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像是從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裏抽離出來, 顧染染的眼睫動了動,随後慢慢睜開了眼睛。
窗簾被拉上了,房間裏黑乎乎的,只有窗簾褶皺處漏出了外面的一點月光。
晚上了啊。
顧染染的右手上還挂着點滴, 她用另一只手伸向自己的頭, 摸到一片紗布的觸感。接着微微轉頭, 看向陪護床。
床上的林遠洵和衣而睡, 适應了黑暗的顧染染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五官輪廓。他睡得似乎并不安穩, 眉心微皺,身上連個被子都沒有。
顧染染反手将手伸進枕頭下面, 慢慢摸索着。
在哪呢?她記得自己把紙條放在下面了啊。
終于,手指碰到了一個硬硬的觸感。應該是了。這是她通過一個電影得來的靈感,本來想感動一下林遠洵,現在又覺得似乎沒什麽必要了。
顧染染小心地将紙條拿出來,慢慢打開。看到裏面的內容時,她的瞳孔猛地一縮。
在她的一行字下面,是林遠洵加上的漂亮小楷。
——林遠洵愛顧染染。
顧染染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淚争先恐後地奪眶而出。
這是他第一次說愛她。
她拼命地壓抑想要哭出聲的嗓子,嗚咽聲被堵在喉頭, 一不小心被嗆到, 實在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輕微的聲音立刻驚醒了旁邊陪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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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遠洵連忙坐起下床,一步走到她旁邊驚喜地問:“你醒了!”
顧染染點點頭, 愣愣地看着他。
一向十分注意個人形象的人好像已經幾天沒打理自己似的。頭發淩亂, 下巴處冒出密密的胡茬, 整張臉看上去瘦削了不少, 連一向筆挺熨帖的襯衫也多了好多的皺痕。
原本一臉驚喜的人卻突然變了臉色,伸手将顧染染臉上的眼淚擦去, 滿是擔憂地問:“怎麽了,哭什麽,嗯?”
顧染染搖搖頭,很久沒開口說話了,一出聲不免有些沙啞,“剛剛咳嗽了,把眼淚咳出來了。”
林遠洵的目光從上到下掃視一圈,在她被子上的紙條處微微停留又略過去。他點點頭,啞聲道;“你已經睡了兩天多了知道嗎?”
沒等顧染染接話他就等不及似的小心抱住了她,“吓死我了。”語氣裏是一片驚魂未定。
顧染染用自己自由的那只手撫上他的背,在他的脊背處輕拍了幾下。才兩天而已,他居然已經瘦到可以清晰地摸到背後的骨頭了……
顧染染鼻子一酸,忍不住責備,“你是沒吃飯嗎?怎麽瘦這麽多?”
“我吃了。”她還在這兒躺着,他哪有什麽胃口,不過硬逼着自己吃幾口罷了。
“騙人。”顧染染不信,“不要我還沒好你就病倒了,到時候我們就成了病友了。”
“不會。我還要照顧你怎麽會病?”林遠洵說道,“你感覺怎麽樣?要不要再睡會兒?”
“我感覺挺好的,沒什麽不舒服的。”顧染染知道自己不睡的話他肯定也不會睡,于是頓了頓點頭,“那我再躺會兒,你也睡吧。”他的眼睛裏滿是血絲,一看就是沒好好休息。
說完,她就閉上了眼睛,一副要休息的樣子。
林遠洵盯着她看了很久,才想起她根本沒說自己有沒有恢複記憶。他低頭,在她的唇上輕輕一吻,道了聲“晚安”,這才回到自己的陪護床上躺下。
第二天一早,舅舅舅媽聽說顧染染醒了連忙趕去醫院看她。
“染染啊。你睡了兩天多,可擔心死我們了!”舅媽一來就握着顧染染的手念叨。
顧染染笑笑,“舅媽我沒事了,別擔心。”
“我們還好,倒是小林,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我看他快比你這個病人還瘦了!”舅媽把這幾天林遠洵的表現看在眼裏,對他的印象大好。
這小夥子一步都沒離開過醫院,眼睛就跟長顧染染身上似的,這幾天顧染染的洗臉擦身都是他親自做的,動作輕柔地像是給小嬰兒洗澡。好幾次顧染染無意識地臉部動作都讓他激動地去喊醫生,以為是顧染染要醒了。最後連醫生都無奈了,勸他冷靜點。
顧染染看向林遠洵,見他正盯着自己看,好像完全沒注意舅媽的話,眼裏心裏只容得下她似的。顧染染難得的耳下一熱,避開了他的目光。
“染染啊,那你做完手術有沒有想起什麽啊?”舅媽好奇地問道。
顧染染一頓,皺眉,“沒有呢,感覺腦子裏亂糟糟的。”
“噢~”舅媽像是舒了口氣,随後又安慰道,“可能不會那麽快一下子就想起來,慢慢來。”
“就你話多!”舅舅沒好氣地說,“染染需要靜養。”
“好好。”舅媽連連說道,“那我給染染削點水果吃吧。”
“染染,傅醫生給你檢查過了說你恢複得不錯。那我們也就放心了。我和你舅媽準備明天回T市了。”唐明霄開口道。
“好的。公司那麽忙,你還來看我。我也沒好好招待你們……”顧染染慚愧。
“我們一家人說什麽話呢?!”舅舅皺眉,“我可一直把你當我女兒看的。”
“嗯,我知道的。”顧染染笑笑,“謝謝舅舅舅媽。”
“叔叔阿姨,抱歉這次沒時間帶你們在B市玩。等染染好了,下次我再帶你們在B市好好轉轉。”林遠洵禮貌地說。他之前想過請邵嘉祺帶二老轉轉,可唐明霄見顧染染一直不醒也沒有了游玩的心情,只能作罷。
唐明霄夫婦在醫院坐了好一會兒,确認顧染染沒什麽大礙之後就回酒店了。
告別了舅舅舅媽,顧染染将目光轉向林遠洵,“你這麽待在這裏沒事嗎?沒有工作要處理嗎?”他回B市之後好像還沒有去過公司,一直在為她的事情拖着……
“沒關系,等你出院以後我再去。”林遠洵不甚在意。
“可是,邵總那裏……”如果沒記錯,邵嘉祺早就在催他回去上班了。
“他還等着我賺錢,不會把我怎麽樣的。”林遠洵緊緊盯着顧染染的眼睛,“還是……你想趕我走?”
顧染染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我當然巴不得你陪我啦。”
**
夜裏,顧染染做了一個夢。
夢很長,夢裏有爸爸也有媽媽。那時候她大概才3,4歲吧,爸爸把她背在自己的肩頭,帶着她去動物園。
後來,爸爸變得很虛弱,在病床上躺着。幼小的自己什麽還不知道那意味着什麽。媽媽每天在自己和爸爸面前裝作無事,背地裏就偷偷抹眼淚。
有一天,媽媽很開心地說醫院來了一位B市的專家可以給爸爸做手術,如果是專家主刀的話,成功率會高很多。那天,連病床上的爸爸心情都變好了,飯都多吃了一些。
到了手術那天,主刀醫生卻變成了本醫院的戴醫生。後來才得知,專家被臨時叫回B市給別的人做手術了。而戴醫生臨時上陣,在此之前他剛剛完成一臺7小時的心髒移植手術,疲勞過度的結果就是在手術中出現了失誤。爸爸走了,戴醫生也從此再也沒能拿起手術刀……
媽媽哭得傷心欲絕,可她還必須堅強。因為,她要把自己女兒撫養長大,那是她和爸爸愛情的結晶。
生活容不得浪費太多的時間傷感。
當時家裏為了治爸爸的病花掉了積蓄還欠了債,那時候的舅舅一家也不過普通家庭,還有表姐要教育撫養,沒什麽能幫到媽媽的。
于是媽媽每天下班之後都帶着小小的她去夜市擺攤。那時候的她大眼睛、愛笑,看起來就很機靈活潑,她的嘴甜,常常将顧客逗得樂呵呵,加上媽媽的東西賣得不貴,母女倆一天天地賺的越來越多,漸漸地将外債都還清了。
再後來,夢裏的自己慢慢長大了,開始上學了。可能是遺傳了爸爸媽媽的智商,她學習起來并不覺得費力,每天還能空出時間幫媽媽做事。她考上了市裏有名的高中,高中的她努力了一把,高考順利考上了B市的大學。
她還記得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媽媽特別的高興。在她北上的前一天,媽媽做了好多好多的菜,還和自己說了好多往事。她和爸爸就是在大學相知相愛的,後來才結婚有了她。
這些事她早就聽媽媽說過了,但是媽媽那天回憶往事的神情仿佛是回到了少女時期。聽了媽媽的話,自己對大學生活變得特別的向往。那時候的她就想,自己會在大學認識好多好多不同的人,也許,裏面就有自己未來的丈夫。
少女情懷總是詩。
夢裏,她有一段很甜蜜的初戀。她的男朋友很優秀,很完美。只要想到那段日子,即使在夢裏她的唇角也會翹起來。
這段甜蜜持續了很久,久到她以為會和爸爸媽媽一樣,直到……
**
“那個B市來的程主任呢?怎麽突然回去了?不是說好他給青樹手術的嗎?”這是媽媽邊哭邊說的聲音。
“那邊有一臺緊急的手術要做,他得回去了。”
“可是青樹的情況也很緊急啊!”
“唉,人家和程主可能有關系吧,是我們普通人能比的嘛?”舅舅不停地嘆氣。“再說,程主任也不能确保手術成功。而且就算成功了,青樹的身體你也知道,以後恐怕…”
……
顧染染不知道小小的自己是怎麽記住這個畫面的,但這幾句話一直在她的腦海裏。
後來上了大學,那時候舅舅已經開了公司。有一次放假,她偶然中聽到舅舅和媽媽說,自己公司開得這麽順利,完全是因為當年搶了青樹手術機會的那家人在幫忙。
她那時候才知道,當年在B市等着做心髒手術的人,叫程沁沁。她的丈夫姓林,是舅舅所在行業的領頭羊人物……
林,程……
當時她的腦子就“嗡嗡”一片,媽媽說了什麽她完全聽不清。
回到學校以後,她就和林遠洵說了分手。
**
顧染染哭着從夢裏醒過來,大汗淋漓。
沒錯,她想起來了。
在她第一次清醒的時候,她的記憶就跟着蘇醒了。
“怎麽了?”一道身影坐在了她的床邊,“做噩夢了?”林遠洵柔聲問道。
“嗯。”顧染染點點頭。
他伸手将她額頭上密密的汗珠抹去,“沒關系,夢都是假的,別怕。”
假的嗎?
是假的該多好。
顧染染在心裏苦笑。
“怕嗎?要我陪你睡嗎?”林遠洵問道。
顧染染搖頭,“沒事了。”
“好。”林遠洵親親她的眼睛,“那你繼續睡,我在這兒陪着你。”
顧染染點頭,閉上了眼睛。
一直到确認床上的人睡着了,林遠洵才嘆口氣,拿起手機出門給傅瑾年打了個電話。
“喂?怎麽了?”傅瑾年看了眼時間,夜裏12點。擾人清夢這種事,實在不像林遠洵的風格。
“你認識T市第一人民醫院的人嗎?”林遠洵開門見山,如果沒記錯,顧染染的父親是在那家醫院治療的。
“應該可以找到人。”傅瑾年聽了林遠洵的話說道,“現在太晚了,明天給你查。”
“好,麻煩。”
挂了電話,林遠洵在病房外站了一會兒才進去。
他站在床頭看着睡着的顧染染,現在的她好像沒有做夢了,睡得很安穩。
從她醒來,她就變得有點不對勁。她以為自己看不出來她有事瞞着他嗎?她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她在騙他。
但愛情,大概就是明知你在騙我,我卻不忍心戳穿你的謊言。
林遠洵默默攥緊了拳頭,既然你不想說,那就讓你瞞着吧。但是,你答應過的事也別想毀約。我已經說過了,這次不管怎樣,都不會再放手了。
早上,唐明霄夫婦再次來醫院,和顧染染說了幾句話告別。
兩人沒呆多長時間就離開了,他們一走,病房裏瞬間安靜下來,一向話多的顧染染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心裏知道,其實當年那件事也不應該怪到程沁沁身上。可那時候自己心裏就是有一股氣,憑什麽他們有關系有權勢的人想要什麽就有什麽,自己這種普通家庭的人注定就要被選擇被抛棄嗎?爸爸的手術雖然本來就不是程主任負責,可那時候他畢竟是全家人的希望啊。有了希望再突然失望的感覺比一直沒有希望還要糟糕。
也許現在的她會有更好的處理方式,可當年她沒辦法面對,一時任性就找了個借口分手了。可誰知林遠洵在幾年後又找了來,現在這樣,顧染染一時還沒想好該怎麽辦,只能繼續裝失憶。
好在林遠洵似乎沒有發現她的異常,對她還是一如既往,甚至比以前還要溫柔很多。這讓顧染染的心裏生出了一絲愧疚之情。
在休養了十來天後,傅醫生給顧染染又做了一次檢查,宣布她一切正常,可以出院調養了。
“傅醫生,我會不會一直失憶啊?”顧染染不敢看林遠洵的眼睛,低着頭問傅瑾年。
“理論上來說是的。人的大腦是很複雜的。這次手術只是将你腦中的殘留的淤血徹底去除了,至于記憶并不能保證恢複。”傅瑾年耐心地解釋。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傅醫生。”顧染染扣着衣服上的扣子,低聲道謝。
“不客氣。”傅瑾年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要出院的人怎麽看上去情緒不高的樣子。但他一向不是八卦的人,自然不會深究。
在和傅瑾年對話的時候,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
幾年前,她氣憤自己父親的手術機會被有關系的人占去。可現在,她可不就是另一個程沁沁嗎?如果不是林遠洵的關系,她怎麽可能有機會讓傅瑾年主刀給自己做手術?自己現在就是關系社會中的既得利益者,成了幾年前自己讨厭的人。
這真的太可笑太荒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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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病房收拾好了東西,林遠洵就帶着顧染染回家了。
林遠洵邊開車邊注意顧染染,她一言不發地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嘴唇抿得緊緊的,秀氣的眉毛也皺在一起。
他微微嘆氣,在他給傅瑾年打電話的第二天,傅瑾年就将朋友查到的事情告訴了他。
十幾年前,全國知名的心髒外科專家程主任去T市第一人民醫院交流。顧青樹的家人找到了他,千求萬請找關系讓他同意了給顧青樹做心髒移植手術。
彼時,重度心髒衰竭的顧青樹剛剛等到了合适的心髒,加上程主任的醫術,可以說是天時地利人和。可在最後做手術的時候,主刀醫生變成了本院的戴醫生。這本就是高風險的手術,戴醫生在此之前已經連軸了好幾臺手術,重度疲勞下手術出現了失誤。雖然醫院已經全力搶救,可還是沒有挽回顧青樹的生命。
而當時的程主任,被臨時叫回B市給一個大人物手術。當時程沁沁也在那所醫院,得知程主任回來了,林宗耀也把程沁沁的主刀醫生換成了程主任。
只是,林遠洵還不清楚,這件事和她的反常有什麽關系。
“染染,你有什麽話想和我說嗎?”到家以後,林遠洵放好東西,無意似的問。
“沒有啊。”顧染染像是被驚吓了一般,連連搖頭。
林遠洵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顧染染被他看得心虛,借口上廁所逃走了。
林遠洵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思忖片刻,主動聯系了自己的父親……
既然顧染染出院了,林遠洵也就恢複了工作。年後,公司訂單多,項目也多,他忙得分身乏術。常常在公司加班到很晚才回來。
在這樣的忙碌中,兩人相處的時間比之前大大減少了。顧染染早在之前就借口自己的光頭太醜,要分開睡。有時候,顧染染起床的時候林遠洵已經走了,而她晚上睡了他還沒回來。這樣的環境下給了顧染染充足的時間想接下來的事情,可她想了好久也沒想好該怎麽和林遠洵溝通。
這日,天氣很好,顧染染戴好假發和帽子想出去逛逛散散心,在外面晃晃悠悠地直到6點才回家。
她剛打開家門,發現林遠洵竟然已經回家了,正坐在沙發上抽煙。茶幾上的煙灰缸裏滿是煙頭。見她回來了,一道銳利的視線緊緊鎖定了她。
顧染染心尖一顫,她最怕他這樣不說話盯着她看了,被這樣看着,她總是莫名的就心虛起來,仿佛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似的。
顧染染換好鞋,慢吞吞地移動到他身邊。
在這整個過程中,他将手裏的煙按滅,眼睛還是一直看着她。
“今天回來得這麽早啊。”顧染染扯出一個笑,像是考試沒考好的學生要回家面對家長似的。
“你緊張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林遠洵慢悠悠地說。
明明他坐着,她站着。可在他的氣勢下,顧染染卻感覺自己矮了他一頭似的。
“沒有啊。我剛剛出去轉了轉,去了旁邊的小公園……”顧染染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亂扯了幾句才想到,“你餓不餓?我去弄點吃的吧。”
說完,顧染染就想轉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卻被人一把拉住。
林遠洵站起來,漆黑的眸子鎖定她,沉聲問道:“躲了這麽多天,還沒想好怎麽和我說嗎?”她心裏有事,他給她時間慢慢去想,可想的結果不包括離他越來越遠。這段時間,他天天加班,給了她充足的時間,可她還是沒有想和自己溝通的意思。
好,既然她不說,那就讓他來。
顧染染心裏一驚,說話都結巴起來,“什,什麽意思?說,說什麽?”
“說一說——”林遠洵頓了頓,手撫上了她的耳朵,“你想起了什麽。”
“我,我——”顧染染手足無措,攥緊了衣角。
他已經知道了嗎?也是,他那麽聰明,肯定能猜到一二。真的要說嗎?
顧染染擡頭看他,他的眼睛看着她,裏面有沉痛也有堅定。
顧染染閉上眼睛,心一橫,“是,我是想起來了。我想起之前為什麽和你分手了。”
“為什麽?”林遠洵的聲音裏帶着一絲顫抖。
“因為我爸爸……”顧染染睜開眼睛,話說開了,反倒坦然起來,話開了頭,後面就容易多了。
顧染染将自己當時的想法一股腦都說了出來,說完又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等了很久,面前的人都沒有反應。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的胸膛在微微起伏着。
良久,直到顧染染快忍不住擡頭時,她終于聽到他隐忍又低沉的聲音:“如果我說,那個程主任回B市不是為了給我媽做手術呢?”
“啊?”顧染染驚訝地擡頭,眼睛因驚訝而睜大,“怎麽可能?那你爸爸為什麽要幫我舅舅?”
當年,程主任給那個大人物做完手術後,曾打電話給T市人民醫院了解顧青樹的情況,如果病人等得及的話他就再往T市跑一趟。可那時候木已成舟,來不及了。
程主任後來給程沁沁治療時提到了此事,感嘆了一句命運無常。程沁沁的手術很成功,林宗耀自然是對程主任感激萬分,連帶着也對顧青樹一家有幾分同情。後來,恰好唐明霄也進入了物聯網行業,林宗耀就順勢扶了他一把。這對于他來說不過舉手之勞,但足夠讓一家小公司在行業內生存下去了。
林遠洵将自己所知道的事緩緩說了出來。他每多說一句,顧染染的臉就多紅一分。
了解了整個事情後,顧染染更是不敢擡頭了,手心裏滿是汗。
“因為一個誤會耽誤這麽長時間,你說說,該怎麽補償我才好?”林遠洵擡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