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顧染染眼神閃爍, 目光在他的下巴脖子和嘴巴處四處游移，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對，對不起。”顧染染聲音越來越小，“怎, 怎麽補償？”
她想不到什麽補償的方式, 失去的時間哪裏是能補償的呢？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時光機就好了。那她就不會分手, 他們不會錯過這麽多年, 她和媽媽也不會出車禍, 媽媽不會走，她也不會現在還沒修完大學學業。
顧染染越想越傷心, 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
林遠洵輕嘆口氣，将她擁入懷裏。
“內疚？”他問。
顧染染哭得說不出話來，只不斷地點頭。
“那就結婚吧。”林遠洵突然說。
“嗯？”顧染染不明所以，怎麽扯到結婚了啊，她擡起頭，淚汪汪地看着他。
“你欠我4年的時間，是不是應該至少用40年還我，嗯？”他低頭，将她眼裏的淚水輕輕吻去, 繼續說道, “你媽媽走了，最大的心願是不是你能有一個幸福的家？”
顧染染想起媽媽, 眼淚又從眼眶湧了出來。
“別哭了。”林遠洵拿紙巾給她擦眼淚, “眼睛腫了明天拍照就不好看了。”
“拍什麽照？”
“結婚照。”
“結婚……”顧染染喃喃重複, “明天就要去結婚嗎？你, 你真的考慮好了嗎？”她不确定，這是一個正确的決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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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遠洵眯着眼睛看她, 反問道：“你說呢？”如果他們一直在一起，早就應該結婚了。
“可，可是，”顧染染邊說邊抽泣，“我還沒上完大學，頭發也沒長出來。”
“染染。”他的語氣變得很嚴肅。
“啊？”
“不許找借口。”
“哦。”委委屈屈的聲音。
**
第二天一早，顧染染坐在車裏的時候還不敢置信。
她拉了拉林遠洵的袖子，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襯衫，領口袖口都扣上了扣子，很正式。
“幹嘛？”林遠洵歪歪頭。
“你和叔叔阿姨說了嗎？”顧染染不确定地問。
“說了。”只是通知一下，反正他們也不會過問他的事情。
“唔……”顧染染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她今天也穿的白襯衣，戴了一頂和自己原來頭發差不多長的假發。可也許是心理作用，照鏡子時總覺得怎麽看怎麽怪。
“我還沒有和舅舅舅媽說……”她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臀部。
“我說過了。”林遠洵淡淡地說。
“啊？什麽時候？”
“醫院的時候。”那時候他已經和唐明霄夫婦說過自己想等顧染染出院就和她結婚，他們二人也已經同意了。
“哦。”顧染染皺眉，“那——”
話還沒說完，林遠洵突然把車停了下來。
“到了。”林遠洵突然說。
顧染染望向窗外，到哪了？這不是民政局啊。
林遠洵将車停好，兩人下車。
這是一家商場門口的廣場。顧染染記得這家商場。它和其他商場相比特別之處在于門口上方有一個巨大的顯示屏，可以直播商場門口的情況。
可現在才8點，商場的門還沒開呢。他們來這裏幹嘛？
顧染染正要開口問林遠洵，卻突然聽到頭頂上方傳來了熟悉的音樂聲。她擡頭，只見前方的大屏幕突然亮了起來，上面播放的竟然是——自己的照片！
顧染染驚訝地捂住了嘴。這些照片，是她從小到大的成長記錄，裏面伴随着自己一點點長大的歌曲，是蘇暖星的《幸福以後》。
伴随着最後一張照片的定格，音樂也停了下來。而後，蘇暖星的臉出現在了大屏幕上，她說：“這首歌，送給我的一個女歌迷。她的男朋友說，希望收了這個禮物，她可以答應自己。”說道這，她笑了笑，“那我只能祝他心想事成，祝你們永遠幸福了。”
8點的商業街，本來沒什麽人。但顯眼的大屏幕還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三三兩兩地站在屏幕下看，還有些人已經拿起了手機拍照和錄像。
蘇暖星本來就是當紅的歌手，她出現給歌迷單獨送祝福更是引來了幾個年輕女生的尖叫。
“我家星星對粉絲好好啊！”
“誰這麽大面子，居然請得動蘇暖星，還包下了這個屏幕。”
“是要求婚嗎？”
“哇！”
“好幸福！”
……
蘇暖星的話說完，畫面又切回了顧染染的照片，無數的小照片拼在一起，組成了“我愛你”的字樣。
顧染染眼眶通紅，感動地看向旁邊的人。林遠洵在她的注視下緩緩單膝跪地，從口袋裏拿出一枚戒指，鄭重地說：“染染，嫁給我。以後，我給你一個家。”
顧染染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出來，“好。”
她一手擦眼淚，一手伸向前方，淚眼婆娑地看着一枚亮閃閃的戒指被套進了自己的無名指。
周邊不知何時聚集了不少圍觀的人。在起哄聲和掌聲中，顧染染抱住剛剛站起身的林遠洵，眼淚将他的襯衫都蹭濕了一片。
林遠洵微微退開給她擦眼淚，無奈地說：“怎麽又哭了？一會兒拍照出來別嫌自己醜啊。”
顧染染吸了吸鼻子，“我沒想到你居然會求婚。”
“我答應過你的，記得嗎？”他低頭，在她耳邊柔聲說道。
顧染染拼命點頭，努力将淚水逼回去。她可不想腫着眼睛拍照片。
**
回到車裏，顧染染就忙着補妝，總算在到民政局之前将自己收拾好了。
今天是一個普通的工作日，領證的人不多，兩人很快就辦好了手續。
拿到鮮豔的紅本本，顧染染覺得不可思議，自己就這麽成了已婚婦女了？
林遠洵見她看着結婚證發呆，大手一攤，“給我。”
“哦。”顧染染将結婚證遞給他，不死心地問：“為什麽你拍證件照就這麽好看呢？”自己的證件照總是覺得怪怪的，而他拍出來的就很俊朗，難道有人天生就适合拍證件照嗎？
林遠洵嘴角微勾，心情很好的樣子。
“我先送你回去，然後再去公司。”
顧染染搖頭，“不用了。你到前面地鐵口放我下來好了，我自己坐地鐵回去。你直接去公司吧。”送她回家要多繞一點路，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
林遠洵沒有理她，堅持開到了家門口。
“那我先上去了。”顧染染告別，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朝他伸出手，“你把結婚證給我吧，我正好拿上去。”
“不給。”
“？”
“鑒于你的表現，我覺得重要證件還是由我來保管比較好。”林遠洵拒絕地理所當然。
“……”
**
嘉一科技公司。
邵嘉祺在和林遠洵談完事情後還不走，一直盯着他看。
“有事？”林遠洵擡眉。
“我沒事。我覺得你有事。”邵嘉祺搖搖頭，煞有介事地說。
陰陽怪氣，理他才怪。
林遠洵低頭，繼續看新項目的資料。
邵嘉祺見林遠洵不理他，還是不死心，八卦兮兮地問：“看你前幾天欲求不滿，半死不活的樣子，今天明顯好多了。怎麽？是不是和我們小顧妹妹吵架又和好了？哎，你有沒有發現你回來以後公司女同事工作熱情高了很多。還有，我和你說啊——”
“你很閑？”林遠洵站起身來，遞給他一份邀請函，“下周的峰會你去參加。”
“喂，你怎麽這樣？！”邵嘉祺不滿，“那你呢？”
林遠洵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紅色的本子在他面前晃了晃，眼裏帶了點笑意，“婚假。”
**
晚上，林遠洵加班回到家的時候，客廳靜悄悄的。他一眼看到某個人倒在沙發上，似乎是睡着了，臉上還蓋了一本書。
他默默換好鞋，走近了才發現茶幾上多了一個筆記本和幾張草稿紙，沒蓋上蓋子的中性筆夾在筆記本裏。這是——
《模拟電路》？
林遠洵失笑，将顧染染臉上的書輕輕拿下來。
顧染染被這輕微的動作弄醒了。她下意識地摸了摸了自己的假發，還好，假發還安安穩穩地扣在自己頭上。
她擡頭，發現林遠洵一手拿着自己的模電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連忙起身，“你回來啦。吃了嗎？”
林遠洵含笑點點頭，晃了晃手中的書，“你看書看睡着了？”
顧染染扯了扯自己的頭發，懊惱道：“好難啊！我現在看這個就像看天書似的。每一個字都認識，連一起就看不懂了。現在三極管就是我的敵人。什麽NPN，PNP的，我只知道什麽是NP文。”
4年前，顧染染只修到了大二下的課程。現在重新拿起之前的課本看很難看進去。她不禁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堆。
“什麽是NP文？”林遠洵皺眉。
“NP文就是一女N男或者一男N女啊。”顧染染覺得自己有必要給老年人科普一下。
林遠洵點了點她的額頭，“少看這些東西。”
顧染染吐了吐舌頭，“我知道，我得研究NPN和PNP嘛！”
林遠洵坐下來，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示意她坐下，“哪裏不懂？”
顧染染嘆氣，也跟着坐下來，“三極管那裏就不太明白了。”
“嗯。”林遠洵掃了一眼書，這對于他來說幾乎不用看就能講。“其實和二極管相通的，二極管只有一個PN結，三極管只是多了一個極……”
“……”
林遠洵邊說邊在紙上寫寫畫畫，“懂了嗎？”他看向顧染染。
顧染染點頭，“大概懂了。可還是覺得好抽象。”
“你很久沒接觸基礎知識了，覺得枯燥看不進去也正常。這樣，我劃幾道題給你，你以做題的形式複習知識點，更容易一點。”林遠洵說完就拿筆在課後習題那裏勾勾畫畫。
顧染染愣愣地看着他，“林老師，你能保證教會我嗎？”
“當然。”林遠洵想也不想地說。
“那就好。”顧染染松口氣，她對林遠洵比對自己都有信心。既然他說能教會她，那她就肯定能學會。
“你既然叫我老師，是不是應該交點學費？”林遠洵的眼神突然變得幽深。
顧染染頓時明白他的意思，可是……
她暴躁地拉了拉自己的頭發。
“你知道比光頭更醜的是什麽嗎？”
林遠洵不明白她怎麽突然說到這個了，還是誠實地搖搖頭，“什麽？”
“是戴着發網的光頭！”顧染染突然提高了音量說。她每次戴假發的時候都要被鏡子裏的自己醜暈一回，打死也不能在他面前出現這個形象。
“如果一會兒我的假發被你晃散了怎麽辦啊？”她擔憂地說，想了想還是搖頭，“不要了吧。”
林遠洵黑線，“我只是讓你搬回來睡。”
她都想哪裏去了？
回，回來睡啊？顧染染尴尬地笑了兩聲，“噢，這樣啊。”
**
在顧染染手術前，林遠洵就去C大将顧染染的複學事情辦好了。大二的課程她之前已經修過一段時間，學校特批她只要期末的時候參加考試就可以。等下半年開學再正式和大三的學生一起修完剩下的學分。所以她最近一直忙着複習大二的功課。
林遠洵本來想請婚假帶顧染染出去旅游散散心，可她擔心自己跟不上大學的課程，要留下來學習。林遠洵只好将旅游計劃推遲。
“林老師，怎麽辦？我覺得自己要挂科了。”顧染染看着手邊的書嘆氣，這還沒學專業課，自己就很吃力了。難道是年紀大了學習能力退步了嗎？她明明記得自己以前成績還行啊。不說多好，起碼從來不擔心挂科問題。
“林老師~”顧染染拉長了音調，去拉正在扣扣子的林遠洵，“你說過保證教會我的。”
現在已經3月末了，離考試還有3個月左右的時間。可她要複習的功課也很多，顧染染還是覺得時間緊迫。
林遠洵微微嘆氣，“那你和我去公司吧，有不懂的中午問我。”
最近他在做智能家居相關的雲平臺，這是和國外知名家居品牌合作的項目，忙得腳不沾地。晚上給顧染染的時間少了很多，沒什麽時間教她功課。
“好啊。”顧染染一口答應下來，快快樂樂地收拾好了書本放進包裏。
她笑眯眯地挽起林遠洵的手臂，“走吧，林老師。”
**
嘉一科技位于市區一處寫字樓的10樓，占用了一整層樓的公司總共幾十個人。其中除了幾個領導和財務的辦公室是單獨的，其他人都在一個大開間內工作，只用了一個個格子間隔開而已。
今天嘉一科技的公司氛圍和往常有些不同。
因為，他們平時高冷又不近女色的林總居然帶了個姑娘一起來公司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兩人進來的時候，整個公司都安靜了。
顧染染伴随着各種各樣的目光走到辦公室門口，看了眼門口的名牌。
“你怎麽沒告訴過我，你是公司總裁？”進門以後，顧染染滿腦袋問號，自己老公是總裁，而她居然一直不知道？！
“只是挂個職而已，工作和在你舅舅那裏差不多。”林遠洵淡淡解釋。
“蛤？那邵總呢？”顧染染更困惑了，她一直以為邵嘉祺是總裁。
“他是董事長。只是大家也習慣叫他邵總而已。”這家公司是他和邵嘉祺兩人在國外讀書時就籌劃建立的。
邵嘉祺負責業務，他負責技術。邵嘉祺的眼光很好，早在幾年前就将公司業務擴展到了智能家居領域，是國內公司在這塊的先行者。經過幾年的擴張，他們的雲平臺的産品和用戶在同行業內一直處于領先地位。不過現在物聯網的概念很熱，很多互聯網大公司也屬意這一塊兒業務，他們也在尋找新的業務點。
未來，他們還将把自己的平臺擴張到其他國家。這次，和國外知名家居品牌的合作就是公司尋求突破的第一步。
顧染染愣愣地聽完林遠洵的話，她從不知道，他和邵嘉祺在計劃着這些。
“我從來沒聽你說過……”顧染染喃喃道。
“現在不是知道了？之前你要手術，就沒告訴你。”林遠洵指了指沙發，“你自己看會兒書，我工作了。有問題攢着中午問我。”
“噢，好。”顧染染攥緊了手裏的包帶。
林遠洵似乎很滿意她現在乖巧的樣子，摸了摸她的頭發，“嗯，乖。”
“不要破壞我發型好不好。”顧染染嘟嘴，“好怕你把我頭發拽下來。”
她走到沙發前，從包裏拿出課本，繼續研究模拟電路。
兩人很快都進入了工作和學習的狀态，可外面的員工卻無心工作。
“那個女生是誰啊？以前沒見過呢。”
“看起來是個學生吧？打扮得比較學生氣。”
“那是林總的妹妹嗎？”
“妹妹？是情妹妹吧？你看他們剛剛親密的樣子，肯定是情侶啊！”
“不會吧……”周圍女同事都發出了失望的感嘆聲。
“林總和邵總居然不是一對，我不相信愛情了，嘤嘤嘤。”一個剛畢業一年的小姑娘開玩笑說道。
“你說誰和誰是一對？”背後傳來陰恻恻的聲音。
晴！天！霹！靂！
其他人趕緊移動回自己的位置，剩下小姑娘一個人紅着臉轉過身結結巴巴地解釋，“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邵總。”
“你跟我過來！”邵嘉祺扔下話就往辦公室走。
阮阮垂頭喪氣地跟在後面，委屈巴巴地想完了，自己要被開除了。她犯了職場大忌——在背後議論老板。還一下就議論了兩個！死定了死定了。
邵嘉祺走回辦公室，看着身後的小不點慢吞吞地跟着進來，又輕輕關上門，接着緩緩走進自己辦公桌。
他靠在辦公椅上，指尖玩着簽字筆，也不說話。事實上，他這幾天快煩死了，工作上一堆事情不說，家裏還要讓他去相親！
他才二十八歲，堂堂公司董事長，相什麽親？！需要嗎？需要嗎？！
相親就不說了，剛來公司居然還讓他聽到有人懷疑他的取向問題！真是自己撞槍口，別怪他發火了。
阮阮咬唇，緊張地看着邵嘉祺，半晌，憋出幾個字。
“邵，邵總，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噢？哪個意思？”邵嘉祺繼續玩弄着筆，眼睛盯着面前的小姑娘。
阮阮感覺自己的臉快要爆炸了，“對不起，是我亂開玩笑，真的對不起。”她低頭道歉，聲音越來越小。
“這麽說，你不覺得我取向有問題了？”邵嘉祺看着面前滿臉通紅的小姑娘，突然有了逗逗她的心思。
“嗯。沒問題沒問題。您很正常。”阮阮連連點頭。
“你怎麽知道的？”邵嘉祺輕笑了一聲。
“蛤？”
“為了彌補你對我的傷害，你必須給我澄清。”
“好的好的，我這就出去說。”阮阮松口氣，看來自己的工作暫時保住了。
“慢着——”邵嘉祺懶懶開口，“誰讓你出去說了？”
“？”
“和我媽說去。”
“啊？”阮阮徹底懵了。
**
中午，林遠洵帶着顧染染去公司食堂吃飯。
剛出辦公室的門，就聽見邵嘉祺這個大嘴巴站在他門前大聲說：“哎！大家聽好了！我替你們林總宣布——晚上請客！大家千萬不要客氣啊！相互通知相互通知，可帶家屬！”
林遠洵黑線，“我怎麽不知道我要請客這件事？”
“現在不就知道了？你有喜事你不請客？”邵嘉祺白他一眼。
真是來自單身狗的惡意。
林遠洵微微颔首，不和他計較。
“邵總，林總什麽喜事啊？”旁邊一個女同事大着膽子問。
“他結婚了！！！”邵嘉祺也不避諱，直接宣布。
顧染染聽到大家倒吸一口氣的聲音，或探究或好奇或羨慕的目光紛紛落在她身上，不禁感到頭皮微微發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