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這是陳郁青自成為掌權人以來第一次吃癟,也是第一次受到這樣打擊性的挫折。
股份轉讓的消息被陳家知道,對他鞭笞和責問也随之而來。
陳父讓陳郁青回了陳家,就像很多年前因為韓燼的事情一樣,開口便命令陳郁青:“跪下!”
這一次陳郁青沒有絲毫猶豫,早已沒了當年的不服和憤懑,徑直跪在地板上,任由鞭子和藤條抽在後背上。
他像是自虐不滿,眼睛因為疼痛而充血紅腫。
可陳郁青還是頹喪的低着頭。不管鞭子打的再狠,他還是會命令下人再打狠一點,不然根本就沒有感覺。
後背早就被打的鮮血淋漓,新流下的汗珠蟄在傷口上,帶來針紮一樣的刺痛。
陳郁青在自怨自艾,試圖用受罰彌補犯下的過錯,試圖用疼痛來疏解那份愧疚感。
可是他對韓燼的愧疚,早就像失控的海嘯,無論多少責罰都不足以彌補。
更何況因為他的間接緣故,韓燼失去了他們的寶寶,陳家也失去了20%的股份。
陳郁青萎靡不振,頹喪到根本沒辦法原諒自己。
陳父看着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最後還是揮揮手,讓下人停下了處罰:“夠了,你自己不想活,但是小燼還是無辜的。”
“這幾鞭子,不僅僅是對你害陳家失去股份,害陳家陷入危機之中的處罰。也是因為你傷害到了小燼,害他失去了孩子的處罰。但是再多的責罰都不足以彌補錯誤,剩下的你就去求小燼原諒吧。”
“小燼本來就很可憐了,他那麽單純那麽老實,一點都不機靈,蔣冶把他托付給我,可是我們陳家,又怎麽對待他的?”
“陳郁青,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小燼受傷的時候,你會不會着急,會不會舍不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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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郁青如鲠在噎。
當年父親不準他和鐘既遇在一起,只讓他和韓燼在一起。
陳郁青有很長一段時間和父親的關系很不好,叛逆的幾乎決裂。
現在看到父親責問的目光,陳郁青才後知後覺,紅着眼睛望着父親。“爸爸,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之前也不該和家裏鬧不和,不該因為那些事情傷害身邊的人......”
他當然想過韓燼受傷。
只是後來被怨恨和遺憾所蒙蔽,眼中只看得到omega,對beta大無所謂。“我那個時候,只是不明白為什麽要和韓燼在一起,不懂為什麽要和他結婚......”
“所以你就對他不好?你以為我做父親的真的那麽愚朽,真的只是因為蔣冶的囑托就把小燼塞給你嗎?”
“......”
陳岸芷嘆了口氣,看着跪在地上的兒子,目光愈發惆悵,揭曉了當初一定要他們在一起的原因:“我本來沒有想過一定要你們在一起,可是那時我為了你們的事情,親自去見了鐘既遇。”
“你知道我第一次見鐘既遇有多意外嗎?我本來不懂你為什麽會喜歡他,可是在我看到他第一眼,我就明白了。”
“他和小燼很像。不,或者說,如果我站在兒時的角度去想象,我會覺得,韓燼長大就是這個樣子。鐘既遇的模樣就是兒時對韓燼長大樣貌的想象。”
“所以陳郁青,你究竟是喜歡鐘既遇,還是喜歡小燼?”
陳郁青的所有動作頓時僵住,像是被人敲了當頭一棒,心跳莫名漏下一拍。
被提點了一下,腦海裏才湧現出無邊的愁緒。
陳郁青艱難的哽了哽,瞪大了眼睛,自己都不肯相信:“怎麽可能?不,不會的......”
“會不會你自己心裏有數。既然你不适合成為家主,那就把掌權讓給陳家其他人吧。”
陳郁青被剝奪了掌權的地位,不再是陳家家主。
陳郁青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知道掌權的轉讓,也意味着他失去了很多話語權,失去了商業競争的資本。
甚至他失去了和杜劭對峙的底氣,沒有辦法和杜劭競争韓燼。
陳郁青失魂落魄走出了陳家,雙腿都在發軟,後背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在牽扯着他的頭皮。
他真的,最早喜歡的就是韓燼嗎?
是因為韓燼才喜歡鐘既遇嗎?
......
陳郁青頂着後背鮮血淋漓傷口,找到了自己摯友家裏。
開門的一瞬間就往前倒,唇色蒼白的差點吓到對方。
“聞遠,莫聞遠,我需要你幫我!”
陳郁青嗓音嘶啞。
莫聞遠趕忙扶着他:“發生什麽事了郁青?你怎麽會成這個樣子?你要我幫你什麽?”
陳郁青眼眶通紅,終于認清楚自己的感情,終于揭曉了心裏的疑惑,受到的沖擊也難以言喻。
“幫幫我,我需要資金,需要重建我的勢力,最重要的,需要國外的勢力——”
他終于承認了父親的說法。
或許真的從最開始,他在鐘既遇身上看到了什麽讓他趨之若鹜的東西,一種本該屬于韓燼的東西,才會對他一見鐘情。
他突然很怕自己留不住韓燼,突然很怕杜劭會帶走韓燼。
杜劭在國外有個人勢力和黑色商業。陳郁青的生意太幹淨,都在明面上。憑他現在失去掌權的狀況,根本沒有辦法和杜劭對峙。
而自己的摯友有國外的産業和勢力,陳郁青只能求助于人。
一直高高在上的alpha有一天也變得狼狽不堪,沒有韓燼的陳郁青,不過是條喪家犬罷了。
陳郁青後背的傷口被莫聞遠簡單處理了一下。
夜幕深沉,莫聞遠想要留他在家裏休息,但是他還是風塵仆仆回到了家中。
韓燼正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窗外發呆。
樓下傳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細碎沉重的腳步聲在耳邊響起,韓燼慢慢回過神,閉上眼睛裝作昏睡。
陳郁青推開了房門。
床上的人用被子蒙着身體,只露出半個腦袋,用力抓着被角,以最不安的姿态蜷縮着。
仿佛已經睡着了。
但是陳郁青上前兩步,他才注意到被子下不均勻的呼吸起伏。
鼻頭不由自主酸澀,陳郁青知道韓燼是在裝睡,于是顫顫巍巍上前,想要伸手觸碰韓燼。
但是下一秒又停住了動作,手掌保持伸出的姿勢,生怕吓到beta,只敢隔着虛空,順着他後背的方向滑下。
“韓燼,我,我對不起你......我見到了杜劭,知道了很多事情,知道自己犯了很大錯誤。我真的在忏悔,真的知道自己錯了......”
“以前是我太浮躁,平白無故冤枉你,不知道你為了付出過這麽多努力,現在我全部都知道了......”
“你沒有下藥,你是被誣陷的。我不該誤會你,不該不相信你......我最早喜歡的就是你,一直都是你,韓燼,燼燼,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燼燼——”
有多少年沒叫過韓燼的小名,沒有耐心又溫柔的叫他“燼燼”了?
陳郁青紅了眼睛。
他對待韓燼過于苛刻。
對他沒有耐心,總是直呼其名,開口便叫韓燼。唯有韓燼一直“郁青哥哥郁青哥哥”的叫,一直默默的跟在他身後。
到如今終于幡然醒悟,陳郁青又喚起了韓燼的小名。
才發現開口原來不難,難的是難以挽回的真心。難的是變回小時候一樣的關系,兩個人親密無間,兩小無猜。
躺在床上的beta慢慢睜開了眼睛。
韓燼回過頭看陳郁青。
陳郁青渴望在那雙漂亮的眼眸裏看出些什麽。
但是不知道是夜色太過濃郁,還是韓燼在一次次痛楚中逐漸失望。最初烏溜溜的黑亮瞳仁,已經黯淡到折射不出一絲光芒。
陳郁青看不清楚beta的目光,只能聽到beta倦怠又困苦的顫音:“所以,是,是誰呢?為什麽要這樣......”
“是杜劭,他本來是要把藥下給你,想要,想要碰你......但是後來......”
後來那杯加了藥的酒水被自己喝到了。
陳郁青哽了哽,有些難言。
不敢想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喝那杯酒,而是韓燼喝了,現在會怎麽樣。
杜劭會帶走韓燼,韓燼會被他強迫。
或許他們在國外,韓燼永遠都回不來了,自己再也見不到韓燼。
韓燼會很痛苦,杜劭會繼續打他,繼續拿他當自己的專屬沙袋。韓燼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不知道該有多麽煎熬。
杜劭不是個好人,陳郁青覺得,他一定不會好好對待韓燼,韓燼一定會受苦。
尤其在那個時候,韓燼才十九歲。他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道。他還那樣喜歡自己,所有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認真又虔誠。
韓燼害怕杜劭,每次見到杜劭都要挨打,都要被揍。
如果讓他喝了那杯酒,醒來就發現被杜劭睡了,杜劭還要強迫他和他在一起。
那麽韓燼就不得不接受最殘酷的事實,永遠不能和心心念念的小竹馬在一起,只能和睡了他的杜劭在一起。
他連遠遠看着小竹馬的念頭都不能有,連悄悄跟随的願望都實現不了。
韓燼的崩潰和絕望陳郁青根本就不敢想。
“燼燼,那不是你的問題,是杜劭太卑鄙,是他給你下了藥......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真相了。你什麽都沒有做,你從來都很單純,從來都很乖順。我喜歡你,你別和杜劭在一起......”
心裏不安又恐懼,所以連說話都是嗫嚅的。
陳郁青恨自己嘴笨,恨自己的不善言辭。
他俯下了身,想要細看韓燼的表情,不舍的放過beta每一個小動作。
可是韓燼轉身,避開了陳郁青的視線:“原來,原來是這樣啊......”
語氣悵惘又黯淡,最後歸于平靜,任何東西都不足以引起他的興趣。
陳郁青眼睜睜看着鮮活的beta變得死氣沉沉,情急之下跪在了床邊,跪在了韓燼身旁。
“燼燼,你要是生氣,就沖我發洩好不好?你打我罵我,你咬我恨我。但是你別表現的這麽不在乎,不要對我這麽無所謂。”
只有不愛了,才會不在乎。
陳郁青小心翼翼去拉韓燼的手指,紅着眼睛将beta的手攥到掌心裏。
韓燼慢慢抽出了手指,不想和陳郁青有牽連。“可是郁青哥哥,太晚了......不管有沒有下藥,我還是破壞了你和鐘既遇的感情。我也遭到了報應,我的寶寶沒有了,我可不可以離開?”
“燼燼,不是的,不是的!你別這樣說,那只是個意外,我們還有會寶寶,都會好起來的!別談離開,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