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仙界,萬年鐘靈毓秀。
神靈們自古各司其職,私下裏極少有往來。每千年或許有好事的發起邀約請這些老朋友聚一聚,不過每次也都有貪睡的一不小心錯過十年。
這也是因為彼此住的相聚較遠的緣故。
省的叨擾了彼此。
只是這樣萬年更古不變的潛規則中有一個例外,那就是所有神仙的洞府宮殿都似乎盡可能地聚集在同一個區域,成輻射狀靠近中心。這裏既沒有什麽天才靈寶,也并非信仰濃厚。
山的陰面,水的陽畔有一座普普通通的小院。
上面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醜陋的大字,像心血來潮的塗鴉——“遠山清溪”
土地公是第一次被邀請來此處,手心裏出了不少的汗水。他就是下界的一個小神,從前過來傳話彙報也都是在仙界的外圈候着,卻沒想到這次被迎進了小院。
他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那封信,知道是仗了它的光。
幾步之內,風搖影移。
庭院的原貌十分簡樸,只有來此地前的一座小橋上鑲滿了靈玉,粗制濫造的好像是孩童用泥巴堆的結果。可細看去,那些破石頭隐隐散發的規則之力讓人不禁心頭一顫。
“小姐随意了些。”
走在前面的男人聲音溫潤,三千青絲如瀑般披散在身後。土地公諾諾應聲,規則石若是有靈,恐怕要哭暈在這裏。但……
他擡眼看了下前面的男人。
誰能想到人間界本該隕落多年的清河尊者會在此處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仆從。
對方将他迎進了內室,此處被人收拾整理的幹幹淨淨,各種恐怖的珍寶被随意地當成裝飾的擺件丢在四處,一切還維持着原樣,似乎随時等待着主人的歸來。
林清河手一揮,一盞熱茶便出現在客位。
與此同時,那封被小姑娘親手裝好的信也被他自然地捏在手裏。
土地公從茶的香氣中可以感受到劍尊大人心情很好,男人微微垂着眼睛,笑容中都是和煦。
“你的事做得好。小姐會寫信回家了。”
土地公哪裏敢擔當得起?
他連忙拱手陪笑說着好話:“哪裏哪裏,是小姐主動寫的呢。說是認識了新朋友……”
“哦?”
劍尊執劍的手很好看,如玉般修長有力。他一邊好奇地回答着土地公的對話,一邊輕輕地拆開信箋。忘了用靈力,是仔仔細細徒手打開的。
他頓住了。
土地公作為基層領導,非常熱衷于察言觀色。他見勢不好連忙踮腳起來偷偷看了眼內容,然後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氣!
「林清河!我有狗了哦。我們今天約定好要一輩子在一起。」
「祝福我吧!」
這這這……
土地公幾乎一瞬間被冷汗打濕了衣襟。
這哪裏是報平安的家書?神明一諾千金,分明是小姐被下界哪裏來的野男人哄騙着做出了這樣鄭重的許諾,還心懷鬼胎地讓她引薦給家裏。
翻譯出來就是:我被壞蛋騙走了,勿念。
啊!
林清河倒還算淡定,他輕輕抿了口茶水:“小姐不懂情愛,她說是狗,便應該是真的。”
了解她的管家平靜地下了判斷。
土地公剛想點頭,結果被杯盞破裂的聲音吓得一抖。
林清河似乎沒有察覺,繼續道:“山盟海誓。她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她那麽笨,連十年和百年有時都分不清楚。”
土地公眼睜睜看着猩紅順着劍修的手指滑落。
瑟瑟發抖。
小院的管家是個好脾氣又溫和的人,他似乎非常理解這種情況的發生,如果桌子沒有無聲化成齑粉的話:“小孩子總會有這段時間的。”
英俊非凡的男人眼神悠遠。
他看過許多這方面的育兒書籍,有些是從異世界傳送而來,在其他的位面中這種情況被稱為——
【叛逆期】
劍修憑借超強的記憶低聲背着什麽。
“孩子進入…,格外渴望得到外界的尊重……因此要放下大家長的權利,以幫助孩子從不谙世事向成熟過渡。”
他有些苦惱地皺眉,看向被威壓逼的只能躲在牆角默默抱頭鼠竄的小神:“小姐長大了,我們應該為她高興對嗎?”
土地公欲哭無淚,上神你到底想怎樣。
他只能忙不疊地點頭附和:“對對,高興,高興。”
院子裏的青磚突然發出劇烈的爆炸聲響,碎石翻開露出裏面棕褐色的泥土。整個仙界都被這個動靜吓了一大跳。确定是小院傳來的後,有幾道身影立刻出現在了此處。
“林清河,你他娘發什麽瘋?”
“劍尊大人您怎麽了?”
林清河将手中的信遞了出去,在土地公的哀嚎中看着朱雀幾乎一瞬間豎起來的頭發。溫柔的劍修還是笑的雲淡風輕,甚至勸朱雀不要動怒——小姐長大了知道疼人,這是好事。
看着信在一個個神明手裏傳閱,大家的神色都從鐵青變成紫灰。月老沒戴眼鏡,靠着別人念才聽明白,也是大驚失色:“人和狗怎麽能有未來?”
林清河輕笑,低聲安慰着月老事情還沒到那一步。他秉承着大家長的包容與尊重,試圖喚起衆人的喜悅之情。他想,這是個應該慶祝的大事。
“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他頓了頓,還是破功。
“提我的劍來。”
*
“廢物!”
姜海的臉歪到一側,無聲擦去嘴角的血跡。他辦事不力,害得主子此次大計失敗。
東宮總領太監陰沉着神色看着一旁的顧一,他總覺得這個家夥心懷鬼胎。
昔日的暗衛統領神色未變,默默接受着所有猜忌的視線。
“…偷雞不成蝕把米。”
本以為是一個精心巧妙的圈套,最後卻被顧厭離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和聖上告罪,中秋宮宴因血脈之力再次發病,因此才毀壞宮帏諸多器物。
好在,林府三小姐恰好趕到,奇跡般地安撫了失去理智的七皇子殿下,這才沒有釀成大禍。
儲君的神色陰沉的吓人——這種鬼話竟然也讓顧厭離編出來了。
他有底氣睜眼說瞎話,是因為這次幫他的人着實太多。
林家的那位姑母,聖寵無子的純貴妃娘娘感念三小姐英勇仁善,特地請陛下賜江喬金寶,以示嘉獎。
甚至國寺的老禿驢們因為之前經文的事将小姑娘奉為神明之女,痛哭流涕表示這一定是神跡。此次計劃不但沒有讓顧厭離失去人心,還隐隐有洗白的意思。
“他們,都不能留。”
顧一聽着男人咬牙的聲音,神情還是古井無波。
這廂。
朱雀聖寺的一群僧人對着中間的女孩低低念着什麽,神色狂熱。
“竟然真的能制止他。”
“難道她真的是……?”
江喬懵懵地轉過頭,對上了遠處顧厭離的視線,她也甜甜地彎了彎眼睛,算是和狗狗打招呼。
僧人們一見她高興,紛紛露出姨母笑。可順着她視線看過去就見到了晦氣的人,連忙又把揚起的嘴角收起來,尴尬地哼哼。
顧厭離看到衆星拱月的小朋友對他笑,也努力地牽起唇角。
——露出了一個很微小的弧度
他轉身出去了。
走到一處杏樹林的深處,周圍樹葉無風自動,男人微微頓住腳步:“閣下藏匿這麽久,也該現身了。”
他面上雲淡風輕,卻不知道這句話在林清河心中激起多少波瀾。
一個下界的毛頭小子——怎會?!
劍尊大人并不含糊,果斷地現身,冷聲:“你倒是機靈。”
顧厭離看着突然出現的人,眸色微微深沉了一瞬。對方執劍而立,身上是毫不掩飾的殺意,看不出修為卻能感受到迫人的威壓。
一個神秘的、被惹怒了的高手?
他微微挑眉。
七皇子無禮的反應激怒了愛女心切的老父親林清河,他直接迎身而上将這個毛頭小子逼退。下界對神明有着限制,他此刻最高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元嬰期修為,可是顧厭離一個築基期卻能夠和他纏鬥幾番。
林清河越交手,心裏的吃驚就越大。
不過有潛力和絕對的實力面前仍有差距,劍意激起千層碎石,幾招之後輕而易舉地将顧厭離困在中心。
俊美的七皇子微微垂眼,掩蓋了其中的情緒。
林清河笑了:“好小子。”
他拍了拍袍子上的塵土走上前去,心中方才的憤怒也因為這次淺嘗辄止的精彩對決消減不少。
确實有幾番本事,只是太過年…
他一頓,感受到一柄熟悉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腰後。
“是江喬給你的?”林清河的神色變得陰晴不定,這把匕首他太熟悉了,整日被小姐帶在身邊。也不用答複,他自說自話,“倒是小瞧你了。”
以退為進,實在聰明。
顧厭離只是輕輕地出手,沒有要傷林清河的意思。他聞言也笑了:“顧某出身卑微,陰溝裏的手段實在登不得臺面。”
“七皇子這麽說,叫天下人汗顏。”
澧朝的皇子還算卑微,那什麽是高貴?
“顧某雖是皇天貴胄,恐怕卻配不上三小姐。”男人微微擡起眼,雖口口聲聲說配不上,他的腰杆卻像勁松一樣挺拔,從始至終不卑不亢。
“真是聰明的小鬼。”林清河第二次說他聰明。
這個年輕的男人,有傲氣,卻很小心,更難得的是在巨大的壓力前仍面不改色。
只是距離小姐還是天差地別。
“你既猜出來了,為何不立刻告訴江喬,說有人為難你?”這是小院管家的考驗。
顧厭離一怔。
“我被不喜,自然是有原因的。”
“為何要讓她為了我和守護她的親族反目?”
他從沒想過這個可能。
他不知道林清河的身份,但是大抵能猜到是林家的高手。既然對方出現,那就代表着國公府的态度。他現在聲名狼藉,身陷囹圄。
私奔?決裂?為什麽要因為他讓小姑娘陷入二選一的境地。
他微微收緊拳頭…他此刻,還沒有資格站在天平一側。
“不想讓她為難。”
“若是來日以天下聘,你可會滿意?”
林清河沉默了。
他打量着這個屢屢讓他意外的下界小輩,原以為是一個狡詐奸猾之人,卻不想有幾分屬于貴者的擔當與氣度。
小姐養過那人後,确實不會輕易看上別的狗東西。
——他莫名神游
“那,你就不怕我現在讓江喬同你斷了?”劍尊大人眯起眼睛,有些挑釁。
顧厭離笑了。
“不怕。”
“她喜歡的是我。”
雲淡風輕。
林清河:……
#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
#難道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恃寵而驕的男人太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