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014
第14章 14 、014
014/木雲木夕
寧院。
“請驸馬揭開公主的蓋頭,夫妻恩愛到白頭。”一身整齊宮人冠服的林嬷嬷,取過大紅填漆雕花圓形托盤上的玉如意,笑眯眯地遞給藺啓道。
林嬷嬷約摸四十歲年紀,臉蛋圓圓的,膚色白皙,看着一點兒不顯老。她是常寧的教養嬷嬷,這回也跟着常寧一塊兒出降到藺府了。
藺啓接過玉如意,朝林嬷嬷微笑颔首。
林嬷嬷臉上的笑容加深。她身後跟着的春滿等人,也都笑得一臉柔和,眼睛裏亮晶晶的。
繡金線鳳鳥的大紅蓋頭被徐徐挑起。
一點一點映入眼簾的下巴颔兒、鼻子、眉眼、耳朵無一處不精致,湊到一處,更是畫中走出來的仙女一般,明豔動人,攝人心魂。
狹長犀利的鳳眸一亮,藺啓呼吸一滞,恍如夢寐。
前世,他在洞房花燭夜跑出去,喝得酩酊大醉,留下常寧頂着蓋頭,獨守空閨,空等了一整夜。
她那時該有多失望啊。
幸好,老天爺垂憐,給了他重新來過的機會。
想着自己平日裏不茍言笑,看起來應該有些冷淡,藺啓勾了勾唇角,眸光柔和。
屋內點着八大對龍鳳喜燭,燭火通明。
暖黃的光焰照進常寧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眸中,她緩緩擡眸,看向眼前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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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嫁給自己心愛之人,且這人又生得郎豔獨絕,世無其二,常寧自然是歡喜的。
朱唇微翹,白皙如瓷的雙頰凹出一對誘人深陷的酒窩。
四目相對的剎那,端的是郎有情妾有意,看得一旁的林嬷嬷和春滿等四個貼身婢女都笑得合不攏嘴,眸光柔和。
下一秒,常寧的頭劇烈地疼起來,她痛呼出聲,腦子裏瞬間湧入許多奇怪的畫面。
只是這畫面如此地似曾相識,仿佛真真切切地發生過一般。
“公主,你怎麽了?”藺啓見常寧忽然抱着頭,眸中乍現痛苦的神色,心裏一慌,趕忙上前,在床沿坐下,攬住她細弱的柳腰,語氣關切。
林嬷嬷等人也都慌了神,冬青忙跑去請紀醫女。
往事如煙塵般掠過常寧的心頭,劇烈的疼痛過後,是眼冒金星的暈眩和被抽幹氣力的無力感,迫使她倚靠在藺啓的懷裏。
熟悉的柏香盈入鼻端,男人溫熱的體溫隔着輕軟絲滑的布料傳來,似乎有哪裏不一樣……
常寧閉了閉眼睛,檀口微張,像一尾缺水的魚,胸口劇烈起伏。
攬在腰間的手加重了力度,發頂傳來那人溫柔低沉的嗓音:“常寧,你怎麽了?”
常寧只覺得身子一酥,似是要化了一般。
不對,有哪裏不對勁兒。
眉心蹙起,常寧伸手,素手捂住藺啓的薄唇,嬌喘道:“你別說話。我難受。”
藺啓把人摟得更緊了些,白玉管似的手輕輕摩挲着常寧的後頸,嗓音暗啞柔溺:“好,我不說了。”
林嬷嬷等人見小夫妻倆如此親昵,都識趣地別開了眼睛,紛紛面牆而立,等着紀醫女過來。
一時新房裏落針可聞。
院子裏拂過一陣晚風,枯黃的梧桐葉簌簌作響,二人寬的秋千架徐徐蕩起來,依稀飄過來一星半點兒前院的賓客喧嘩聲。
常寧覺得好些了,腦子裏那些模糊混亂的畫面也逐漸清晰起來。
一想到身邊這人曾有過至死不渝的心上人,曾真心實意地恨她五年,曾毫不留情地背棄過她,曾讓她懷着他的孩子絕望地難産而死,曾參與了奪嫡之戰,害得哥哥魏堅被斬雙腿、幽禁莊王府,常寧的心便似被熱油滾過一般,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厭惡與自厭讓她戰栗。
腳步聲響起,冬青領着紀醫女進來了。
常寧垂眸,語氣不耐:“驸馬先出去。”
藺啓一怔,總覺得懷裏的人身子僵硬了許多,情緒也不大好,一時有些摸不準她到底怎麽了,于是看向林嬷嬷:“嬷嬷,合卺酒還沒喝,是否不吉利?”
林嬷嬷點頭,笑道:“一會兒等公主好些了,咱們再補上。驸馬且先去外間稍後。”
藺啓只得邁步出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對上常寧冷漠黯沉的眼神。
藺啓心裏一緊,連呼吸都亂了節奏。
*
紀醫女是謝皇後特意給常寧挑選的陪嫁,為的是好好調理女兒的身體,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府上有個随傳随到的醫女,總是很方便的。
紀醫女約摸三十來歲,家境貧寒,然她為人十分樂觀平和,醫術是她跟一個頗有名望的女大夫學的,得了人家的真傳,看病很有一手。
不僅如此,她還會一點拳腳功夫,平日裏打坐練功,都很精進。因此也頗得衆人的敬重。
當下,紀醫女坐在拔步床的腳踏上,替常寧搭脈,又觀察了一下她的面色,語氣柔緩:“殿下有些心悸,心神不寧,似是受了很大的驚吓……四肢厥冷,大汗淋淋,呼吸短促,有虛脫之症。屬下這就去開方抓藥。”
常寧面色蒼白如紙,躺在大紅錦被的床上,氣息短促:“嗯。咳咳……有勞紀姐姐了。你出去和驸馬說,我這病需要靜養一個月,請他自便。”
紀醫女一怔:“倒也不必休息這麽久,吃點藥,三五天總能好起來的。”
“照我說的做。”常寧捏了捏紀醫女的手,眼神堅定。
紀醫女雖然不明白原因,但主子說什麽,就是什麽,而且常寧輕易不擺主子的款兒,紀醫女很是喜歡她,便答應着去了。
林嬷嬷等人湊到跟前,神情擔憂:“今兒個是主子的好日子,合卺酒……奴婢給您換成水,您意思意思一下,成嗎?”
常寧語氣淡漠:“我累了。合卺酒就免了罷。”
林嬷嬷等人都有些踟蹰,公主大婚,怎麽能不喝合卺酒呢?這要是被皇後娘娘知道了,定要責罰她們這群奴婢辦事不力的。
皇後下手又狠。
冬青探出一顆圓圓的腦袋,柔聲道:“主子,奴婢給您炖了百合蓮子湯,潤肺止咳,清心安神。您一會兒就喝點這個,寓意也好。”
春滿等人都說這主意不錯,紛紛勸主子不要跳過這個儀式,兆頭不好。
與此同時,紀醫女在外間對藺啓轉達了常寧的意思,“……公主這病,需要好生靜養,這期間,最好是不要同房,以免加重病情。”
藺啓清隽的眉心蹙起,嗓音低沉沙啞:“這是公主的意思,還是醫女的意思?”
“是公主的意思,”紀醫女面對驸馬墨黑深沉的眼神時,不由得心裏一緊,往後退了半步。“也是屬下的意思。”
藺啓沒再說什麽,而是徑直往新房走去。
林嬷嬷等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語地叽叽喳喳,勸說公主無論如何也不要違背祖宗禮法,以免夫妻生活不圓滿,常寧只覺得頭疼,語氣有幾分不耐:“出去。你們都出去。”
屋子裏一時間靜了下來,衆人面面相觑。
很顯然,她們都不明白,一向溫婉懂事的公主到底怎麽了。
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執拗,不近人情?
這難道不是公主心心念念期盼的婚禮嗎?
合卺酒象征着新婚夫妻從此合二為一,永不分離,同甘共苦,患難與共,寓意如此重大,公主怎可輕易舍棄?
林嬷嬷招呼着衆人出去,一轉身,才發現藺啓黑着臉站在身後,“……驸馬。”
作者有話說:
藺啓:………………好容易到手的老婆沒了。TAT