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078章

人在途中, 又在病中,但穆宴辭的心裏卻時刻裝着京城的局勢,尤其今日遭遇刺殺襲擊,更是加深了他的憂思。

他在心裏尋思着, 該如何應對各方勢力的刁難和施壓, 才能在風雲詭谲的朝堂争鬥之中立于不敗之地。

他正閉目沉思之際,忽聽得顏大姑娘謝他的話, 便睜開了眸子, 看向姑娘。

只見一盞昏黃的油燈下, 姑娘正在用帕子擦拭嘴角,她的側臉輪廓溫柔貞靜, 小身板柔韌如蘭。

她平日裏總是一副端莊清冷模樣,他偏動了逗弄她的心思。

“啊?圓圓方才說什麽,我沒聽清。”穆宴辭并未費心演戲,只是裝模作樣地演一下罷了。

若是在平日,圓青定然是不信他沒聽清的鬼話的, 因為她察覺他的耳力非凡,一點細微的動靜都難逃他的耳朵, 可今日穆宴辭救了她一命, 她對他的愧疚之心正值鼎盛之時, 自然也就沒有多想。

姑娘起身,走到床邊, 鄭重地朝穆宴辭一福身,“我說, 多謝九哥, 救了我,”說着指了指擺在桌上的空碗, “還有燕窩蓮子羹,也很感謝。”

穆宴辭墨黑深幽的眸子一寸寸掃過姑娘的黛眉杏眼,搭在腿上的手指輕輕摩挲着,心口有某種悸動在躍躍欲試,但又怕說出來會破壞兩人此時的平衡。

她現在至少不再冷臉對着他,不再無視他,也不再故意躲着他,她甚至願意照顧他,也主動親吻了他,四次。

還有最後一次。

略微思忖了幾息,穆宴辭壓下了心頭的想法,抿唇淡笑道:“嗯,知道了。”

圓青一怔,似是沒有料到眼前人會這麽說,随後她讪讪一笑,摸着自己圓滾滾的肚皮說:“我好像有點吃撐了,我想出去甲板吹吹風,九哥想去嗎?”

穆宴辭其實有些乏了,但瞥見姑娘清澈晶亮的眸子,便改了口:“嗯,想去。”

不多時,圓青扶着穆宴辭到了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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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風徐徐,拂動姑娘的衣裙,兩人的衣裳在風中糾纏到一起。

圓青擡頭,望了一眼山頂上懸着的玉盤,沒有昨日那麽圓了,她默了默,道:“今日的蒙面刺客,顯然是沖着我來的,也許還有顏閑,是尤氏母女幹的嗎?”

穆宴辭并不意外姑娘的敏銳,輕點了下頭,“據張三訊問結果,是慶國公府的尤姨娘指使人幹的,但也沒有證據證明,和顏二無關。畢竟,圓圓若是沒了,顏二才是直接的獲利者。”

圓青眸底掠過一抹寒涼,兩世了,這對母女一直都是這樣,為了達到自己上位的目的,不擇手段。

上輩子,她單純無知,被人賣了還幫着人家數錢,名聲盡毀,冤死诏獄。

這輩子,她仍舊沒有絕對的勝算,因為她未婚生子這一條,是很難通過森嚴的禮法和規矩的考核的,這一切都拜尤氏母女,以及她們背後的尤皇後所賜。雖然很難扳倒她們,但她必須為了自己,也為了崽崽一戰。

“九哥,其實平心而論,顏二除了心機深沉了些,手段狠毒了些,樣貌、身段,都很不錯的,正是大部分男子會喜歡的類型。尤姨娘花了很多心思培養她琴棋書畫,氣質這一塊,也拿捏得妙到毫巅。且她又是尤皇後的外甥女,娶了她,你便能得到慶國公府和尤氏一族的助力,比娶我這個和父親鬧翻了臉的,名聲已婚的顏大姑娘,強得可不是一星半點。”圓青語氣淺淡道。

一直以來,她無心皇權争鬥,只想過點自由自在,閑散舒适的日子。

可現實由不得她選,她不回去鬥,就失去了争鬥的資格,只會淪為權勢的犧牲品。他們要收拾她,就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輕飄飄地就完成了。

尤氏等人不會容許太子爺的皇長子流落在外,為了日後能高枕無憂,一定會将顏閑誅殺,而她顏圓青和母親戚氏,被處死也不過是順便的事兒。

既然尤氏等人不讓他們活,那她只好入局争鬥,為崽崽,也為母親,更為她自己,争一條活路。

至于前路等着她的是什麽,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穆宴辭頭有些沉,聞言看向身側的姑娘,伸手牽了她的手,握在掌心捏了捏,垂眸看了半晌,輕笑道:“這天下,我自己可以去争;這妻子,我也要自己選。別人硬塞給我的,多無趣?圓圓,你說是不是?”

圓青心頭微微悸動,沒有答他。

穆宴辭垂眸看着月色下顏大姑娘白皙動人的芙蓉面,擡手,輕輕摸了摸她的發頂,嗓音低啞道:“圓圓,我可以親親你嗎?”

圓青一愣,面頰燒起來,不知該如何應答。

這幾日,兩人每天都會親吻,而且每次親吻時長都越來越長,她似乎已經習慣和眼前人親吻了。

可此刻他突然提出額外的要求,她卻有種不知所措的茫然。

該答應嗎,還是該拒絕?

默了片刻,圓青點點頭,“可以,不過,算上這次,五次的機會就用完了。”

穆宴辭挑了挑劍眉,輕笑道:“罷了,留着明日再親罷。”

圓青淡淡笑着,不知為何,心底卻纏繞上一絲莫名的失落。

二人在月色下立了一刻鐘,便回去歇着了。

這一日發生的事情比較多,圓青沾着床,沒過多久就睡着了。她不知道趴在床裏側的男人是何時入睡的。

圓青夢到前世,自己被抓入诏獄,遭受嚴刑拷打,手筋和腳筋被挑斷時的情景。

夢裏的她很是氣憤,對着北鎮撫司鎮撫使屠述口若懸河,訴說着自己的無辜被冤。

“嗣君不是我殺的。我為什麽要殺他呢?殺了他,我自己也得死,我又不是個傻子,這麽想不開,要殺了一國的嗣君?而且還是在我母親的葬禮上?”

“毒藥,我沒買過,你們去慶國公府搜一下,誰房裏有毒藥,或者去藥鋪查詢,誰買了那種毒藥,一查就明白了。下毒之人,很有可能是顏錦若,雖然我沒有證據,也想不通她為何這麽做,但若不是我,肯定就只能是她了。你們去查查她罷!”

“你們再想想,嗣君死了,接下來誰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嗣君,兇手便很有可能就是他。”

“你們北鎮撫司查案不是一向很厲害嗎?為何不去查案,專盯着我一個弱女子,嚴刑逼供,屈打成招,到底是為什麽?是誰指使你們這麽做的?”

“我左右是将死之人,鎮撫使大人何不讓我做個明白鬼?死了我也好去找那個害我之人,免得找上大人你啊!”

……

床上的姑娘卻瑟縮着身子,眼角早已濕潤。

穆宴辭睜開眸子,見顏大姑娘哭得如此傷心,心裏一揪,也不知她夢到什麽,竟讓她委屈成這樣。

他艱難地撐起身子,緩緩挪了過去,在姑娘身邊躺下,伸臂把姑娘摟進了懷裏。

修長的手輕撫着姑娘柔韌的脊背,輕聲哄慰:“圓圓,莫怕,九哥在,九哥一直都在,九哥會守護你,沒有人能再欺負你。”

懷裏的姑娘抽泣了一會兒後,也不知後面又夢到了什麽,漸漸停止了發抖,也不哭了。穆宴辭擡手,輕輕抹掉姑娘眼角的淚痕。

翌日一早,圓青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男人的懷抱裏。

她還以為,又和上次雷雨夜一樣,是自己跑過來的,結果她擡頭一看,是在外側沒錯,而且眼前人向右側躺着,不像是她挪到裏側,又把人搬出來的樣子。

她擡眸看了看眼前人,他睡得正沉,濃密的眼睫毛覆在眼睑上,下颔線流暢鋒利,睡着的樣子甚至比他醒着時更加讓人賞心悅目。

突出的喉結莫名優雅,讓人想摸。

她擡手,拇指指腹輕輕觸碰了幾下穆宴辭的喉結,卻發現腰間的手更加用力,把她按到了眼前人的懷裏。

圓青想推開眼前人,卻被他抱得更緊,男人的喉結上下滾了滾,“圓圓別動,讓九哥再抱抱。”

圓青眨了眨羽睫,遲疑了一會兒。

“好了,我要起床了,一會兒崽崽該來找我們了。”圓青終于還是強硬地推開了穆宴辭,穿鞋起床,準備洗漱。

這一日,過得分外平靜無波,穆宴辭也沒有再要求日行一親,他仿佛忘了還剩最後一次的親吻機會。

睡前,圓青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忍住沒問,她覺得,若是自己問了,那人一定會覺得是她想親。

不,她不想,她告訴自己。

日升月落,如此循環往複了三次,眼見得船只明日就要抵達京城。

圓青不相信穆宴辭是忘了此事,遂留心觀察起那人來。

他傷勢漸漸愈合,傷口雖有些癢,但因為在秋季,比較涼爽,倒也便于休養身體。

他每日教兒子讀書,寫字,也和她對弈幾局,其餘時間則自己看書,偶爾也走到船尾,去看李四陪顏閑網魚。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顏閑一直跟着他姥姥睡,夜裏她和他同床而眠,中間隔着一點空隙,彼此很默契地誰也沒有越過那道無形的線。

圓青總覺得心裏怪怪的,有哪裏不得勁兒,想發洩出來,但她又生生壓住了。

這麽多年,她習慣了壓抑自己的情感和情緒,她察覺到穆宴辭似乎在等待着她主動提出來。

不知道為何,兩人明明已經親了至少四次了,每次親吻,兩人也越來越享受,可她還是無法主動提出來,仿佛只要她一提,便暴露了她的內心。

她也渴求着他這個事實。

若她承認了這一點,那她還能再從他身邊離開嗎?

以後他身邊會有別的女人,她能忍受和別的女人共享他一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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