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關注

第15章 關注

“我說的話您自然清楚。”

王柯不好直接挑破,他目光銳利地寸步不讓,倒也沒直接頂撞。

那就讓你“死”個明白。

白臻榆眼底是濃重的失望,他喉間像是被某些話語堵住,卻分外難堪地一字未露。

“所以你覺得我——‘有違師德’,對吧?”,他斂眸克制着情緒,他盡量維持彼此體面,即使知道事情還是朝他最不想要的方向走,“我給你解釋,為什麽這張卷子只值十七分。”

“你第一題與第二題,同樣的問題,都是未設而用。我不太明白你憑空而生的α與β是什麽,所以這幾條過程中的證明都無效,但答案正确我是給了分的,分別是一分與兩分。”

白臻榆下颚線緊繃着,眉梢攜着怒氣,他翻頁繼續說:“三四題你自己沒發現錯麽?你甚至論述中還有概念錯誤,沒有踩分點,甚至專業名詞還有錯誤,我覺得兩分是給高了,你自己認為呢?”

“至于第五題......”,白臻榆挑起唇,冷漠至極地笑笑,“我不明白這張離譜的卷子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桌子上。”

話音落地,王柯臉色微地發白,即使他還是滿肚子氣,此時卻不怎麽能發洩出來。白臻榆冷臉時氣勢絲毫未收斂,他與之對視時甚至還有些腿軟。

不敢再說什麽,他後退半步,抿緊了唇線不太情願地低頭:“不好意思,老師......”

白臻榆對他虛假的歉意置之不理:“你還有事麽?”

“沒......”

“那走吧。”

他再懶得分給對方一絲視線,伸手把卷子移到桌邊,低眸看着自己的報告。

被如此漠視地對待,王柯屈辱地拿過桌上的卷子,轉身離開。

聽到門合上,白臻榆才掀起眼,清泠的眸光透過金絲眼鏡的金屬質感冷感十足,裏面壓着沉甸甸的情緒,比難掀波瀾的石潭還要寂靜。

方才他與王柯交談全過程裏辦公室空無一人,沒有人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

白臻榆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憤怒更多些還是失望更多些,反正各種情緒糅雜于一團,讓他覺得這兩天因工作量陡增的手腕,更疼了點。

眸若點漆地凝于空氣中未知的一點,他扯起唇角,倦怠得想埋頭就睡,最好不用醒來......

其實不止吳欽會問,他有時候也會想,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麽?

他大概,的确想不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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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不晚,街燈還未亮起,周遭似乎被紫色的面紗包裹着,旖旎暧昧。

白臻榆一面收拾東西,一面笑着同他帶的幾位學生說了再見。

把資料裝訂好時,還能聽見走廊裏同學的聲音,興高采烈地說着自己周末安排。

白臻榆檢查周遭沒問題後,離去時關好燈。

只是沒想到出來時會見到虞洐。

對方應該是用項目名義進的學校,他大概是在等人,瞧着神色,無聊明晃晃地挂在臉上。

白臻榆莫名頓了幾秒,回神時與虞洐目光恰好對上,避無可避。

也是,遇到徒增尴尬,比如現在還要猶豫是否上前打招呼。

他站着不動,虞洐也是,半晌,他見到對方挑起唇對他笑,神情坦然。

“白老師。”

虞洐覺得白臻榆真是很容易讓人驚豔,即使是在即将入夜,四周無燈的晦暗不清裏,白臻榆還是出挑得令人側目。

他笑着打招呼,好像并不覺得“等情人約會被伴侶知道”是什麽大事。

或者說,就算覺得,在此時裝傻充楞應該是最好的方法,于是他主動走上前,動作親昵地替人整理好衣領,寒暄道:

“工作到這麽晚?”

虞洐的氣息猛然逼近,他不很熟悉。白臻榆臉微地繃緊,他就着對方的話低眸看表,不鹹不淡地回應:

“七點半。”

虞洐挑了下眉。他懂白臻榆的意思——七點半,不算晚。說明自己剛才随口而說相當失敗,白臻榆應當還順帶內涵他游手好閑,無所事事吧?

倒也是無法反駁。

從善如流地噙起笑,輕易改變說法,虞洐自覺并無惡意:“時間剛剛好呢,既然遇見不如一起好了。不過,白老師等下有時間嗎?還是另有安排。”

白臻榆辨不清虞洐态度,對方面上這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皮戴久了,所有情緒都內斂着,旁人只能見到他笑,笑裏的含義卻是分不清楚。

或嘲弄或譏諷,幾分之一的概率是真心的,但那也都與他無關。

“有時間。”

他如是回答。

現在最适合自己的應該是回家洗澡再好好睡一覺,忙碌的一周足夠令人疲憊,更何況他明天還要回老宅,那屋子裏的人誰也不是好對付的,稍稍養精蓄銳。

可白臻榆看着虞洐的眼睛,應得幹脆。

“虞洐!”

王柯在不遠處朗聲喊着,走近卻發覺白臻榆同虞洐站在一起,他昨天才與白臻榆不愉快呢,現在就面對面站着?

無奈,王柯見到人也只能憋屈地喊聲“老師好”。

白臻榆面無表情地應了,他情緒向來淡,這意味着他對一個人的喜惡從不明顯。

虞洐沒覺察出任何不對。雖然白臻榆答應是意料之外,但是他發誓他問出口時,從沒下意識認定對方會拒絕。

“那我們走吧。”

我們?王柯幾乎就要當面問虞洐到底是什麽意思?可礙于白臻榆在場,他只能狠狠咽回去,跟着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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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路的靜默無言,三人坐在餐廳裏,白臻榆和虞洐坦然自若,反倒是王柯不安地抿着唇,覺得眼前的局面很是詭異。

虞洐還記得白臻榆不吃辣,不過今日是西餐,他倒是不必拿那句話出來彰顯存在感。

“虞洐,你和白老師關系是很好麽?”,王柯笑着問,似乎只是随口談談,“我之前真是沒看出來呢。”

白臻榆探究的視線落在王柯臉上,張開嘴,還沒說些什麽,就聽到虞洐的聲音:

“嗯,關系不錯的。”

虞洐頭也沒擡,眸光黝深又晦暗,狀似随意地應了句:

“怎麽了嗎?”

白臻榆安靜地吃了口水果沙拉,沒說話。

王柯低眸笑笑:“就是覺得白老師和你是完全相反的性格,覺得你們能認識還真很神奇......”

虞洐拿着叉子的手微妙一頓,莫名不悅地眯起眼。

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他也說過同樣的話不是麽?怎麽從別人嘴裏說出來就不可接受了呢?

大概他覺得是諷刺吧,諷刺他自己。

虞洐撩起目光,似笑非笑地開口:“嗯?不如說說......‘在你眼裏’我和白臻榆分別是什麽樣子?”

白臻榆先前一直覺得虞洐話語裏藏鈎子,有的鈎子是用來撩人心弦的,稍一想想就心裏發癢,而另外的各有用處,譬如現在,雖然虞洐拉長尾調,他卻好似看見冷兵器刺眼的寒光。

可......虞洐到底有什麽不開心的呢?

他們大概是太不一樣了吧,所以無論他怎麽想,用缜密的邏輯,冗長的解釋和不太擅長的揣測,無一例外地全數落空——他不懂虞洐。

從來都不懂。

白臻榆驀然覺得可悲,但他覺得可悲時只是抿緊唇,眼尾稍稍上揚點,看上去冷峻又漠然,如果通俗點說,似乎也叫面無表情——

虞洐認為極端無趣的、面無表情。

目光突然之間無處可去,可在他刻意忽視下,沒注意到王柯訝然地看向虞洐,兩人間出現短暫的冷場。

“這......白老師嘛,我怎麽好評價?”

王柯愣會神,只能自己跟自己找臺階,他本身提剛才那句話是給白臻榆找不痛快的:

明目張膽的觊觎,自然要回敬到底。

只是沒想到難堪的是他,突然就覺得今天這頓晚餐食之無味。

虞洐自知失态,他無意識地瞧了眼白臻榆,卻發現對方一直垂着頭。

等收回視線時,虞洐心裏笑了笑,最近他對白臻榆的關注似乎莫名其妙地多了些——這并不是什麽好兆頭。

他從來都是場合中的焦點,只要他願意,炒熱氣氛實在過于容易。

所以他給明顯不太開心的王柯遞杯果汁,把對方那紅酒的手攥緊,虞洐面上是一貫的溫柔:

“別喝酒了,之前不是說難受麽?”

并不在于王柯是否好哄,而是虞洐篤定對方明白,沒有人可以在他這得寸進尺。

如果他收斂性子給的好臉不要,就請滾遠點好了。

虞洐挑起笑,眸中是勢在必得。

王柯果不其然地怔了下,随即乖乖接過他遞的果汁:“原來你記得啊......”

“當然。”

兩人的話題一旦開啓,落單的第三人就顯得格外孤單。

王柯示威似地擡眸瞧白臻榆一眼,卻發覺對方神色淡淡,連視線都未曾在他與虞洐身上駐留過。

冷傲、高高在上、不屑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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