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真有臉啊
第14章 真有臉啊
好一句恕難從命。
白臻榆側臉匿于陰影裏,近乎面無表情。
溜出來找人的吳欽瞥見這幕,腳步聲都輕了些,下意識抿住唇,覺得有點心疼。
此時見到的白臻榆,讓他想起每每秋日在他家旁邊小公園裏總能瞧見的一池枯荷。
頹敗又凄凄,竟讓人一時之間找不到好的形容詞,他自小就沒什麽文化,更不喜歡背古詩,因這幕這景,把“殘荷聽雨”四字記得特別清楚——讓人覺得特別寂寥。
寂寥得他不敢上前打擾。
于是此刻他停住腳步,定定地瞧了白臻榆很一會。
直到對方眼睫掀起看見了他。
“吳欽......”
白臻榆嗓音略有點啞,他側過臉,在吳欽的視角能看清對方抿直的唇角,随後他就聽見一聲“抱歉”。
“本來是你的‘歡送會’,我卻來處理私事。”
并且似乎結果并不令人滿意。
他一雙手疊在身前,是個稍微拘謹的姿勢,被吳欽輕輕拍了拍肩。
“哪能啊?咱倆什麽關系,你跟我說這些?你現在快回去吧,有點晚了,明天不還有課麽?”
吳欽有意寬好友的心,語氣輕松地說:“真的沒事,我本來以為你不來呢!你看看你什麽時候來參加過這種聚會,不然我幹嘛中午就把你約出來?”
白臻榆斂眸笑笑,秾豔的眉眼掙脫慘敗枯荷的死氣,染上些夏日的明媚。
他點點頭,沖吳欽應道:“......好。”
“你也多保重身體,別太玩命。”白臻榆也沒多勸,他知道吳欽性格,只簡要地提幾句,看吳欽笑着應了,才真打算走。
“下回你回來時,我去接你。”
吳欽連忙接過“大忙人”畫的餅,挑眉表示:“嗯,那一言為定。”
目送白臻榆堪稱瘦削的身影消失,吳欽才慢悠悠轉身應了白金河的呼喊:“別他媽喊了,你爹來了。”
其實他剛才更白臻榆話沒說完,還有一句——
希望下次見你,能開心點。
可願望嘛,大概都是不說出來的靈驗些。
想着,吳欽又笑,覺得自己要是當着白臻榆面把這句話說出來,對方可以要告訴他:
凡是說出來總留有痕跡,相較于沉默在心的,似乎震耳欲聾點,所以願望不實現時記憶更清楚,但未說出口的,大概時日久些就忘了,想起來不容易,所以就只剩下靈驗的牢靠。長此以往就形成誤解。
但很多事,想清楚就不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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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着表走進教室,白臻榆眉眼恹恹地垂着,因為一夜未眠而稍顯困倦。
本來應該按照慣例點名,可提前兩周通知今天随堂測,沒來的自然沒成績,這個環節就省略了。
白臻榆目光逡巡過百人教室裏一張張臉——依舊沒有王柯。
捏着筆,他沉吟片刻,抱着負責人地态度提醒:
“在場的如果有認識的同學選了我這門課,但現在還沒來的,幫忙通知他們盡快到教室,随堂測占平時成績的百分之三十,難道學分他們不想要了麽?”
然而沒有人動。
白臻榆低頭開始拆卷子,他助教這幾天請假了沒來,以至于現在沒人幫忙,他又補了句:
“現在趕到并且參加随堂測的不算遲到。”
底下一片窸窸窣窣。
王柯昨天玩得有點嗨,接到連環電話才被強行喚醒,不爽地想挂斷卻看到幫他上課那人的名字,他右眼皮狠狠地跳起來。
咽下口唾沫,連忙接起,對方不知道是在哪裏給他打的電話,聲音壓得極低,王柯把手機貼近耳朵才勉強聽清楚。
“你在哪啊?今天随堂測你不知道嗎?我兩周前給你發消息你是一點不看啊!”,對方顯然也焦頭爛額,“代考被舉報風險很大的!好了,你現在快點來!快點!”
王柯在聽到要考試時就連忙從床上爬起來穿衣服,随意地抹了把臉,就腳踩雲似的五分鐘奔到教室。
真是絕了。
宿醉頭疼的厲害,他甚至都不記得昨晚是怎麽進宿舍的,哪裏還能記得知識。
白臻榆......
王柯咬牙推開教室門,被對方清泠泠的目光刺得行冷掉半截,腳步有一瞬不太能挪動。
白臻榆皺起眉:“王同學,請你快點找地方坐好,我們即将開始測試。”
“......是,白老師。”
王柯自知兇多吉少地坐下,忍不住嘆了口氣。
白臻榆斂眸開始記時。
其實他出的卷子不算難,主要是內容沒上完,他還不太想打擊同學們積極性,再者他改卷時也會相應寬松點,畢竟平時分他還是希望大家都能高一點。
餘光掃向王柯,見對方遲遲落不下筆,白臻榆眸色稍微泛冷。
過于荒唐了。
他本以為上次提醒後,對方就算不上課也該多少學一學,但好像收效甚微。
怕視線落到學生身上讓他們有壓力,白臻榆目光聚在眼前的玻璃杯裏,茶葉飽滿地舒展開,浮浮沉沉,而茶色也橙黃透亮,透出一抹沁人心脾的清香。
他用來提神的。
不輕不重地揉着手腕,白臻榆只允許自己放空一小會,便埋頭開始處理手上各種數據材料。他這周末要回白家,得把工作先趕出來,不太想因為自己的原因拖慢進程。
想到上回電話裏的呵斥,白臻榆眉眼籠起一層晦暗不明的諷刺,覺得可笑至極。
他本是沒準備回去的。
但白陸在那邊威勢赫赫,實在過于有道理。
筆尖不停書寫着,白臻榆聚攏精神,把那些不好的情緒盡數隔離開。
兩小時轉瞬而過,立在講臺前的鬧鐘響起來,王柯恨不得把身側同學的卷子拿過來抄!
這些都是什麽東西?裏面很多題的符號他都看不懂,整張卷子他就寥寥寫了幾個字——就算他寫了的都給分估計都無法及格。
額頭青筋略微暴起,王柯暴躁得恨不得将卷子撕了。其實他其他成績都還挺好的,屬于是考試前突擊選手,能在期末周摒棄一切“開天辟地”的,這回屬實是翻車了。
乘着前面的人收卷子場面混亂,他扯過身邊同學的卷子——時間緊迫,也不可能一五一十謄上去,只能簡要地抄最後兩排答案還有幾個選擇題答案。
“你!你怎麽這樣啊......”
被拿卷子的同學明顯急了,想搶回自己的卷子,卻被王柯用兇狠的目光刺回去,只能悻悻地選擇閉嘴,勉強地“息事寧人”。
“你抄......”
終于用兩分鐘趕了個大概,他頂着收卷人神情複雜的眼神把卷子放上去:“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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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臻榆的課一周兩次,周二與周四,他一向認真負責,麻煩同學考了,自然早點改出來把卷子講了的好。
蒙着姓名,也不能看出來是誰的卷子,他一視同仁地改,謄分的時候助教回來了,他也沒多管。
所以周五時看見王柯面色不善地堵在他辦公室裏,他神情略微詫異。
徑直掠過地坐到位置上,白臻榆撩起目光,言簡意赅道:“有什麽事麽?”
王柯吃了上次的虧,這周四的課是自己親自來上的,所以也就第一時間看到自己成績,只有17分,他不能接受。
上回坐在他身邊的那位,這節課坐他後面,他往後瞧,對方“98”的分數分外顯眼。
王柯近乎氣笑了。
還能是什麽原因?他後面有的過程抄了一半,還有正确答案呢,少說也有一兩分吧,怎麽可能只有十七?!
白臻榆......
腦海裏第一秒浮現的就是對方拉住虞洐的畫面,王柯攥緊拳,想着白臻榆原來是在這等他呢!
這堂課六分,平時分和考試五五開,這回随堂測可算是死死拖住他績點,讓他之後怎麽也上不了九十了。
王柯一門心思地覺得是白臻榆故意為難他。在課上忍住沒發作,專門挑好時間準備讓對方給自己一個說法。
不管怎樣,這虧他不吃!
白臻榆看着擺在他眼前的卷子,算是有印象——當時改的時候就知道是抄的。
抄襲與不及格性質差別還是挺大的,原來這份卷子是王柯的麽?他掀起眼,平淡至極地問道:“怎麽了嗎?”
王柯當一年學生會主席,自然懂要在什麽時候克制住情緒,他還算是有禮貌地站在白臻榆面前,沒先拿自己心裏那套想法指責:
“白老師,我對我這個成績不是特別理解。”
“嗯。”,白臻榆應了聲,抿直唇線,實在沒看出可以加分的點,“怎麽說?”
王柯上課時全忍着火,沒認真聽白臻榆解讀題目,現在也不好說自己哪裏沒問題,只能指着答案表示:“這兩題我覺得我都是有過程的,不至于只有一分兩分,希望老師打分時,不要有私人情緒,還是客觀點比較好。您覺得呢?”
私人情緒?
白臻榆目光泠泠地落到王柯臉上,指尖微地蜷起,冷淡地重複了遍:
“你說——‘私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