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回憶
第28章 回憶
白臻榆在黑暗中做了一個特別長的夢。
說是夢卻也不太準确,一幀幀如同回憶的倒帶,真實又生動,除卻已經知曉未來的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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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呆子。”
染着黃發的男生叼着根未點燃的香煙,狠狠推了他一把。
白臻榆往後跌坐在地,手在粗糙的地上擦傷,狠狠劃拉出一道口子,拖出半掌長的血痕。
稍長的發梢擋住他眉眼,因吃痛眉睫重重垂下,細密地發着顫。
黃毛見白臻榆一聲不吭,吊兒郎當地把煙一扔,覺得自己受到挑釁,忍不住冷笑:這瘦不拉幾的男的竟然在自己面前充硬氣呢?什麽傻逼玩意?看勞資不把他嘴撬開?!
“你跟勞資裝是吧?”
黃毛沖身後小弟比了比手勢,半蹲在白臻榆面前:“硬氣?勞資看你這雜種怎麽硬氣?”
他一腳狠狠踹在白臻榆腹部,看着人倒掼幾步,蜷縮成一團,勉強算是發洩了番。
“你們上,今天不揍得他喊出來,勞資就揍你們!”
黃毛裝模作樣地把煙夾在指尖,神情陰鸷地同其他人呵道:
“你們還不快點?能因為這廢物耽誤吃飯?”
身後的兄弟們面面相觑,主要是見白臻榆趴在地上半天沒動靜,關鍵是一聲不吭的,看着吓人——萬一一失手把人弄死了呢?他們可擔不起責......
小巷子裏靜極了,咽口水的聲音清晰可聞,小聲勸道:“哥......大哥......要不算了吧?今天他也沒惹事啊......”
“你特麽聽聽,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
黃毛怒不可遏地給了小弟一巴掌,罵罵咧咧:“這人不打,白少爺的錢還想拿麽?”
“可他......看上去有點慘......”
小弟後腦勺生生挨了錘,不免瑟縮脖子,他嗫嚕着小聲道:“......我怕出事......”
“能出個錘子事?你沒聽見白少說了麽......有什麽事他頂着,這A市有誰會想不開惹白家?”,黃毛忍不住翻了白眼,他用力踹小弟屁股,把人踢的踉跄,差點跪在白臻榆面前,“勞資跟你說話怎麽就這麽費勁呢?磨磨唧唧跟個娘們似的......就揍個人慫的什麽似的,能出什麽事?這小白臉又特麽死不了?”
小弟這回被黃毛怼得徹底熄火,也不說什麽自己不能打的話,他往旁邊吐了口唾沫,示意剛才還在猶豫的幾個兄弟一起來。
打就打!打白臻榆好過大哥揍他!這皮肉之苦轉移到別人身上總比自己受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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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臻榆頭抵住污黑的地面,漂亮的眼睛渙散着。
白昊平日裏都當沒他這個兒子,他的一切事情都交由了秘書管理,上周秘書離職,就更沒有什麽人記得他。
飯卡裏沒錢了。他本來能去做家教,但沒想到他親愛的弟弟給他安排了“活動”,一連幾天這些小混混都在這裏堵他......
餓了很久的胃痙攣着抽搐,方才被踹的那腳不偏不倚就頂在胃上,白臻榆眼前頓起黑霧,隐約間似乎感覺到喉間上湧的血,難聞的血腥味萦繞在鼻尖。
引以為傲的大腦在此刻失靈,白臻榆指尖扣着地,近乎青白。
匿于黑暗中的臉幾不可察地苦笑了聲。
沒有人傻到等着挨打。
在第一天被堵在路上的時候,他就想過改變,但他很快就明白過來......
沒有用。
白鈞吩咐的事情,當然不看到結果不罷休。這些人收了白鈞的錢,不管他在學校裏待到多晚,他們也會一直等,等到他,把他摁在地裏,用無數污言穢語塞滿他的耳朵,最後把他狼狽不堪的樣子用相機拍好,各個角度,一張張發給白鈞。
白鈞做這事根本不避諱。
白臻榆眉睫抖動着,聽到黃毛和小弟在一邊叫嚷——A市的地界誰會想不開招惹白家......而白鈞更是怎麽寵都不為過的“獨子”......
他的反抗是無用的。
至少現在毫無依仗的他是如此。
白臻榆眸光仿若碎掉的琉璃,細細微微地散着光,卻好似下一秒就會被陡然大起的風勢吹滅掉。
呵......
不是第一次,他也早該體會徹底。
學校裏起了有關他身世的謠言,扭曲事實卻滿足大多數人的惡趣味。
白臻榆本就沉默寡言,現在卻成了別人往他身上潑髒水的絕佳利器。
于是閑言碎語、冷漠孤立......
白臻榆想起一向看重他的班任朝他嘆氣,無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後來他才知道,這舉動的含義是愛莫能助。
所以現在呢?現在面對白鈞越來越惡劣的行徑,他能去找誰呢......
人已經聚攏來,白臻榆籠于一片陰影下,黑漆漆的瞳色不見任何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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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洐只是出來走走。
他讓司機先回去,自己享受下白金河跟自己吹噓的所謂“叛逆”感覺。
他其實覺得這無比無聊。有倚仗且無損失的叛逆與紙糊的老虎沒有區別,而可惜的是,無論是他還是白金河也只能享受到這些......
再就是有的時候逗傻子玩玩也未嘗不可。
虞洐身上校服穿的松松垮垮,眼底盡是漫不經心。他手機因為與白金河奇怪的約定不知道被扔在哪個犄角旮旯,以至于他只能四處亂晃,半點有意思的事都沒瞧見。
他站在原地,耳朵輕微地動了下。
拳拳到肉的聲音,他在自由搏擊館聽慣了,還有小聲的時斷時續的咒罵......
眼睛稍稍眯起,虞洐沒有什麽多管閑事的欲望,他提步想轉身,就在此時卻聽到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嗚咽——
細弱又微小,讓虞洐想起他很小時候養的貓貓,受驚至極或是碰見那個男人時......總是會用那雙湛藍色的眼珠望向他,仿若有着水晶般淚意流動,嗓子裏也會發出類似叫聲,接着,柔軟的,讨乖的貓貓會低下頭,柔軟的爪子輕輕抓住他的手,模樣乖覺,他指尖會陷在貓貓柔軟的腹部......
觸感随着記憶上泛,虞洐感覺自己手又接觸到白色的軟球,眉梢忍不住彎起——
就這麽輕易地改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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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臻榆疼得狠了。
他虛弱地蜷成一團,身上的拳頭越來越重,這群人好似打紅了眼,完全抛卻顧慮,也可能是認為自己被挑釁,因為他一聲不吭......
面對弱者的壓迫剝削只要開始就不會停下,往往會因為情緒的高/潮而更為不知收斂。
白臻榆極輕地笑了笑,被冷汗潤濕的發梢黏附在他側臉,擋住混沌的視線......
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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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毛往旁邊啐了口,他不懂白臻榆在傲什麽,不叫出聲有用麽?
臉都被摁進泥裏了,還高高在上個什麽勁?
他特麽都打累了!
錄音的機子愣是沒錄進去一聲叫喊。
每天流程就是這些,白臻榆痛哭流涕,被他們折磨得沒有人樣,他錄好音,拍好照,再給白鈞發過去,這不就好了麽?
偏偏這人就是要跟他對着幹,這麽輕松的活計都讓他做的不安生!
“你特麽給勞資喊啊?裝什麽清高呢......”
黃毛手上的動作沒收着狠勁,每次都要揍到他們沒力氣才肯哼哼兩聲,以至于白鈞每次都不滿意,說下次效果要是再那樣,就把他們換了!
黃毛想到那小子樣子就生氣,要不是白鈞給他錢,他忌憚,那趾高氣揚不把人當人的樣子,他早拳頭上去了!
可為了賺錢,他也只能咽下去,眼下就把不滿全部發洩白臻榆身上,這小子造孽還讓他不痛快!
但還是得小心點,別把人揍殘了,不然白鈞更用不到他們......
白鈞舌尖抵住牙齒,十分痞氣地笑了笑,怎麽說呢?白鈞給的報酬的确豐厚,他看着白臻榆都仿若看到紅燦燦的票子,對,比這血的顏色好好看......
“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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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頸被人狠狠勒住,黃毛本是蹲在地上的姿勢,因這一擊,差點覺得自己脖子斷了,被狠狠掼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起來!
“......什麽......哪個賤人!”
虞洐高高立着,連個眼神都懶得分給這躺在地上的蛆蟲。
黃毛周邊的兄弟突然見到自己大哥被打,落在白臻榆拳頭不免一僵——
怎麽回事?
回頭就看到黃毛被扔在地上,他們中多了個人。
“虞洐,認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