已經千瘡百孔後悔莫及無數次了。
五千舍不得結果花了五萬!天下還有他這樣的煞筆嗎?
有嗎?
林霜天拿了三萬五,在胡家千謝萬謝的感激聲中離開。
她走後,胡家四個老人圍着胡葉新,好奇地盯着他腿上的驅鬼符,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子醜寅卯。
“符在哪兒啊?”胡老爹趴得最近,伸手就要摸。
胡葉新大叫,“爸!住手!驅鬼符壓制了疼痛,碰一下就廢了,你想我痛死沒人給你們送終嗎?”
胡家兄弟只他這麽一個獨苗苗,胡大叔和胡嬸有個女兒遠嫁外地,就把大侄子當親兒子養,不圖別的只圖有人養老送終。
是以,兄弟二人老了也沒分家一直住在一起。
胡大叔一巴掌拍開胡老爹的手,胡老爹讪笑着退後。
“葉新啊,真不疼了?”胡媽還是不放心,不能摸腿就摸兒子的頭。
胡葉新讓她摸了頭,“真不疼了,大師果然是大師,明天最後一次治療我就能好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胡媽雙手合十,對着四方拜了拜。
胡嬸跟她身後,也對四方拜了拜。
“大哥,這個大師真有點本事,葉新有福啊。”胡大叔忍不住感慨,只是想到五千和五萬,不免有點心痛,“要是葉新一早就答應她,就不用遭這麽多的罪。”
胡老爹氣得“哼”了一聲,瞅了眼癱在床上的兒子,嘆了口氣,“五萬,五千,差了多少。我說孩他媽,他嬸,你倆嘴巴可得緊着,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咱花了五萬。”
胡媽點頭,“我曉得。”
胡嬸似乎想到什麽,“大哥,你還真不用擔心我們會說出去。”
“為啥。”兄弟二人同時發問。
胡嬸猶豫了一下,“其實吧,昨天大師走後就有人來跟我打聽這事,說來也奇怪,別人問我花了多少錢時,我當時腦子一懵,根本就想不起來多少錢。我就含含糊糊說了大師心善,只要了五百。過了好一會兒,腦子才清醒想起來是五萬。”
胡嬸可是出了名的記性好,二三十年前誰跟她借米借錢借鹽還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這腦子一懵可懵的讓人汗毛孔倒豎。
“莫不是大師不讓說?”胡媽低低地猜測。
不說還好,說得更加神乎其神。
胡葉新聽得眉飛色舞,這不說明大師有本事嗎?
這些年倒賣舊貨,從他手上出去的有真有假。
賣的那些假貨并非他不識得,是他故意摻雜一些假的才能賺更多的錢。
他識貨的本領不算小,倒賣收購舊貨時發現過幾個值錢的珍品,一直留在家裏,等着哪天遇到更識貨的人賣個好價錢。
他不知道林霜天所說的邪氣東西是哪一個,但肯定和這些倒買來的古董有關。
他讓四個老人把藏起來的四樣古董拿出來,挨個放在桌上,等明天林霜天來了找出來帶走,早已忘記林霜天關照過這幾日不要碰。
四個老人回了自己的屋子,一人提了一個袋子進來,關上門,取出袋子裏的古董放在桌上。
胡媽保管的白玉手镯,白玉裏夾雜了些許的黃色,年份因是清代的倒也值些錢。
胡老爹保管青花瓷酒壺,是四樣古董裏最值錢的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沒有瑕疵的古董。
胡大叔保管的銅熏爐,賣給胡葉新的人明确地告訴他是明代的物品,只因出土時遭到破壞缺了一個很小的豁口影響價錢。
胡嬸保管的一把拔不開的刀,刀身約二十多公分長五六公分寬,刀鞘上鏽跡斑斑,若不是賣給他的人說有可能是青銅的,他也不會要一把好多人都拔不出來的破銅爛鐵。
除了青花瓷酒壺花了四千塊,其餘三樣合起來也不過一千多一點。
看着四樣有可能大賺一筆的古董,胡葉新捶了捶胸口,後悔當初的自己不知道抽了什麽風,買了一堆破銅爛鐵不說,還帶回來一個煞物。
是夜,胡老爹和胡媽在胡葉新的房間打地鋪睡覺。
胡葉新的腿上說來也奇怪,刻上驅鬼符後不流黑水,老夫妻倆能睡上個安穩覺。
胡葉新的腿不痛,也早早睡下。
迷迷糊糊間不知道睡到幾點,他從睡夢中醒來,覺得有點口喝,張嘴喊他媽。
然而,嘴巴一張,他驚訝地發現居然發不出聲音。
胡葉新的睡意全都吓飛了,伸手夠床邊的燈線,手伸出去摸啊摸,什麽也沒摸到。
他掙紮着坐起來,眼睛已經适應了黑暗,卻看見床邊站着一個模糊的人影。
人影似乎低着頭看他的左腿。
胡葉新吓得心髒停了一下,嘴巴都張不開只傻愣愣地盯着那團人影。
人影不理他,只低頭看他的腿,過了一會兒似乎看完了,擡頭往他這裏看了一眼,轉眼不見了。
胡葉新卡在喉嚨裏的聲音終于發出來,慘叫一聲:“媽呀!”往後一仰倒在床上暈死過去。
胡老爹和胡大叔一臉愁容地坐在廊下,胡老爹手裏夾着燒了一半的煙,腳下一堆煙頭。
胡大叔看見走進來的林霜天,跳起來就往前奔,“大師!大師!”
帶着哭腔的叫聲,連素來淡定的林霜天都吓了一跳。
“大師,葉新不行了!”胡大叔奔到她面前,後面胡老爹扔了香煙也奔過來,兩個六十多的老人家,身姿矯健到不可思議。
林霜天沒算到胡葉新有生命危險,為何會不行了?
她疾步走到胡葉新的房間,屋裏頭胡媽和胡嬸一個坐在長凳子上,一個坐在床邊抹眼淚,對她進來也沒反應。
胡葉新躺在床上,睜着眼睛看着帳頂,眼神卻很呆滞,嘴裏低聲喃喃。
林霜天湊到胡葉新嘴邊,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入耳中:“有!鬼!”
目光落在胡葉新的腿上,刻上去的驅鬼符被碰過。
瘸腿鬼已經被她帶走,哪兒來的鬼?況且她根本就沒察覺到屋裏乃至胡家有其他鬼。
“誰碰的他的腿。”林霜天回頭質問後面的四位老人,有驅鬼咒在,根本就不可能有鬼靠近胡葉新。
抓鬼這方面,在人間林霜天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當年幽冥界也曾請她抓過鬼。
雖然她沒了追魂刀,武力值下降不少,可對鬼的感應能力還在。
胡大叔吶吶開口:“不是、不是,我們不是故意碰的,昨夜葉新突然喊了聲媽呀就暈過去了,我們、我們給他掐人中,他醒來後害怕亂動,自己抓的。”
似乎,胡葉新真的被什麽吓着了。
林霜天讓四人都出去等,雖然有底氣卻也沒敢大意,取出招魂鈴晃了晃,鈴铛沒響。
招魂鈴,外人聽不見,但沒有魂魄可招的時候,不會發出響聲。
她用神識探了胡葉新的三魂七魄,全都在。
應該是被他看見的鬼吓傻了。
招魂針刺入胡葉新的印堂,再刺入他的十根手指尖,暗黑的血流出,待到轉成鮮紅色,林霜天給他止了血。
片刻,胡葉新轉了轉眼珠子,慢慢地聚焦在林霜天臉上,幾秒後“哇”地哭出聲:“大師,有鬼!有鬼!”
聽胡葉新講完經過,林霜天皺了皺眉,回身重新探視屋子。
這一轉身,才看見桌上放着的四樣古董。
四件古董個個都有煞氣,她一一看過,目光在那把拔不出來的刀上多停留了一秒。
四件古玩個個都有煞氣
她問:“這是做什麽。”
不知為何,胡葉新總覺得有股陰森的寒氣從桌上的古董裏冒出來,他往床裏縮了縮,“我家裏就留着這四樣,想着拿出來請您過過目。”
“昨兒放了一夜。”
“是。”
好嘛,這是把有煞氣的東西直接拿到身邊招煞。
林霜天氣得想揍他,“不是讓你別碰嗎?”
胡葉新呆了呆,這才想起來大師似乎的确說過。
煞氣不僅影響了胡葉新也影響了家裏的四個老人,只不過老人們受到的煞氣尚少。
胡葉新被煞氣影響到身上的陽氣全無,接着就被瘸腿鬼纏上,瘸腿鬼的腿中毒沒錢治療身亡,帶給胡葉新的不僅有鬼氣還有毒氣,再加上煞氣影響特別大,再遲些日子兩人全部重合,黑色蔓延到胡葉新的心髒,胡葉新就要去底下和瘸腿鬼作伴去了。
林霜天必須先治好他的鬼氣毒氣,再和四個老人連同煞氣之物一起去煞氣。
她要暴躁奔走了,為何說了一遍的話他不聽呢?
讓他不要去碰為什麽就忘了呢!
怒火在她周身暴走,胡葉新仿佛看見她在發紅光。
門外的四位老人膽戰心驚地看着她,不知道她為何突然沉默下來。
想到有可能胡葉新再也治不活,胡媽和胡嬸抱頭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