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034章

天氣越來越炎熱, 圓青哪兒都不想去,她早上送小顏閑去上學,回來便待在家裏,熬制一鍋酸甜可口的酸梅湯, 用井水冰鎮, 喝的時候再加點碎冰,當真是消暑解渴的好東西。

圓青每日都靠着冰鎮酸梅湯吊命。

這日上午, 圓青正在書房看書, 碧蘿在一旁打扇, 忽聽得老蒼頭在堂屋外大喊:“主子,不好了, 趙家村那邊出事兒了!”

圓青只好走出書房,出來問發生了何事。

老蒼頭早上去趙家村給乾安、坤平和憐青三人送這個月的米面糧油,這會兒剛從趙家村回來。

“主子,憐青姑娘出事了。”

圓青心頭一緊,有種不祥的預感, 黛眉微蹙,問道:“憐青怎麽了?”

老蒼頭擡手用衣袖擦掉臉上的汗珠, “主子, 憐青姑娘她……肚子大起來了。”

圓青茶色眼瞳一擴, “她肚裏的孩子是誰的?”

老蒼頭搖頭,“她不肯說。村裏人說得難聽, 說她不安分,勾搭野男人, 壞了趙家村的風氣, 連累趙家村的姑娘不好找婆家,要把她沉塘呢。”

“你怎麽沒把她帶回來?”

“村民把憐青綁起來了, 乾安和坤平護着她,但村民人多勢衆,乾安和坤平無法把憐青救出來。小人是趁亂逃出來的,幸而有馬車,他們也追不上。”

圓青神色一肅,也顧不上外面天氣熱不熱了,帶上石舞,去林宅接上了初一,便出發前往趙家村了。

卻說另一頭,穆宴辭換了一身半新不舊的石青色細布直裰,帶上張三和李四,便去了鄧家村。

他遠遠地就在鄧家村的村頭下了馬車,手裏拎着一條早上命齊方去市集割的新鮮豬肉,三斤重,還有兩包糖果,步行至妹妹趙水花的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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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直農忙時分,家裏的男人女人全都去地裏幹活去了,只有趙水花的婆母鄧張氏在院子裏喂雞食。

穆宴辭向張氏打了招呼,說明來意。

張氏神情嚴肅,她瞟一眼穆宴辭,語氣冷淡道:“趙氏回娘家了,你去趙家村找她罷。”

穆宴辭一怔,點點頭,準備把東西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

他擡起右腿,正要跨過門檻,忽聽張氏忙道:“哎哎,三郎,你來就來,拿什麽東西呀?我們今天也割了兩斤肉,還殺了一只鴨,吃不完,這些東西我們心領了,你還是拿回去吃罷。你們家人口也多。”

穆宴辭道:“嬸子,特意給您買的,我就不拿回去了。天氣熱,嬸子盡快處理了,省得壞掉。”

說着,穆宴辭往屋裏走。

張氏卻一把拉住了穆宴辭的胳膊,把他往外推,說什麽也不肯收他的東西。

穆宴辭覺得奇怪,墨黑的眸子落在張氏那雙剛抓過雞食還殘留米糠的手上,眸光掠過一抹煩躁,沒再往裏,而是退了出去。

鋒薄唇角輕抿,穆宴辭盯了一眼張氏,沒再說話,轉身離開了鄧家。

路上,穆宴辭掏出手帕,仔細擦拭了衣袖上的痕跡。

濃眉微蹙,這個張氏肯定有古怪。既是農忙時節,妹妹怎麽會突然回娘家?

齊方照例是坐在車頭雕刻他的黃牛,黃牛的形狀已經出來了,倒很有幾分樣子。

張三和李四把馬拴在樹上,兩人坐在樹蔭下吹水。

張三見穆宴辭回來了,忙拍拍屁股上的塵土,起身迎了上來,見太子爺臉色不大好,手上拎着的東西又拎回來了,便知事情不順利。

“爺,熱着了罷?”張三也不敢多問,忙接過穆宴辭手裏的東西,從腰間綴着的扇袋裏抽出一把折扇,啪的一下甩開扇子,給穆宴辭扇風。

李四走過來,喚了一聲爺,接過張三手裏的東西。

穆宴辭情緒不高,吩咐一聲:“去趙家村。”

齊方答應一聲是,早把竹雕和雕刻刀收好了,架着驷車往趙家村方向駛去。

張三想跟着穆宴辭坐馬車,馬車上有冰塊,涼快,便問他是否需要自己掌扇,穆宴辭拒絕了。

李四抿嘴偷笑。這下不用他幫着張三牽馬了,這邊山路難行,他不想再多操心。

張三倒也不灰心,他知道這位爺性子冷硬,不是個好糊弄的主兒,不讓蹭馬車他就不蹭呗。

好巧不巧,顏圓青和穆宴辭的馬車幾乎是同時抵達趙家村村口的。

天氣炎熱,齊方便将驷車停在村口前面一百米處的一株三人合抱的大樟樹底下,穆宴辭下了馬車,拎着東西往村裏走去。

這時,圓青的青帷馬車從大樟樹底下駛過,坐在外面的初一瞧見了那輛打眼的驷車和張三李四等人,便對圓青說了。

圓青也是一愣,心說也是巧,這也能碰上。

她撩起車簾,看了一眼走在前頭筆直勁瘦的身影,他又穿上了那身舊衣裳,手裏還拎着一塊豬肉。

她眨了眨羽睫,心裏明白了什麽。

馬車辚辚,從穆宴辭身旁經過。

穆宴辭側身看了一眼,老蒼頭見是熟人,忙停下了馬車。

熱氣蒸人。

圓青心裏想着事兒,沒工夫搭理穆宴辭,可見那人汗流浃背,又不禁生出幾分憐憫,于是她別別扭扭道:“你、要不要打傘,我車裏有遮陽的傘。”

穆宴辭漆黑的眸光和她對視一眼,見她臉頰紅撲撲的,顯然是熱的,他垂眸,淡淡搖頭,“顏大姑娘請自便。”

圓青看他一眼,沒再堅持,放下了簾子。

不多時,圓青等人便到了租住的院子。

院子外面聚攏了一群人,圓青以前都沒見過。

圓青戴上帷帽,從馬車上下來。石舞走在圓青的左前側,初一跟在圓青的右後側幾米處。

村裏人見他們來,都紛紛看向他們。

李氏一眼認出了顏圓青,大聲道:“诶,這不就是破鞋的主子顏娘子嗎?”

隔着薄薄的紗簾,圓青冷冷地看一眼這個李氏,淡聲道:“趙大嫂,說話可要當心,什麽叫搞破鞋?我家下人憐青并沒有做出任何有違風紀的事情,她是勾搭你家男人了,還是勾搭趙家村任何一戶的男人了?”

李氏一時語塞。

“她既沒有勾搭任何男子,那她便算不得搞破鞋。”圓青道。

李氏不忿:“可她肚子已經被人搞大了,不是搞破鞋又是什麽?就算她沒勾搭趙家村的男人,那也不能證明她就沒有勾搭你家的另外兩個下人啊?一個姑娘家,就算賣身為奴,原也該檢點些,怎麽能未婚有孕呢?傳出去多難聽!這孩子生下來,又是個野種。”

其他村民紛紛點頭附和。

“女子沒嫁人便有了孩子,實在是太傷風化了。這種女子,我們趙家村萬萬容不得。按照趙氏族規,該浸豬籠沉塘。”

村民們群情激揚,圍着憐青、乾安和坤平三人做出了圍攻的架勢。

“我看誰敢!”圓青厲聲道。

衆人都看向圓青,頓了頓,裏長站出來道:“顏娘子,這是祖上的規矩,傳了幾百年了,并非是今日才有的,也不是針對你的人,希望顏娘子能以大局為重,莫要阻撓,否則,我們趙家村的山地,顏娘子你怕是種不得了。”話中隐含的威脅之意甚是明白。

圓青心裏一沉,這群村民野蠻起來,也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但憐青不能不救。

“趙裏長,妾是外人,不便對貴村子裏的事插手,但憐青是妾的下人,她犯了事兒,自當由妾來處置。憐青以後不會再來趙家村,只要你們不主動對外宣揚此事,外村人也就不會知曉。”圓青道。

趙裏長沉吟了幾息,冷哼道:“就算我們不處置她,她犯了通奸之罪,也照樣逃不過縣衙的刑罰。到時候,壞的恐怕不止是我們趙家村的臉面,還有你顏娘子的臉面!顏娘子何必因小失大?”

圓青:“她到底是不是犯了通奸之罪,猶未可知,趙裏長倒也不必着急給她定罪的好。事情我自會查清楚,給你們一個交代,但人我今日必須帶走。”

村民們并不相讓。

圓青也不理會他們,只徑直走到被村民們圍困的憐青三人身邊。

憐青被捆上了手腳,挨了打,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圓青眸色一冷,爆喝一聲:“是誰打了她?”

初一拔出了寒氣逼人的劍,石舞也揚起了鞭子。

手執器械的村民們紛紛一愣,有的把擀面杖藏到了袖子裏。

那些打過憐青的村民退至一旁,靜觀其變。

乾安忙解開憐青身上的麻繩,系得太緊,解不開。初一用劍尖挑開了。

乾安抱起憐青,跟在圓青身後。

圓青預備帶人離開,其他村民仍舊像環顧的狼群一般,不肯讓開。

圓青氣極,“你們讓開!”

石舞一鞭子甩出去,撩到了一圈人的胳膊,袖子裂開了一道縫隙,所有人捂住胳膊,驚恐地看一眼石舞。

圓青擡步往前走了幾步,乾安緊緊跟随,初一和石舞用武力震懾村民們。

但他們也不敢真傷着了這些村民們,擔心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

村民們也是看明白了這一點,仗着顏娘子的人不敢對他們動真格的,多少有些有恃無恐。人家往前走一步,他們便緊跟一步,仍是把圓青等人圍在裏面。

趙裏長說:“今天,誰也別想把人從趙家村帶走。”

圓青被氣得肺都要炸了,她忽然看見穆宴辭的身影,便招手道:“趙重九,你快過來幫忙!”

聽到趙重九的名字,趙四二和兩個兒子都扭頭看了過去。

一旁的趙水花更是激動萬分,朝穆宴辭跑去,她笑得見牙不見眼:“三哥,你去哪兒了?咱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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